亚洲免费av电影一区二区三区,日韩爱爱视频,51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91视频爱爱,日韩欧美在线播放视频,中文字幕少妇AV,亚洲电影中文字幕,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址,久久综合视频网站,国产在线不卡免费播放

        ?

        散文三題

        2016-11-21 11:36:15李立
        劍南文學 2016年23期
        關(guān)鍵詞:盤江村民

        □李立

        散文三題

        □李立

        盤江

        盤江是一條小河,小得在全國地圖上沒姓沒名,只能在省以下的地圖冊上才能找到她的蹤跡。在短短的一二百公里流程,她的上游叫湔江,只是在即將被涪江抹去的最后一段,她的名字叫盤江。有名也好,無名也罷,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運,一條河流也有一條河流的命運。幾十年里,盤江養(yǎng)育了我,我也見證了盤江亙古未有的變遷。

        我的爺爺告訴我,民國二十四年鬧紅軍,一夜之間,國民黨的軍隊就潰敗了,紅軍占領(lǐng)了盤江以北的江油彰明地區(qū),國民黨軍隊就在盤江南岸的楊家漩、張家碾子、鷹嘴崖、拐棗樹和紅巖子幾個關(guān)鍵節(jié)點設(shè)防和紅軍對峙。盤江北岸是開闊的沖積平原,南岸是丘陵和山地,整個流域沒有一座橋,江水流量又大,兩軍對壘,南岸擁有巨大的地理優(yōu)勢,盤江無疑成了國軍的一道天然屏障。在小米加步槍的時代,紅軍要從北岸攻占南岸,難度極大。果然,經(jīng)過幾個月的交戰(zhàn),紅軍硬是沒有打過盤江,只好避敵鋒芒,取道上游的湔江就勢如破竹了。

        很多年里,盤江還是一條聯(lián)通涪江的交通動脈。南岸沿江的每個大隊都有一艘或大或小的木船,每年,隊里的青壯年勞力要輪流去放船,拉船,將隊里的棉花、桐子、棕皮和洋芋順盤江運到涪江沿岸的綿陽、三臺、射洪,甚至遠到蓬溪和遂寧,又將換得的食鹽、肥皂、布匹和大米逆水拉回隊里。盤江也是一條原木運輸大通道,上游的湔江兩岸是高山,木材蓄積豐富,建有多個伐木場。冬天,伐木場的木筏下餃子一樣從盤江順流而下,夏天呢,伐木工人們則在暴雨天將原木掀下河,在洪水中任由原木順江漂流。盤江岸邊的村民有在洪水時節(jié)到河邊撈柴的習慣,村民們在撈柴的同時,也將原木一并撈起,柴可以背回家,原木卻只能放在岸邊,那是多年的慣例,也是規(guī)矩。原木是國家財產(chǎn),不能據(jù)為私有。洪水退去以后,林場的工人沿河岸一根一根地拉尺、寫號,俗稱驗漂,再根據(jù)原木大小、長短付給村民五角或者一元不等的打撈費。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一座水電站的修建徹底改變了盤江的河道,也徹底結(jié)束了盤江作為水路運輸通道的歷史。改道后的盤江水馴服地流淌在人工河里,盤江的自然河道成了季節(jié)河,冬季干枯,洪水泛濫的夏天,才能喚起人們的記憶:那兒還有一條河。一年又一年,盤江上的渡船已經(jīng)擱淺、朽爛,但河床寬大,兩岸交往仍然不便,進入新世紀以后,原來撐船擺渡的楊家漩和拐棗樹才分別架起了大橋。

        盤江改道也徹底改變了兩岸多條灌溉渠堰的命運。南岸邊張家碾子的得名就緣于一條人工堰,堰渠順著鷹嘴崖的山腳一直延伸到拐棗樹,可以惠澤那兒的近百戶農(nóng)家。人們在江水進入渠堰的入口處利用水力修建了碾房,在電力匱乏的七八十年代以前,沿岸數(shù)公里的村民便在那兒打米磨面,直到盤江斷流,碾房才結(jié)束了它的使命。南岸再往下,還有一條紅巖堰,紅巖堰因為取水口位于一堵紅巖下面而得名,渠水一直婉延流到涪江西岸,灌溉面積超過千畝。比較起來,因為與電站的取水口處在北岸的同一位置,長青堰就幸存了下來。這是一項清光緒年間修建的水利工程,一塊當年的石碑清楚地記載了它的修建年代和渠水的流向,在主干渠的兩側(cè),是四通八達的支渠,支渠又延伸出數(shù)不清的斗渠,農(nóng)渠又將斗渠的流水送到了它能去的每一塊田地,西屏、青蓮兩鎮(zhèn)的數(shù)千畝糧田因為長青堰的存在而能旱澇保收。

