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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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的北京(組詩)

□舟歌

失憶圓明園

遠(yuǎn)遠(yuǎn)的

我們把鏡頭拉回來

在春光明媚中

尋找它模糊的臉面

清明長假的圓明園

風(fēng)景美麗的背面

不忍打開

1860年，兩個強(qiáng)盜

乘船而來

一個叫什么利

一個叫什么西

高鼻卷發(fā)藍(lán)眼睛

名字怪怪的

樣子怪怪的

他們手持火藥槍

文明的毒蛇

吐著森森的紅信

他們殺人搶劫強(qiáng)奸

他們放火

他們燒了圓明園

他們在萬園之園中

嚎叫了三天三夜

瀟灑了半個禮拜

熊熊的火焰

在他們猙獰的面孔燎原

王公貴族的腳步

在躲藏中瑟瑟發(fā)抖

八旗軍和綠營軍

潰逃的影子

比驚恐的小鳥

飛得還快

在文明的面罩下

人比猛獸更兇殘

大清帝國不得不遵守

這野蠻的邏輯

火燒圓明園

火燒中國心

咸豐皇帝的美夢

中華民族的恥辱

在這里凝固成斷壁殘垣

風(fēng)風(fēng)雨雨

冬去春來

如森森的白骨

硬硬地成堆成片

無可奈何地

昂首挺立于近代的硝煙

一個半世紀(jì)過去了

歷史反復(fù)地被修改

強(qiáng)盜的名字

已漸漸淡化

朋友的含義

任豺狼去曲解

今天，在這里

在廢墟，我們

以一個公園的名義

來記住一場民族的災(zāi)難

而今的圓明園

生活在鮮花翠柳之中

倒影在波光瀲滟里

紅男綠女

摩肩擦背

人頭攢動

游人如織

歷史的疼痛

完全淹沒在歡歌笑語里

盧溝橋上的獅子

我發(fā)覺這些獅子

比小孩還可愛

這些獅子

比小狗狗還乖

盧溝橋上的獅子

不是會吃人的那種獅子

盧溝橋上的獅子

是中國歷史放養(yǎng)的寵物

數(shù)百年來

它們聽?wèi)T了橋下

盧溝河的流水聲

曉月當(dāng)鏡

一睹各自的愁快

時間用商旅的步伐

把它們精心地喂養(yǎng)

它們整天自發(fā)地

分成了兩排

在橋欄上對坐目視

不乏憨態(tài)可掬

不乏調(diào)皮倒蛋

不乏老態(tài)龍鐘

不乏幼稚可愛

眾所周知

它們曾用這種隊列

迎接過日本鬼子的炮火

它們是世界上

最最善良的猛獸

現(xiàn)在，美麗的盧溝橋

成了一段風(fēng)干了的歷史

這些獅子

被紀(jì)念館專門收養(yǎng)

可是，沒有一個中國人

不把它們看成是

自己的寶貝疙瘩

香山紅葉

漫山遍野的綠

漫山遍野的翠

你現(xiàn)在，遠(yuǎn)遠(yuǎn)地望去

香山好像什么也沒有

什么也不是

最多，你可以把它

比作是一片大海

茫茫的，只見綠色的波浪

春天還沒有完全消失

大部分的風(fēng)景

都還沉積到山底

與碧云寺

與勤政殿

與雙清別墅，為鄰

你可以坐那條纜車

順利愉快地登上山頂

從山頂再看下來

好像也沒有啥子風(fēng)景

但那條纜車線

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

在動，正在彈撥

極像一條琴弦，卻很美

僅此而已

外觀上來看

香山的春天就是這樣

聽說

香山的夏天也不過如此

秋天，香山給人們

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所以，離開了紅葉

香山就不叫香山了

你可以

把它叫作是燕山山脈的

其他任意的一座山

或者，直接把它叫作青山

叫作青山遮不住

畢竟東流去的那個青山

在香山，游覽了半天

腦海里兜滿的

全是秋天紅葉的夢景

所以，我得承認(rèn)這個事實

紅葉，是香山唯一的笑容

清華大學(xué)

和北大一樣

現(xiàn)在，清華大學(xué)

好像也不完全是大學(xué)了

它是博物館

它是公園

它是一個景點

全國的旅游公司

都把它計劃在行程之內(nèi)

