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文川

(中共中央黨校 哲學教研部， 北京 10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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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覺障礙的意向性分析
——現(xiàn)象學對于精神分裂癥的一種本質性奠基嘗試

歐陽文川

(中共中央黨校 哲學教研部， 北京 100091)

精神分裂癥的病理性分析至今尚未有統(tǒng)一明確的結論。對其重要診斷標準“知覺障礙”進行純粹意識層面的本質性描述屬于現(xiàn)象學的區(qū)域性本質研究范圍，這種描述不僅是對與精神分裂癥研究相關的事實學科的補充性闡釋，也是現(xiàn)象學的一種奠基性嘗試。意向體驗中感覺材料沒有被給予或者沒有被意向活動所統(tǒng)攝導致“選擇性注意損傷”，而“幻聽”則是由于意識中的滯留性內(nèi)容被主體潛在意指。

精神分裂癥；知覺障礙；現(xiàn)象學

“精神分裂癥”(schizophrenia)由瑞士精神病醫(yī)生優(yōu)金·伯樂爾(Eugen Bleuler)于1911年依據(jù)希臘語σíν而提出，意為“把心靈撕裂”[1]587。作為精神性疾病的一種，通常被認為是以思維、知覺和情感嚴重失調(diào)，以及舉止異常和社會性退縮為主要特征的病癥[2]100。截至目前，精神分裂癥的病理學尚未有明確統(tǒng)一的答案，而本文也并不旨在以意向分析的方法為精神分裂癥提供另一種或者最終的病理學解釋，而僅僅是對患者特殊意識行為的內(nèi)在本質構造與先驗規(guī)律進行現(xiàn)象學的嚴格描述，這種描述在很大程度上能在純粹意識構造的層面上為精神分裂癥的一些癥狀提供解釋?；诖?，更具有意向體驗本質屬性特征的知覺障礙成為當前研究的主要課題。

知覺障礙是精神分裂癥的各種障礙中最為常見的癥狀，它主要體現(xiàn)為“選擇性注意損傷”(breakdown of selective attention)和“幻覺”(hallucinations)[1]595-596。前者可以通過主體在現(xiàn)時性(aktualit?t)的感知行為中共同被給予的空泛視域(horizont)得到解釋，后者同樣能依據(jù)作為內(nèi)時間意識(zeitbewu?tsein)中最低層次的原被動綜合加以說明。

一、選擇性注意損傷

選擇性注意損傷是知覺障礙中非常典型的癥狀，簡單來說是指患者無法自主選擇需要進行關注的對象。正常人無論是在進行觀看、傾聽或是思考等行為時，都能夠將注意力集中在想要聚焦的對象之上。之所以能如此，是因為人在關注某事物的同時對視域范圍內(nèi)的感知對象進行自發(fā)篩除和選擇，即自動忽略周圍環(huán)境中無關的事物、聲音或者思考對象而將注意力自然地指向興趣對象。然而具有選擇性注意損傷的患者并不或者并不完全具備這種能力，在進行感知行為時無法有效地將環(huán)境中的無關材料排除出意向范圍，因此無法限制觀念的邊界。這種特殊的體驗實際上是一種不斷進行的超負荷感知活動，大腦原先建立的關于事物印象及其聯(lián)系的穩(wěn)定結構逐漸斷裂，因此患者往往產(chǎn)生怪異的想法或者做出怪異的舉動，以此作為一種應激性的自我防御[3]。

沿著這種心理學層面的描述路徑進一步從現(xiàn)象學角度來解析選擇性注意損傷，首先需要對純粹意識進行本質分析。自我(ich)的每一個意向體驗實質上都包含實項(心理的)和非實項的(意向的)組成部分，前者主要指意向活動(noesis)以及其中的感覺材料(stoff)，后者主要指意向相關項(neoma)，即被意指的對象性意義。正常的感知活動本質上是實項的意向活動通過意指行為將意義(sinn)賦與意識中潛在非對象性的感覺材料，從而將其統(tǒng)攝為意向對象。在這個意義給予的過程當中，意向相關項獲得了被意指的規(guī)定性內(nèi)涵，即意義核心(noematischer Kern)，作為意識構造成就的意向對象因而得以顯現(xiàn)。

