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慕竹
李士謙是隋朝時趙郡人,祖上非常富有,用現(xiàn)在的話說,他是個土豪。自古以來,土豪多分為兩種:一種摳門兒,裝得比窮人還窮;一種任性,花錢比皇上還大手筆。李士謙介于兩者之間,讓人有點看不懂。
李家是豪門望族,按照以往的傳統(tǒng),每年到春秋兩個社祭日,都一定大擺宴席,肉山酒海,讓客人們盡情一醉。李士謙當家之后,卻為之一變,宴會是照常舉行,不過最先端上來的卻是黍米。黍米在北方是雜糧的一種,類似高粱米,碾成面炸年糕可以,做成米飯卻有些難以下咽。面對眾人的不解,李士謙說:“孔子稱黍米為五谷之長,茍卿也說吃東西先吃黍米,古人所崇尚的東西,難道能違背嗎?”滿院的吵鬧聲瞬時停止下來,退席之后,許多人反思說:“見到君子以后,才發(fā)現(xiàn)我們這些人的道德不夠高尚?!?/p>
李士謙家不是沒有錢,但他過得跟普通百姓差不多。他不光這樣要求親族,自身更為節(jié)儉,衣服沒有綾羅綢緞,食物沒有山珍海味。不過,他也有很任性:的時候。
有一年,他把幾千石糧食貸給了鄉(xiāng)里人,碰巧趕上了災(zāi)荒,秋天莊稼歉收,借糧的人還不起,只好來到他家道歉。李士謙說:“我家的余糧,本來就是打算救濟用的?!庇谑牵税亚芳Z的人都叫過來,當著大家的面,把所有債契都燒掉了,之后對大家說:“這下債全都清了,你們不必再記掛著這件事了?!庇绣X就是任性,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財富啊,一把火就化為烏有了,李士謙卻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點心疼的意思也沒有。
可是,紙做的債契燒毀了,人心的賬本卻還記得清清楚楚。第二年,莊稼豐收,那些借糧的人都爭先恐后地到李士謙家還糧。李士謙堅決拒絕,一粒糧食也沒有收。
有人對李士謙說:“你靠這些善行,積了許多陰德,來世會有好報的。”李士謙回答:“陰德是什么?陰德就像耳鳴一樣,只有自己能聽到,別人都不知道?,F(xiàn)在我所做的,您都知道了,哪里算什么陰德!”
一個真正的土豪,應(yīng)該不是看他怎么有錢,而是看他怎么花錢。一種有品位的任性,應(yīng)該是為人而不是為己顯豪氣,露闊氣。這樣的土豪,才讓人看得爽,覺得可愛。李士謙能夠讓正統(tǒng)的史學家為他立傳,在《隋書》中占有一席之地,這就是好的證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