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y

如果我告訴你吃蘑菇也能讓人high到飛起，那么見多識廣的你一定能猜到我是個地地道道的云南人。蘑菇，我們常常親切地叫它菌子，傳說中山珍海味里的“山珍”指的就是它，我不確定這個傳說是否正確，但在我心目中它就是山珍的N次方，我們這些從小吃菌長大的人和菌子的感情，是思鄉(xiāng)，是懷舊，是記憶中中毒的味道。

你沒有看錯，就是中毒的味道。

你知道我們有多愛吃菌子嗎？一句話：古有拼死吃河豚，今有拼死吃菌子。盡管長期的經(jīng)驗讓家鄉(xiāng)的每個家庭主婦都能鑒別菌類是否有毒，但每年吃菌子中毒的人依然不在少數(shù)。每年菌子出產(chǎn)最好最多的時間，是家家戶戶都吃菌最歡樂的時間，同時，也是中毒最多的時候……

猶記得那年，我還小，那段時間爸爸在家休養(yǎng)生息，一有空閑就愛上山拔草下河釣魚，菌子出產(chǎn)的那段日子，每天飯后爸爸就在陽臺邊抽煙，祈禱能下一場雨，好讓他上山找菌子。那一天，當(dāng)屋外淅瀝瀝下起雨后，他激動地把手中的煙頭狠狠掐掉，轉(zhuǎn)頭對我說：“我兒，明日為父必定上山弄來你最愛的黃辣傘給你解饞！” 然后扔給我一個帥氣的背影準(zhǔn)備他上山的東西去了。黃辣傘是一種我們當(dāng)?shù)攸S色的菌類，味道鮮美，烤著吃那叫一個爽！

果然，第二天下午，爸爸帶回來了一大袋菌子，其中不乏我最愛的黃辣傘！

賢惠的娘親開始洗菌子，準(zhǔn)備做一桌菌宴，而我也在憧憬著那美味的烤菌子。當(dāng)我娘親忙完所有事情，便開始坐在火塘邊給我烤菌，她熟練地將洗凈的菌子輕輕放到炭火上，勤于翻面，讓菌子的每一個部位都能受到烹烤，也為了避免被烤糊，待菌中的水分被炭火的高溫蒸發(fā)至只剩三成左右，細(xì)細(xì)地撒上一層精鹽，即可食用，這樣烤出的菌子最美味，每一個過程都不能馬虎，這是做菌高手外婆對我娘親的教誨。

終于可以吃了，看我一朵，兩朵，三朵，大快朵頤，好生快活！可是外婆還說過，烤的菌子不能吃太多，否則會有中毒的危險，所以我娘親開始制止我繼續(xù)吃下去，可是，怎么可能？我是如此深愛著菌子，愛得如此深沉。停下來？我不答應(yīng)！于是我又美美地吃了好幾朵，直到被老爸強(qiáng)制停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我中毒了，平生第一次。正式的晚餐時間到了，我娘親讓我?guī)退ナ?，我只感覺到渾身乏力，便深吸一口氣入丹田，揮動麒麟臂揭開電飯鍋的蓋子。那一刻，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開鍋蓋的一瞬間，我看到鍋內(nèi)飛出了一只蝴蝶！我驚叫著對她說：“媽，鍋里怎么有只蝴蝶？”我娘親不理我，只說讓我動作快點。我把飯拿上桌，全家人坐好吃飯，我坐在外婆旁邊，外婆的頭上包著一圈很大很重的頭巾，我抬頭看見蝴蝶就在我外婆的頭巾上，以閃電般的速度，將我外婆的頭巾掀飛。

據(jù)我娘親回憶，我當(dāng)時行為極端，趴在地上不起來，可她們根本不知道，當(dāng)時的我在捉蝴蝶，整個客廳，院子里都是蝴蝶，還有好多小人兒在一起打鬧，然后他們拉著我，不讓我站起來，要我和他們一起跳舞……

之后的結(jié)果就是進(jìn)醫(yī)院，上吐下瀉，灌腸，連續(xù)幾天在醫(yī)院里，每天都吊鹽水。清醒的時候我想，以后再也不吃菌子了，堅決不。然而一周之后幾個哥們兒要一起吃飯慶祝我出院，我們一致決定去吃一頓野生菌火鍋。

是的，雖然吃蘑菇中毒很可怕，輕者頭暈惡心嘔吐，重者會像我一樣出現(xiàn)幻覺，甚至有人為此付出生命，但讓我不愛菌子，太難了。因為那是家的味道、山的味道、風(fēng)的味道，也是時間的味道、人情的味道。這些味道已經(jīng)和鄉(xiāng)情、念舊、堅忍各種情感和信念混合在一起，才下舌尖，又上心頭，讓我分不清哪一個是滋味，哪一個是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