然而意向體驗本質上不僅是在現(xiàn)時性朝向樣式中存在的當下被給予之物的意識，也是作為潛能性(potentialit?t)樣式中非現(xiàn)時性朝向的視域意識，即意向活動中每一個被給予之物都因為其與時空環(huán)境的先天聯(lián)系而存在視域，它們在意指行為中以隱含的方式共同被給予，自我能夠通過現(xiàn)時化意識之潛能性，即發(fā)揮其自由權能(我能)以揭示視域的意義[4]103-105。也就是說，主體在進行對象性、客體化的感知活動時，由于時空關系，感知對象并不孤立地出現(xiàn)在意識之中，而總是連同本身以及本身之外可能但尚未被注意到的方面一同出現(xiàn)(如感知對象的側、背面和感知對象周圍的事物)。隨著感知角度的轉移，這些非對象性的內(nèi)外視域由隱含轉變?yōu)槊魑?。因此，意向朝向?nèi)容的變化不斷引發(fā)可經(jīng)驗事物的視域發(fā)生改變。

由此可見，意向核心始終與非課題性的視域背景相聯(lián)系，然而對于具有正常知覺功能的人來說，這種基本區(qū)分只有在進行對意識的反思時才會顯現(xiàn)，也就是說在正常的非反思感知活動中，與意向核心無關的背景材料在意識中會被自發(fā)忽略，即如上所述，視域意識始終是隱含的，視域對象始終是非對象化的。然而選擇性注意損傷導致的最大變化就在于意向活動的“失焦”，患者的意識無法自發(fā)過濾作為意向對象背景的內(nèi)外視域，導致意向對象無法被決然地給予。究其原因，正是由于意向活動對感覺材料的“激活”失效。

意向活動的功能在于以意義給予的方式將顯現(xiàn)的雜多性統(tǒng)攝綜合為關于某物的意識。在這個綜合過程中需要對繁雜的感覺材料進行立義(auffassung)，在可能的被給予方式中賦予其特定的意義核心。然而這個立義行為之所以可能，也即關于某物的意識之所以能成為某物的意識，正在于內(nèi)時間意識的活的當下的原被動綜合。原被動綜合是主體先天具有的時間構造能力，不僅先于任何個別的感知行為，而且是任何可能的感知行為的結構性前提。原被動綜合以相似性聯(lián)想的方式構造起感覺材料，即感覺材料并不作為對象而被直接當下給予，它是通過抽象的視線轉換，將被滯留(retention)于意識中的過去被經(jīng)驗之物與當下知覺對象之間具有相似性的材料加以綜合而來，如感知對象的紅色是通過對比過去感知對象的相似顏色而綜合得來。因此作為一種構造性成就，在意向活動的賦義之前，感覺材料并不是一種“單純的混沌，即一些‘材料’的單純‘匯集’，而是具有突出特征和已被劃分開來的單個事物的一個場境”[5]92。并且因為它們由相似性聯(lián)想構造而來，所以“任何一個這樣的感性場境都是一個自身相統(tǒng)一的場境，一種同質性的統(tǒng)一體。它對任何其他的感性場境都處于異質性的關系之中”[5]93。正是這樣一種自身同質然而相互異質的感性場境間的差異性對比而使得單個感知對象(如白色背景中的紅色)得以在意識中被凸顯。作為主動綜合的感知活動正是發(fā)生于這些不同性質、非課題性的感性場境之中，意向活動進一步依據(jù)特定形式對繁雜的感覺材料進行整理，即通過立義活動賦予其意義，從而構成意向對象。

