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

隨著肚子一天天脹大，小麗的胃口漸漸好起來。她喜歡吃清涼的東西，經(jīng)常下樓去買西瓜。

已經(jīng)一個來月了，男人還在南方跑市場，否則他會天天樓上樓下地跑，給她搬回大西瓜。他愛她，也愛她肚子里的寶貝。他已經(jīng)為寶貝起好了名字，男孩一個，女孩一個，但對她暫時保密，要等寶貝出生后再說出來。

小麗在保暖內(nèi)衣外套了件羊絨衫，羊絨衫外又穿上了水貂皮大衣。這件大衣價值萬元，是男人去年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的。今年她的生日又快到了，他說過從南方回來時，要帶給她更大的驚喜。

小麗從這幢粉色的二層小樓下來，走出了戒備森嚴的別墅區(qū)大院。

大院附近有個小型水果市場，小麗買西瓜總在一個固定的攤點，不是因為這家的西瓜格外好吃，更不是因為這家的西瓜便宜，而是因為瓜攤的女主人挺著一個比小麗還要大的肚子。

小麗一天到晚，除了看影碟聽唱片，就是上網(wǎng)聊天。就這樣，她還覺得煩躁，覺得累。她無法想象，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在冰天雪地里如何叫賣水果。很自然的，這個女攤主引起了她的關(guān)注和同情。

那個女人長著一張黝黑的臉，天天穿著一件又臟又舊的軍大衣。她好像每天都被凍感冒，因為小麗每次去買西瓜時，都聽見她在“唏溜唏溜”地吸鼻涕。她的身邊停著一輛電動三輪車，早晨她就騎著這輛車去幾十里外的水果批發(fā)市場進瓜。進的瓜雖然不多，但要好幾天才能賣完。在攤旁，她用墨綠色的雨布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小帳篷，里面安了一張破舊的木板床，晚上她就睡在這里看攤子。

黑臉女人的帳篷里還生著一個小蜂窩煤爐，除了用來取暖，她還經(jīng)常烤干饅頭片。她以前不在這里擺攤，搬到這里來也就一個月。她說，冬天來了，只有富人才吃得起西瓜。她對小麗說，再過倆月就得回家生孩子了，生完孩子還得坐月子看孩子，前前后后起碼得耽誤仨月，如果不趁現(xiàn)在還干得動多掙點，那幾個月保不準就得鬧饑荒。

黑臉女人的身邊有時會多出一個女孩子，十來歲的樣子，小臉蛋也是黑黑的，穿著一身分不出男女樣式的舊棉衣。每逢周末，女孩就會從鄉(xiāng)下趕過來，手拿一個破舊的小計算器，幫媽媽算賬。

黑臉女人悄悄地告訴小麗，她非常想生個兒子，發(fā)了瘋地想，做夢也想。她男人是個生意人，好幾年了，一直對她不冷不熱的，除了過年過節(jié)回來住兩天，給老母親留下倆錢，一拍屁股就再也見不到他的人影。每次男人回來，婆婆都會偷偷地告誡她：“你可得想辦法多留他幾宿，給他生個兒，沒有兒子拴不住男人的心?！?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6/11/22/nvsh201611nvsh20161131-1-l.jpg" style="">

今天，黑臉女人一看到小麗，顯得格外興奮：“這兩天咋沒見你出來？”小麗笑著打招呼：“一天比一天懶了，不想動彈。”黑臉女人又問：“今天吃個紅瓤的還是黃瓤的？”小麗嘆了口氣說：“咳，除了紅瓤就是黃瓤，都吃膩了。水果專家們也不發(fā)明點別的顏色的西瓜，我現(xiàn)在最想吃藍瓤的?！焙谀樑斯笮Γ骸按竺米?，你真會說笑話，西瓜哪會有藍瓤的呢?！毙←愓f：“那就再給我挑個黃瓤的吧?！?/p>

黑臉女人“啪啪啪”迅速地將一排西瓜敲了個遍，從中抱出一個，也不過稱，遞到小麗面前：“這個西瓜保你好吃，算我送你的?！?/p>

小麗邊拿錢邊說：“干嗎不要錢呀，這大冷的天賣個西瓜容易嗎？”

黑臉女人說：“俺不是要你白吃，你得給俺幫個忙?！?/p>

小麗說：“能幫的忙我一定幫，錢你還是得拿著，我又不是沒有錢?！?/p>

黑臉女人說：“你男人不是也做買賣嗎？認識的買賣人一定多，俺想求他幫著打聽一下俺男人在哪。如果能見到俺男人，就告訴他，俺算卦了，俺給他懷了個兒子。讓他快回家，就說俺想他，他兒也想他……”說著，黑臉女人抹起了眼淚。

小麗也感到一陣辛酸，眼睛濕潤了：“你放心，這忙我一定幫。對了，你男人叫什么？是做什么生意的？”

黑臉女人說：“他常年在南方跑耐火磚，叫李忠孝，忠厚的忠，孝順的孝……”

黑臉女人的話還沒說完，小麗就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那一夜，小麗是瞪著大眼捱到天亮的。第二天一大早，小麗將門鑰匙放在客廳茶幾上，然后離開了這幢已經(jīng)住了三年的小樓。

編輯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