        其實,楊家漩的人們祖祖輩輩都把盤江叫做青溪河。盤江在楊家漩上游兩三里處的高山之間沖出峽谷,河道猛然開闊,江水碧綠如鏡,野鴨們豆子一樣灑落在江面上,群飛后又像一張移動的大網(wǎng)罩在江面。見景取名,老百姓像給自家孩子起個牛娃子狗娃子的名字一樣,便給盤江取下了這個小名,也算貼切。"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今天,沒有了河水的青溪河漸漸被人們遺忘,只有盤江的名號躺在地圖冊上。

        十多年來,盤江的河道成了忙碌的工地,先是淘金,接著是挖沙,機器晝夜轟鳴,幾十公里河道被不同目的的人反復掘進,拓寬,河道遍布深坑、沙堆、石山,你可以說這里是挖沙場,也可以說是采石場,就是不像一條河道。那些挖開的河道就像盤江的闌尾,可有可無,又被肆無忌憚各取所需。對于未來,我不能確定,盤江還有沒有明天。

        王澤勝

        王澤勝死了,我不知道他的具體年齡,以我的了解,至少也年過八旬,畢竟,我人生最初的20年里,我們是鄉(xiāng)村的鄰居。據(jù)說,他因高血壓頭暈,臥床多日后去世。難怪最近幾年,我每次回鄉(xiāng)村,看到他紅光滿面,笑笑地在村里散步,我還跟人說,現(xiàn)在鄉(xiāng)村生活好了,王澤勝的精神好了,身體也好了,那知道他是高血壓。

        在我的記憶里,王澤勝一直是一個老頭兒模樣,田地里的重活、累活都是他的兒女們完成,二三十年過去了,他還是一個老頭兒模樣。

        我剛考上師范學校那幾年,每次寒署假回家去,王澤勝就會比劃著問我,這個字咋個讀,那個字咋個讀,一副請教的樣子,我想了想,說,不會讀,真的不會讀。過一會兒,他就從自己家里拿出一本紙張已經(jīng)泛黃的書來,翻開,然后指著書里某頁某行某個字,說,看哈,這個字在這,讀*,我還問過你父親,他也讀不到。父親在鄉(xiāng)里教書,我考上了能端上鐵飯碗的中專學校,也算村里有學問的人了,我們父子倆都不會讀的字,他會讀呢。王澤勝臉上現(xiàn)出一種不可名狀的微笑,但他早已過了可以得意忘形的年齡,他好像只是以此證明,他也是村子里的能人。

        王澤勝可能的確算得上村里的一個角色,他年輕的時候參加過抗美援朝,他們部隊開到朝鮮的時候,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雖然沒有與敵人真槍實彈的戰(zhàn)斗,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敢于參軍,走向前線,也是一種值得肯定的大勇的精神。王澤勝家里有一個飯盒,深黑色,扁形,有一點彎曲的弧度,還有一個鐵制的提手,他的兒女有時候給王澤勝送飯的時候就用這個飯盒,據(jù)說,飯盒是王澤勝從部隊轉(zhuǎn)業(yè)時帶回家的,那時候的普通農(nóng)村家庭,有一個別致的飯盒確實很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所以,我的記憶深刻。很多年后,我偶然在一些電影電視劇里看到那樣的飯盒,覺得既熟悉又親切。王澤勝肯定不知道,他從部隊帶回來的一個普通的飯盒,在他的鄰居孩子的心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我人生第一次喝茶,也是在王澤勝家里完成的,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我們小孩子在他家里玩得滿頭大汗,他的兩個已經(jīng)成年的兒子打了赤膊和幾個成年鄰居在玩撲克牌,其中一個對我們小孩子說,來,你們幾個喝一口水。我看見牌桌上有一個玻璃瓶子,瓶子里泡了一些樹葉狀的植物葉片,水是淡綠色,我說,不喝。其中一個玩伴說,這是茶水,好喝。他捧起瓶子喝了一口,然后張開嘴巴,既痛苦又很享受的樣子,過了一會兒,閉上嘴巴,又對我們另幾個小伙伴說,真的好喝。我出于好奇,走過去,也捧起玻璃瓶子,大大地喝了一口,味道既澀又苦,努力咽了下去。原來以為茶水像糖水一樣,那知道是這種難以下咽的口味,從此,我知道了茶水的滋味。很多年以后,我已經(jīng)習慣了茶水的味道,喝茶已經(jīng)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種常態(tài),我在王澤勝家里喝到的第一口茶水仍然記憶猶新。