因此，內(nèi)時間意識的活的當下原被動綜合保證了意識的內(nèi)在統(tǒng)一性，在此意義上，自我的每一個新的意向體驗不僅是已經(jīng)過去的意向行為的延續(xù)，也作為一種可一再被重復的權能性而被凝聚在自我極的恒久習性中。也正因如此，對象才“能夠作為得心應手的、可怕的、威懾性的、誘人的或諸如此類的東西被給予出來”[5]71。由此看來，一個完整的意向行為，也即一個關于某物意識的形成，感覺材料的構成與立義是關鍵環(huán)節(jié)。然而，如果感覺材料的構成或立義出現(xiàn)問題，要么導致無感覺材料的意向活動，要么導致意向活動無效立義，而無論是何種情況，都必然造成意向對象無法自身被給予，對主體的知覺來說，則會造成無明確意義核心的視域意識。主體不僅無法在熟悉的環(huán)境中以“上手”方式意指對象，也無法在感知對象的整體視域背景中準確意指作為意向相關項的意義核心，從而導致意向行為的“失焦”。

首先，從一個客體化對象的內(nèi)視域來看，即感知對象本身除先前被給予部分之外的潛隱部分。它們作為意義核心以外可能被經(jīng)驗到的規(guī)定性內(nèi)容處于整體對象的各個方面，隱含地被共現(xiàn)于意識之中，如果感覺材料的構成或立義失敗，則說明意向活動無法賦予意向相關項規(guī)定性內(nèi)涵，意義核心無法被給予。那么整個對象都只能作為背景而處于視域之中，沒有任何一方面能以現(xiàn)時性朝向的樣式向自我顯現(xiàn)。

其次，從與客體化對象可能發(fā)生聯(lián)系的其他潛在感知對象的外視域來看。外視域中的事物雖然保持著非對象化的潛隱狀態(tài)，但卻與意義核心時刻保持角色轉換的聯(lián)系，當意向活動沒有將感覺材料統(tǒng)攝為意向內(nèi)容，那么由此導致的意義核心缺乏不僅使自身明見之確定性喪失，對其他潛在感知對象的意指可能性也同樣喪失，此時意向行為所指向的僅僅是事物間不再具有確定性的彼此聯(lián)系。

由感覺材料的被構成和被立義問題引發(fā)而來的意向對象無法被給予，同樣也能對由選擇性注意損傷導致的一系列知覺、行動障礙提供現(xiàn)象學解釋。精神分裂癥患者報告對于聲音和物體的感覺程度較常人有明顯增強，例如事物的色彩異常鮮明或者噪音異常強烈[6]。按照上述純粹意識分析的路徑來看，感覺材料無法被統(tǒng)攝立義、意義核心的缺乏，必然使對象的內(nèi)外視域作為其背景從隱含的非現(xiàn)時性樣式中被凸顯出來而整體朝向感知主體，這必然對主體的知覺產(chǎn)生強烈的刺激和沖擊。此外，精神分裂癥患者常常報告語言交流困難，在談話中反應遲鈍[6]，這同樣是由意向活動失焦所導致的問題。胡塞爾把語詞的表述(ausdruck)分為兩個層面，“一是表述本身，二是它所表述的作為它的含義(bedeutung)的東西”[7]39，即“表述顯現(xiàn)”和“含義意義”，前者是表述的物理載體，如語言和文字，后者是意向行為給予表述的含義。正常的語言交流是一種指向語詞含義的意向行為，語言的物質表象只是作為引發(fā)主體意向興趣的感覺材料而存在，它以非對象化的形式被自發(fā)地共同給予，如果意向行為將語詞的物質表象對象化、客體化，“那么這個直觀表象經(jīng)歷了一次本質的、現(xiàn)象的變異”[7]42。這種變異導致對話中的表述行為無法構成語詞含義，因此患者難以進入對話情景。類似的，精神分裂癥患者所具有的運動障礙，即在做出某種行為之前不得不注意和觀察自己的動作而導致行動緩慢，也是出于同樣原因。