像親人來北京

非得要來探望一下

才了然

啊，水木清華

現(xiàn)在的課外活動

好像是在幫忙給旅游公司

掙錢

今天上午

我去游覽了清華大學(xué)

桃花剛謝

牡丹正開

荷塘旁邊

翠柳婆娑

它的自然風(fēng)景

遠(yuǎn)遠(yuǎn)地超出了許多

假冒偽劣的公園或景點

百年科技輝煌

百年人文燦爛

清華大學(xué)

確實是一個好公園

面對趨之若鶩的游人

它顯得無可奈何

只好，也只好

用對待科學(xué)的態(tài)度

來對待虔誠的看客

今天已是人頭攢動

明天還會游人如織

時代發(fā)展得真快

才三十多年的時間

靜靜的清華園

游客與師生

已混為了一潭

現(xiàn)在，清華大學(xué)

好像也不完全是大學(xué)了

它是高三學(xué)生的必修課

這教材，從初中

已普及到小學(xué)課本

幼兒園也開始選修

看，家長們拉著抱著

自己的孩子

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來陪讀

啊，清華大學(xué)

啊，清華大學(xué)

懷柔：樹梢上的鳥巢

大部分修建在楊樹

或者槐樹上

高高的，防潮不防雨

怕蛇不怕風(fēng)

這種房屋

是典型的空中樓閣

盡管，夕陽一次次地涂抹

我還是遠(yuǎn)遠(yuǎn)地

就望見了它和它們

就在那樹梢上

就在那陽光淡去的背影里

它們牢牢地

扎根，生長

好像執(zhí)著地堅守

在一種看不見的鄉(xiāng)土上

啊啊，看起來

它們確實有點

像飄搖不定的云團(tuán)

有點像

一朵朵凋謝了的浪花

其實，這些鳥巢是家

在燕山懷抱的懷柔

它們屬于村莊的一部分

它們的門，全是

向著高遠(yuǎn)的天空敞開的

隨時都在等待疲憊的翅膀

其實，這些鳥巢不是我的家

但勝似我的家

在懷柔的長城邊上

它們用同樣的親情

把我黃昏的目光，打濕了

長城下的留守老人

年輕人都去了城里

打工或者做其他的事情

村里只剩下這些老人

他們又以女性居多

他們被稱做留守老人

他們和一種叫留鳥的鳥

差不多，不管冬去春來

始終守住老巢不離不棄

他們?nèi)齻z倆地

暴露在太陽的眼皮下面

現(xiàn)在，沒有必要做針線活了

農(nóng)活離他們也更遙遠(yuǎn)

沒有必要給牛添草給豬進(jìn)食了

飯后茶余

他們慢騰騰地拉著家常

這是他們一天的工作

有的還抽煙

有的還打牌

有的喜歡說挑逗話，不燥

有的大膽偷看歪錄像，不俗

總之，陽光下

玩，是他們生活的主題

他們想干啥就干啥

現(xiàn)在，中國進(jìn)入了好時代

歲月給他們的權(quán)利就是老來樂

年輕人忙于掙錢

他們卻忙于消費

他們也有苦惱

時間跑得太快，花錢沒門道

好了，這些留守老人

真的可愛

他們手牽著慵懶的陽光

行走在家園

他們又成堆地

坐下來，陽光下

他們是村莊的最后一道風(fēng)景

懷柔的水長城

水長城

不是長在水里的長城

是人們在它的腳下修了水庫

它的倒影在水里

有了水

長城就活起來了

有了水

長城就可以“以水為鑒”了

有了水，好像

長城真的成了一段

彎彎曲曲的歷史了

它的歷史寫在水里

現(xiàn)在，奔走勞頓的長城

可以輕松地坐下來了

可以洗洗腳了

可以唱唱

“滄浪之水濁兮，

可以濯我足”了

此刻，長城正在洗腳

修剪幾千年的老繭

還有這么多攀登者的目光

都來給它按摩

所以，你可以把這個水庫

再大膽地想象成

孟姜女端來的洗腳盆

孟姜女不哭長城了

孟姜女改變了觀念

開起了洗腳房

長城不是她的仇人了

長城是她的上帝了

她正在給長城洗腳

她要服務(wù)好長城

她要伺候好長城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把長城

看成顧客或者回頭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