        轉(zhuǎn)眼間,王澤勝就去世了。他可是我熟悉的鄰居,我小時候,我們兩家房子連著房子,我家的堂屋和他家的一間屋子被同一扇土墻撐著。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后,隨著生活的改善,兒女們長大成家的需要,老屋被拆除,我們兩家都在村里修建了新房,房子雖然沒有再連在一起,但相距不遠,仍然是鄰居。我雖然參加了工作,離開鄉(xiāng)村組成了自己的小家庭,按照習俗,每年清明前還是要回鄉(xiāng)祭祀祖先的,我發(fā)現(xiàn),王澤勝擺起了小賣部,主要賣兒童的零食,祭祀用的香、蠟、紙錢和小鞭炮。我要回鄉(xiāng)村的前幾天,老家的親人就會打電話,叮囑哪些東西不用在外面買,說王澤勝那兒就有。但王澤勝不坐在店里,每次買東西都要到村子里找好久,把他找回家來,他從簡陋的貨架子上取了紙錢,卻忘了鞭炮放在哪兒,在自家堂屋的籮筐里找,又在背篼里找,最后,在貨架下一堆雜物里找到了,說,鞭炮買的人少,就放忘記了。記性不好的王澤勝因為少有人買他的東西,小店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歇業(yè)了。近些年,王澤勝因為有過參軍的經(jīng)歷,每月可以領(lǐng)到數(shù)百元的政府補助金,王澤勝不用開小店,在鄉(xiāng)村的生活依然過得安穩(wěn)。

        王澤勝只是我們村子里很多長者中的一個,有時候,我偶然回到村里,突然想起某一位長者,說,我好久沒有看見某某某了。家人說,某年某月去世了,埋在某地。想起來,他們已經(jīng)可以列出一個長長的名單。他們就這樣一年一年地在村子里消失了,村子里的新墳一年一年地增加,他們的形象和故事也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天天淡化,遠去。現(xiàn)在,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又帶走了王澤勝的生命,王澤勝的故事還能在村里流傳多久呢?

        洪林村

        盤江是川西北地區(qū)的一條小河,它是涪江的支流,涪江是嘉陵江的支流,嘉陵江是長江的支流,洪林村是盤江邊的一個村莊。這里山地起伏,是平原向高山的過渡地帶,村子東面的山腳下就是盤江,過了盤江便是富庶的江彰平原,西邊是北川縣境的崇山峻嶺,那兒便是川西高原的一部分,一座又一座高山攔住了遠望的視線。

        在我所經(jīng)歷的數(shù)十年里,村子早已物是人非。就說我生活的姚家大院子,小時候是多么人丁興旺啊,十多戶人家房屋連著房屋,緊緊地挨在一起,每一家的自留地就在離自家房屋最近的田邊地角,家家都珍惜著那么一兩塊小土地,大人們早晨到生產(chǎn)隊出工前和傍晚收工后都要去侍弄,主要是種蔬菜,只有在那些稍大一點兒的自留地里才種小麥或者玉米。而家家戶戶都養(yǎng)著那么三五只雞鴨,偶有某戶人家的雞鴨啄食了另一戶人家的菜苗或者莊稼,受到損失的一家就會變臉,扯高了嗓門開罵。但這種罵仗往往是扯雞罵狗,說的可能是雞鴨,罵的卻是養(yǎng)它的主人?;蛘咭驗榱R人者得理不饒人,要么被罵的一家忍受不了,要么因為冤枉,反正,每年總有那么幾場罵仗在院子里上演。大人們的爭吵似乎并不影響孩子們之間的友誼,該放牛還在一起放牛,到堰塘洗澡還是一塊兒嬉戲。過不了多久,大人們似乎也忘記了曾經(jīng)的爭吵,在院子里擺起了龍門陣。在物質(zhì)貧乏的年代,一點點物質(zhì)上的利益就可能使他們撕破臉,窘迫的生活使他們必須斤斤計較。