二、幻覺

幻覺是指在缺少外部誘因的條件下，主體產(chǎn)生與真實知覺具有相同性質的一種知覺反應，包括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和嗅覺等感官反應，既有病理性原因，也有非病理性原因(如宗教情感)[8]。其中，幻聽(AVHs/AHs)是所有類型幻覺中最為普遍與核心的癥狀[9]。

關于幻聽的病理原因有來自于心理學、神經(jīng)心理學、精神病理學、認知神經(jīng)生物學以及少數(shù)現(xiàn)象學等視角的解讀，較為典型的有神經(jīng)心理學的“內(nèi)部言語”(inner speech)模型[10]72-73和現(xiàn)象學的“自身意識”(ipseity/pre-reflective self-awareness)模型[11]。

“內(nèi)部言語”模型是目前較流行的一種解釋，它將幻聽歸結于自我監(jiān)控(self-monitoring)系統(tǒng)的混亂，這種混亂導致主體在獨白或默讀的情形下，語言內(nèi)容和目標之間失去聯(lián)系，使主體“忘記”自己才是語言的實施者；“自身意識”是一個現(xiàn)象學術語，胡塞爾也稱其為“原意識”或“內(nèi)感知”，指伴隨意向行為而存在、對意識本身非對象化的“背景”意識，是主體意識內(nèi)在統(tǒng)一性和對象化“反思”行為的前提[12]。在此意義上，“自身意識”模型認為自身意識是保證意識主體性的關鍵，如果其功能發(fā)生異常，則會產(chǎn)生主體意識的“過度反思”(hyperreflexivity)和情感的“自我疏離”(self-alienation)，而這些將最終導致意識之主體性和統(tǒng)一性的瓦解。

以上兩種模型的論證視角和方法雖然大相徑庭，但其結論卻十分相似，即幻聽的知覺表象根本上來源于主體內(nèi)部，而幻聽的原因在于主體對這種內(nèi)源性知覺產(chǎn)生疏離感，并作外源性的理解。因此，當前的主要課題就在于進一步解釋這種知覺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緣由。

無聲言語(inner voices/speech)引起的幻聽現(xiàn)象是當下幻聽研究中最為關注的領域之一[13]，上述提及的“內(nèi)部言語”模型就是對這類幻聽的一種經(jīng)典解釋，即幻聽發(fā)生于主體對內(nèi)部言語行為的監(jiān)控失敗而導致的對言語行為發(fā)起者的錯誤識別。這意味著一種自己對自己說話到他人對自己說話的情境改變，然而這不僅是交流方式的變化，也關涉到心理體驗和意向行為的變化。

在與他人的語言交流行為中，作為符號的語言不僅傳訴一種主觀的心理體驗，同時也意指一種客觀的思想含義，這種心理體驗和思想含義共同構成語言在交流過程中所承擔的表述功能。語言表述中包含的主觀和客觀區(qū)分意味著作為語言表述的一方，其傳訴的心理體驗對于接受方來說只是一種并非相即的“外感知”，接受方絕不能分享表述方對于其心理體驗的“內(nèi)感知”；然而被表述的語言含義獨立于對話各方及其心理體驗，接受方能夠在意向行為的自身構造中統(tǒng)攝到與表述方所意指的相同含義[7]33-37。然而，雖然表述方和接受方能夠意指相同的含義，但是在對含義的意指過程中，不同的先驗自我在當下的被動原綜合中構造的感覺材料卻是不同的，且由于表述引起的心理表象存在差異，因此意向活動(表象活動)對于感覺材料的統(tǒng)攝方式肯定也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在意向行為中被構造出來的含義本身。

因此，在不同主體間的語言交流中，除了能在表述中意指到相同的含義外，各方在此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心理體驗以及意向活動和其中的感覺材料都不盡相同。在由自身內(nèi)部言語所引起的幻聽知覺中，主體與其言語表述之間事實上所面臨的正是與之相似的情境。主體將自己的言語歸于自身以外，除了能夠意指到言語的含義，知覺產(chǎn)生的“外部主體”在表述中產(chǎn)生的心理體驗和意指行為對于主體來說都是“陌生”的，因此在幻聽的知覺情境中實際上形成了一種自我對話的形式，其類似于主體間對話的情境。

這種自我對話有別于一般意義上的自言自語或獨白。如前文所述，在普通的語言交流中，言語本身的物質層面只是以潛隱的形式存在于視域意識之中，而不會成為自我的意向對象，其功能只在于作為信號引發(fā)主體間的心理體驗和意向行為。與此相類似，由于幻聽中出現(xiàn)的知覺表象對于主體來說源于“他者”，而主體則以聽者的身份出現(xiàn)，因此，言語仍然作為信號向主體傳訴一種“外在”的心理體驗，主體也仍以不同的意指方式來統(tǒng)攝立義。然而在獨白的情境中，言語作為純粹的表述直接朝向主體內(nèi)部而不再作為信號和中介，而只作為想象表象而存在，此時對于主體來說，心理體驗是切身的，意向對象是明見的，且只被主體的意向活動構成[7]37-38。

到目前為止，這種與獨白相區(qū)別、與主體間對話相類似的自我對話貌似以一種“多重人格”的形式出現(xiàn)。顧名思義，作為一種精神性疾病，多重人格障礙是指主體原本統(tǒng)一的人格分裂出兩種甚至多種不同人格。而所謂“人格”，從現(xiàn)象學的視角來看就是主體在其所有的意向行為中凝聚而成的習性之基質——先驗自我。主體每一個感知行為在其可能的實現(xiàn)方式中都成為習性的重復和擴展，這保證習性作為自我的自身和世界總體經(jīng)驗的持續(xù)性和統(tǒng)一性，即未來主體可能的經(jīng)驗都是其過往歷史總體經(jīng)驗的延續(xù)。如此一來，似乎可以順理成章地進一步得出有幻聽知覺的主體并不具有內(nèi)在統(tǒng)一的習性和完整的自我，其現(xiàn)時性的意向行為既不作為時間視域中對滯留性回憶的再造，也不作為未來意向對象的前攝性期待(protentionale Erwartung)，也就是說，幻聽知覺對于主體來說既不是過往歷史經(jīng)驗的延續(xù)，也不是未來可能經(jīng)驗的歷史，它完全孤立存在。

然而在相關實證性研究報告中，幻聽患者通常報告其所聽見的內(nèi)容與曾經(jīng)經(jīng)驗過的內(nèi)容存在相似或一致性[14-15]，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幻聽知覺是對回憶內(nèi)容的當下化。這意味著這個來自“他者”表述中所包含的經(jīng)驗內(nèi)容并非源自于另一個異質的人格。實際情況是“他者”所表述的心理體驗、語言含義以及對感覺材料的統(tǒng)攝方式完全屬于主體世界視域的一部分，已經(jīng)作為先驗自我的構造內(nèi)容被凝聚于主體習性之中，只不過以再造的形式將回憶內(nèi)容呈現(xiàn)于當下意識內(nèi)。然而即使如此，由于主體將幻聽知覺歸因于外部，因此這種當下化的再造并非出自主體意向活動的主動綜合，也就是說主體并沒有意識到這種當下化的意向活動。但這不意味主體的意識處于“真空”狀態(tài)，因為主體畢竟正意指著這種實際上出自于先驗自我之習性的意向對象，正在領會“他人”的表述。這樣，幻聽知覺中的主體意識處于一種既意識到又沒意識到的異常情境。