        姚元貴是院子里最驕傲的一個老頭兒,他養(yǎng)了四個兒子,三個是隊里掙工分的全勞力,最小的幺兒姚仕悟也是小青年了,他沒有讀書,早早地參加了隊里的生產(chǎn)勞動,成了一個能干各種農(nóng)活的小把式。姚元貴有一個女兒,但已經(jīng)成人出嫁。唯有老婆是個病瘺子,成年咳咳磕磕的,不能到隊里出工,就在家里做些家務,即便這樣,姚元貴家里每年掙的工分仍然在隊上數(shù)一數(shù)二,年終可以分錢分糧。每當雨天不能做活的時候,大人們坐在各自房屋的街沿下,相對著大聲擺著龍門陣,姚元貴的噪門永遠是最高最大的,語氣里盡是自信和躊躇滿志。他的兒子們個個像驕傲的公雞,那些要從家里掏錢才能從隊里分得糧食的人家成了姚元貴和他兒子們嘲諷和評頭論足的對象,他們在隊里的能干和光榮似乎完全有這個資格,這一點姚元貴毫不質(zhì)疑。我爺爺大約和姚元貴的年齡相仿,但我爺爺是四類分子,只能在隊上收工以后沒完沒了的做義務工,即便院子里擺龍門陣也只有姚元貴高談闊論的聲音,我爺爺在隊里的地位根本沒法跟姚元貴相比。姚元貴不可能想到的是,他死去很多年以后,他的大兒和幺兒都在吃國家低保,成了村里的貧困戶。據(jù)說他大兒子的媳婦先后生了九個兒女,但命運多舛,只養(yǎng)活了一個姚豬娃,姚豬娃長大后,村里人家一戶比一戶生活優(yōu)裕,姚豬娃就打起了壞主意,開始把村民的牛牽到外鄉(xiāng)去偷偷地賣掉,數(shù)頭耕牛的失蹤終于引起公安部門的重視,沒幾天就把姚豬娃查出來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但姚豬娃的父母已入老境,不能搞種養(yǎng)植,也不能外出打工掙錢,只能靠幾畝承包地的產(chǎn)出糊口度日。姚元貴夫婦去世后,幺兒姚仕悟繼承了兩間青瓦房,過了些年,房子一年一年地成了危房,姚仕悟卻修不起房子,他的幾個兄長們無心也無力幫襯他,但他不憂愁也不難過,該做做,該吃吃,該睡睡,姚元貴生前就從來沒有叫過這個幺兒的名字,一直喊他姚蒙娃,鄰居和村里人都那么叫,姚蒙娃自己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好。村里剛開始由村民選舉村長那一年,一些嘻嘻哈哈的年輕人寫上了姚蒙娃的名字投了票,姚仕悟的姓名第一次在莊重場合榜上有名,當然,那一排姓名當中,有即將當選的村長,也有村里已經(jīng)死去多年的人,還有一個村里的瘋女人。姚仕悟的房子終于在一個夏天倒塌了,他只好四處打工棲身,又過了好些年,村里才籌資給姚仕悟蓋起了兩間青瓦房。此時,姚仕悟已年過半百,漂泊了很多年也不會玩牌也不玩牌,每年春節(jié),村里外出的村民都回來了,打牌的人就特別多,姚仕悟就笑笑地站在旁邊觀看,其實他連牌都不認得,村民們的歡樂就是他的歡樂,他像很多年以前一樣,沒有歡樂和憂愁地獨自生活著。

        最早從姚家大院子遷出的是姚仕富,據(jù)說他在寧夏當石油工人,他的老婆帶著兩個孩子生活在老家,可能是七十年代末期吧,他們遷走了,在我們這些孩子的記憶里沒有留下任何印記,只有一個姚仕富的名字。接著搬走的是姚仕軍,他在縣城上班,每周騎自行車回家,但過了盤江還要推著自行車走三四里上坡路,姚仕軍干脆在盤江的渡口邊蓋了房,老婆在新房子里經(jīng)營起了小賣部。隨著包產(chǎn)到戶,村民們的生活很快得到了改善,除了有飯吃,一些率先在村里搞起了種養(yǎng)業(yè)的村民成了萬元戶,但他們還是舍不得挪窩,離不開那幾畝承包地,說人家姚仕富在油田當了干部,妻兒轉(zhuǎn)成了居民,自然不用種田,姚仕軍是縣城蔬菜公司的經(jīng)理,掙的是國家工資,一家人不愁吃穿,承包地可做可不做,才搬那么遠。泥鰍不能跟著黃鱔比,靠田地吃飯的農(nóng)民,蓋房子不能只想著靠近大路邊,要靠近承包地,才便于耕種和經(jīng)營。姚元旭經(jīng)常說,蓋房莫蓋在大路邊,要蓋還是蓋在山腳邊,打起仗來了才好跑。他生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期,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都在亂世度過,小時候跟著父母躲土匪是家常便飯。1949年末,胡宗南的部隊從陜西潰敗到四川,從盤江邊斷斷續(xù)續(xù)過了一個多月,有時候是幾十人,有時候是幾百人,不管人多人少,這些殘兵敗將所到之處,見糧要糧,見物要物,村民們哪敢不從。后來聽說有當兵的來了,村民們都關(guān)門藏到山里去。解放幾十年后,那段歲月的記憶告訴他,蓋房就要蓋在山旮旯里。這個吝惜得娶老婆都不肯花錢的人獨自生活了七十年,去世時存折上有四萬五千塊人民幣,那是他一生的價值和積蓄。此時,已經(jīng)是二十一世紀初,那一點錢夠不了有錢人一天的揮霍。姚元旭當然不會蓋房,他有幾間祖上的老房子,再說,一個娶媳婦都不肯花錢的人,還會把錢花在房子上嗎?姚元旭的話并不影響院子里人家在蓋房時的選擇,姚仕兵、姚代興、姚代全、姚代華陸續(xù)搬離了大院子,把自己的房子蓋在了承包地的旁邊。緊緊地聚集在一起的十多戶人家一年一年減少,向院子附近的承包地擴散,這些世世代代靠種田為生的人,把田地看成自己的命根子,田埂上的雜草除得一干二凈,冬水田在來年春天插秧前要堅持三犁三耙,不論水稻還是玉米,生長期間必要經(jīng)過三次除草,農(nóng)家肥施了一次再施一次,他們不厭其煩地把全部時間和精力投入到土地上,山坡上那些貧瘠的土地都長出了茂盛的莊稼,獲得了豐收。幾年間,村民們忙著打家具,修糧倉,糧食豐富起來,再不為一張嘴發(fā)愁。每家每戶的雞鴨一群一群的喂起來,豬也不是養(yǎng)一頭兩頭,而是三頭五頭,到了年底家家都殺過年豬,物質(zhì)生活一下子豐富起來,村子充滿了生機和希望。