一般來說，意識的時間性意味著當一個完整的現(xiàn)前意向體驗結束后，被意識到的客體不會在意識中徹底消失，而是作為一個非課題性、潛在的滯留性內(nèi)容被直接保留在持續(xù)進行原印象與滯留之間過渡轉變的時間意識之中，每個滯留性的內(nèi)容同時作為自我習性的組成部分在特定時間序列上沉淀下來，并形成一個隨時可在其中被回憶重新把握的過去視域。因此，除非對過去視域中的滯留性內(nèi)容在回憶中進行當下化的意向行為，否則它們將永遠處于非課題性的潛隱狀態(tài)。然而處于幻聽知覺中的意識雖然在當下性的意向行為中意指被滯留的對象，但卻并沒有進行對滯留對象的再造行為，而是將這種再造歸于意識之外的“他者”。因此過去視域中的滯留性內(nèi)容必定以潛隱的方式被主體意指，這有些類似于選擇性注意損傷中主體對事物視域的意指行為。

由此看來，無論是選擇性注意損傷還是幻覺都與視域意識存在緊密聯(lián)系，不僅如此，正如選擇性注意損傷中的異常知覺經(jīng)驗會在主體的思維及行為方面引發(fā)應激性反應，幻覺也會在相同方面發(fā)生類似的衍生性影響。

三、現(xiàn)象學的本質性研究意義

到目前為止，對于精神分裂癥的知覺障礙和思維言語障礙在純粹意識層面所進行的本質性描述已經(jīng)提示了作為一門本質科學的神經(jīng)現(xiàn)象學可能具有的一些特征。這里所要關注的不是各類認知經(jīng)驗學科對于精神分裂癥的生理性剖析，而是現(xiàn)象學在這類事實性學科研究中所扮演的角色。

當現(xiàn)象學的研究方法運用于諸如神經(jīng)心理學等事實學科中時，意味著這門事實學科的本體領域歸屬于現(xiàn)象學區(qū)域性本質研究的范圍。這種區(qū)域性的本質研究不僅不依賴于事實學科，反而在方法論和本質認識層面為其奠基，這說明任何事實科學不僅以相應本質學科為前提而且被包含于這種本質認識之中[4]57-64。具體說來，就是純粹意識領域的構造性本質研究為具體領域的事實性研究圈定了范圍并指出了方向。同時，現(xiàn)象學在認知科學領域的這種本質性奠基地位也暗示了它對于事實學科研究結論的檢驗性意義，即正因為現(xiàn)象學決定了事實學科的研究方向和范圍，后者對于經(jīng)驗事實的規(guī)律性總結便不能違背和超越其在形式或質料本體論層面關于意識行為的本質性關系。因此，現(xiàn)象學的區(qū)域性本質研究不僅為神經(jīng)心理學等認知學科奠定了先驗基礎，而且規(guī)定了其必須遵守的本質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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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馮 軍)

The Intentional Analysis of Perceptual Disturbances:An Attempt of Phenomenology of Laying Essential Foundation to Schizophrenia

OUYANG Wen-chuan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Party School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PC, Beijing 100091, China)

The pathologic analysis of schizophrenia has not a unified conclusion so far to date. In the pure consciousness level, the essential description of the primary diagnostic criteria, which is perceptual disturbances, belongs to be part of regional essential study field of phenomenology. So it is a supplementary explanation and a kind of attempt of laying foundation to factual subjects regarding schizophrenia research. The stuff that has not been given or been apprehended by noesis leads to “the breakdown of selective attention”, and “the hallucination” is caused by the retention that is signified in the latent form.

schizophrenia; perceptual disturbance; phenomenology

2016-05-24

歐陽文川(1987—)，男，新疆克拉瑪依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政治哲學。

歐陽文川.知覺障礙的意向性分析——現(xiàn)象學對于精神分裂癥的一種本質性奠基嘗試[J].重慶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16(10):100-105.

format：OUYANG Wen-chuan.The Intentional Analysis of Perceptual Disturbances: An Attempt of Phenomenology of Laying Essential Foundation to Schizophrenia[J].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6(10):100-105.

10.3969/j.issn.1674-8425(s).2016.10.015

B842.6

A

1674-8425(2016)10-0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