        那也是一個百廢待新的年代,生產(chǎn)隊的集體所有制已經(jīng)被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制所取代,一些固有的觀念和法制正在打破和建立,計劃生育就在那些年開始被強制執(zhí)行,多子多福卻在村民的頭腦中根深蒂固。村里的廣播里講的是計劃生育政策,村道旁的巖石上,住戶的外墻上,隨處可見宣傳計劃生育工作的標語,政府下了決心要通過計劃生育達到控制人口的目的,一些育齡婦女就跟著村里、鄉(xiāng)里的干部藏起了貓貓,有的好不容易懷孕數(shù)月,終究還是被強制做了人工流產(chǎn),有的實在找不到懷孕的婦女,干脆就把丈夫捆到村里,在烈日下曝曬,用木條子抽打,也有人僥幸將兒女生了下來,于是被罰款、牽豬、挑糧,甚至拆房。干部是政策的宣傳者,也是執(zhí)行者,有人為干部的強硬叫好,也有人切齒痛恨。叫好的也只是私下議論,痛恨的更不敢聲張,干部們有權(quán)利將那些亂說亂干的村民叫到鄉(xiāng)上參加學習班,所謂學習班,實際就是訓話班,短者三天五天,長者十天半月,參加者要自帶口糧和生活用品。一個夏天的傍晚,姚家大院子的姚代才去村里的打米房打米,當天晚上,打米房旁邊王老頭家的十多只鴨子卻沒有回家,找來找去,仍然不見鴨子的蹤影。于是,有人提醒王老頭,傍晚時間姚代才來打過米,王老頭恍然大悟,斷定姚代才偷了鴨子,但沒有抓住現(xiàn)行,又沒有證據(jù),王老頭把丟鴨子的事情告訴了在鄉(xiāng)上工作的兒子,二十四小時不到,姚代才便被叫到鄉(xiāng)上去了。去了就關(guān)在一個小屋里,兩個人輪流用皮帶抽打,叫他交代近幾天做了什么壞事,姚代才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開始還嘴硬,堅持說自己什么壞事也沒干,但通宵不吃不喝不睡卻讓他受不了,他想起春天封山育林期間,自己偷偷跑到山上砍過一根做鋤把的小樹,便一五一十說了。干部要的不是這個結(jié)果,就明確告訴他,某天打米是不是偷過鴨子,姚代才沒有偷過鴨子,也交待不出怎么偷的鴨子。干部們準備再想點什么辦法,他們不相信連幾只鴨子的小案都破不了。就在這時,王老頭來到鄉(xiāng)上,告訴兒子,鴨子又從稻田里出來了。姚代才因為砍伐樹木,罰款十元,放回了村里,因為這件事,姚代才剛剛說成的對象就吹了。

        但是,生產(chǎn)隊的大胡子隊長卻是一個村民喜歡的人,他讀書不多,但公正,爽快,能團結(jié)人。雖然八十年代土地已經(jīng)承包到戶,但隊上的會議還是經(jīng)常要開,記得有一次隊上開會,大人們忙不過來,叫我去參加。隊里的壩子上黑壓壓地坐滿了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的抽煙,女的聊天用針線,隊長喊一聲:"現(xiàn)在開會了!"鬧哄哄的會場就安靜下來了。記不得隊長講了些什么,會議開了一陣,隊長拿給我一張報紙,說:"上面要求每個人都要學習,我認不全報紙上的字,叫小李子給大家念一下吧。"那時候,我已經(jīng)在二十多里外的鎮(zhèn)上讀初中,讀一篇報紙還是沒問題的。但是,報紙讀完了,隊長讓我說幾句,我什么時候在那么多人的場面說過話呢?再說,我也不知道說什么,怎么說,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低著頭,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沒有說的……"會場沉默了一陣,大胡子隊長才接過話:"今天的學習就是這些,下面給大家講一下水稻治蟲……"不久,一個晚上的暴風雨刮斷了隊里的照明線,大胡子隊長組織了幾個村民修復,當他們正在連接那些扯斷的電線時,電卻突然來了,有村民飛跑到村里拉下了電閘,但大胡子隊長已經(jīng)被電得人事不省,趕緊送到鄉(xiāng)上的醫(yī)院,醫(yī)生說人已停止了呼吸。村民們砍倒姚家大院子旁邊最大的一棵白楊樹給隊長做了一口棺材,安葬了大胡子隊長,就這樣,大胡子隊長永遠離開了我們。以后很多年,隊長換了一個又一個,人們總把新隊長跟大胡子隊長相比,村民卻沒有一個滿意。我常常想起大胡子隊長在會上叫我說幾句的情景,他以為我是一個初中生,就是一個有知識和學問的人了,有知識和學問就能給村民們講話,但我辜負了他的信任,以我肚子里那點墨水,也不配他的信任。

        大胡子隊長離開了村民,悲傷過后,村民們以更大的熱情投身于土地的勞作,他們相信,一分耕耘就有一份收獲,千百年來,一輩又一輩人就這樣在這塊土地上繁衍、生活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勞是他們共同的美德,并且代代相傳。祖祖輩輩耕作的冬水田放干了,種上了冬小麥,來年初夏,麥子收割了,正好趕上插秧,原來一年只能收獲一季水稻的冬水田,可以意外收獲一季小麥。原來以為只有莊稼才吃肥料,沒想到,堰塘里的魚苗也吃肥料,一筐一筐的牛糞倒進了魚塘,一袋一袋的尿素和碳銨也倒進了魚塘,魚苗果然長得又快又肥,這是祖先們不曾知道的。先是一戶幾戶人家放干了冬水田,第二年家家戶戶放干了冬水田,全部種上了小麥,從此,村里再沒有冬水田。魚塘同樣如此,一戶人家從中得了利,有魚塘的家家都向魚塘里倒肥料。幾輩人都在一個叫泉水灣的地方挑水的水井干了,村民們開始各顯神通,在自認為有水的地方四處打井,有時候費了幾天工夫,以為有水了,但仍然沒水,有的夏天有水,冬天就干了,為了吃水,就得跑到幾里外的山旮旯去挑。吃水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新的困惑又來了,房屋的墻壁開始裂縫,老房子有裂口,新房子也有裂口。消息傳到鄉(xiāng)上,干部們來了幾次,最后的結(jié)論是以姚家大院子為中心,數(shù)平方公里范圍都是滑坡地段,不宜蓋房居住,為了安全,數(shù)十戶農(nóng)戶必須搬遷!

        政府開始召開村民會議,宣講地質(zhì)滑坡的危害,也宣講搬遷的補助政策。村民們祖祖輩輩都是自己的房子自己蓋,現(xiàn)在,自己蓋房子國家還給拿補助!而且金額不菲,少的四位數(shù),多的達到五位數(shù)。誰說天上不掉餡餅?村民們就遇上了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政府的搬遷動員工作十分有效,在山西挖煤的姚仕清回來了,廣州工廠車間的姚二娃回來了,在浙江當搬運工的姚代華回來了,新疆建筑工地上的姚代全回來了,在綿陽開小食店的姚代興也回來了……短短半年時間,姚家大院子和周圍的人家就在政府規(guī)劃的區(qū)域里蓋起了新房,曾經(jīng)十數(shù)戶人家的大院子徹底消失了,用不了多少年,再不會有人想起,那兒曾經(jīng)是一個村民聚居的熱鬧院子。不可想象,一百年前,二百年前,村子又是什么樣子?在我的記憶里,只依稀記得,在大院子西面三四百米外一個叫老墳山的地方,有二三十座墳墓,埋著村里去世的祖先,有的春節(jié)前還有人祭拜,有的已經(jīng)沒人理會了。緊挨著老墳山的是一口堰塘,堰塘的一角立著一塊小石碑,簡要記載了堰塘的形成時間,大約是清朝道光多少年。后來,那塊石碑可能被村民抬去做了街沿石。老墳山就是開挖堰塘堆集起來的土丘,村里有老人去世后,便安葬在此,老墳山大約就這樣得名了,到我記事的時候,大約也不過一百多年。有一年,聽說老墳山埋著一位姓姚的武狀元,我們懷著好奇找到被稱為武狀元的墳墓,墳丘已經(jīng)垮塌,墓碑殘缺,字跡風化,已經(jīng)成了一個沒人理會的無主墳。至于村里曾經(jīng)是否出過武狀元,沒有人確知,除此,村子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在時間的流逝中,一代又一代人在這塊巴掌大的地方默默地勞作、生活、死去。

        長大后,我已經(jīng)不在洪林村生活,近幾年,其實村里很多人也不在村里生活了,田地在他們的心中不再那么重要,播下種子就等著收獲,莊稼生長期間能灑幾包碳銨或者尿素到田地里已經(jīng)算是勤勞人家了,至于莊稼長成什么樣子,能夠收獲多少,他們已經(jīng)不在意了,有的人家連播種的程序也免了,干脆荒蕪著。他們可以不再依靠土地生活,像侯鳥一樣,到任何一個可以掙錢的城市打工,只有春節(jié)才回到村里,跟鄰居和親戚打幾天麻將,喝幾頓酒,等不到過元宵節(jié),便又匆匆踏上打工掙錢的路,留在村里的是走不動的老人和孩子。沉寂是村子里的常態(tài),孩子們的讀書聲沒有了,村小學已經(jīng)荒廢很多年,被一個外鄉(xiāng)人租去做了養(yǎng)豬場。讀書不再那么重要,書中沒有黃金屋,村里的大學生不照樣找不到工作么?升不了學也沒有關(guān)系,十五六歲就可以外出打工掙錢了,一樣可以討生活,讀書耕田乃人生根本在村里人的觀念里已被徹底顛覆。誰說農(nóng)村人思想不解放,在時代的大潮里,現(xiàn)實的生活會讓他們迅速做出調(diào)整和改變。

        每當我回到洪林村,她似乎不應該是這樣,但她又確實是這樣。當我們走出洪林村,又隨處可見洪林村的影子,那些走在城市街道上的打工者,他們的穿著打扮,神情和神態(tài),似乎就是我們姚家大院子里的鄰居,洪林村的鄉(xiāng)親。走遍神州大地,不論窮也好富也罷,任何一個村子的道口和墻壁上都寫著"奮力譜寫全村人民幸福生活新篇章"之類的標語,只是書寫標語的墻壁或者巖石略有不同罷了。在中國數(shù)以百萬計的村莊里,洪林村并沒有特別之處,它和許許多多的村莊一樣,跟著中國的腳步在一路前行,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青瓦平房取代了土坯草房,新世紀以后,一棟一棟的小樓如雨后春筍一般在村里豎了起來,泥土路修成了水泥路,可是,我們還是懷念過去的洪林村,人們不用背井離鄉(xiāng)、拋妻別子去討生活,村子里還有學校,有朗朗的讀書聲……若果真讓我們回到過去,又有誰愿意呢?幾十年里,村里又增加了許多墳墓,新一代人出生了,成長了,經(jīng)濟發(fā)展了,民生改善了,洪林村在不斷地變化,前行,前行的路上也遺失了一些東西,只有當我回過頭去看,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洪林村早已不是昨天的洪林村,于是便在心里疑問,這怎么是我生活過的洪林村?但她就是我生活過的洪林村。

        猜你喜歡
        盤江村民
        定點幫扶讓村民過上美好生活
        張存海:帶領(lǐng)村民過上好日子
        智者
        寶藏(2021年1期)2021-03-10 11:06:28
        承包地收割時遭村民哄搶,誰來管?
        村民喊我去“摘些咱家的菜”
        當代陜西(2019年22期)2019-12-18 05:32:08
        盤江瀑布石的石事、石語
        寶藏(2019年11期)2019-10-20 03:31:52
        能人選出來 村民富起來
        蔣虛村村民為何沒有獲益感
        搗練子.一慶雙節(jié)
        含笑花(2003年2期)2003-04-29 00:44:03
        亚洲色www无码| 丰满少妇a级毛片野外| 131美女爱做视频| 久久精品免视看国产盗摄| 国产99久久久国产精品免费| 国产在线观看自拍av| 国产好大好硬好爽免费不卡| 国产手机在线αⅴ片无码| 性色av成人精品久久| 蜜桃传媒网站在线观看| 色天使综合婷婷国产日韩av| 国产一级农村无码| 国产在线观看网址不卡一区 | 麻豆国产乱人伦精品一区二区| 97激情在线视频五月天视频| 久久熟妇少妇亚洲精品| 欧美怡红院免费全部视频| 成年女人A级毛片免| 国内国外日产一区二区| 免费av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三区| 一本大道在线一久道一区二区| 精品中文字幕精品中文字幕| 性猛交ⅹxxx富婆视频| 又黄又爽又色又刺激的视频| 中文亚洲AV片在线观看无码| 国产视频激情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中文字幕无码不卡电影 | 久热香蕉精品视频在线播放| 男女性生活视频免费网站| 国产aⅴ无码专区亚洲av| 日韩电影一区二区三区| 九九精品国产99精品| 日本人妻精品有码字幕| 一进一出一爽又粗又大| 一级做a爰片久久毛片| 日本办公室三级在线看| 日韩精品无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 国产三级久久久精品麻豆三级| 日本高清不卡二区| 亚洲另类国产精品中文字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