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

師德，大山中孤獨的堅守

林鈺

有人說，鄉(xiāng)村學校的教師是默默無聞的英雄，艱辛卻難有多少成就感及榮譽感。對此，我只能說：我們確是默默無聞的，可從來都不會是英雄。

孟子所提到的 “君子三樂”中， “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乃其中一樂。然而，對于絕大部分如我一樣平凡的山區(qū)教師來講，這 “一樂”卻時常是多么奢侈的事兒。

上天不可能公平地分給每位教師以一群教之而得心應手的 “英才”。故若能幸運地 “得天下英才而教之”，自是再好不過，如若不能，我們也應該一如既往地以對待“英才”的熱忱，同樣地對待每一位學生。這勢必是一場極為孤獨的堅守，結(jié)果雖往往只是感動了自己，卻也實現(xiàn)了孟子所言的另一樂： “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我亦樂為之。

這是一份別人永遠無法復制的經(jīng)歷。走進大山任教，在大山的孤獨中堅守著自己最初的熱忱，那是一份一般人無法理解的執(zhí)著。

何為山區(qū)？連續(xù)半個多鐘頭的車程皆是曲折盤旋、荒無人煙的山路，海拔六百多米的高度，更靠近藍天的地方……大洋，那才是真正的大山。

時間過得飛快，頗有 “山中人不知日月”之感，轉(zhuǎn)眼間，今年已經(jīng)是我走進大山任教的第三個學年。記得一詩友說過， “寫詩的人都有一種奇妙的偏執(zhí)?！被蛟S源于心靈深處對青山綠水詩意的眷戀，又或許是相信書本上所寫的 “大山里的孩子都有一雙渴望知識的眼睛”，那年大學畢業(yè)，我最終順從自己內(nèi)心奇妙的牽引，在所有人抑或驚奇，抑或憐憫，抑或嘲諷的眼光中，微笑著走進了大洋。

猶記得那時，沒有人能理解我初入大山時，臉上掛著的微笑。沒有人能理解大學中曾連續(xù)兩屆在全國語文教師讀書競賽中獲獎、榮獲全國 “讀書百杰”稱號的我；在校內(nèi)校外大大小小刊物上經(jīng)常發(fā)表詩詞文章，甚至還在潮州電視臺露過臉的我；從小在繁華的城鎮(zhèn)中長大，幾乎沒見過真正大山的我，領了大學本科文憑，畢業(yè)后竟會選擇回揭西上崗考，并且走進了真正的大山。

其實，他們不理解我的微笑，就像我不理解他們莫名其妙的憐憫一樣。想起 《愛情公寓》中胡一菲的一句話：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贝蠖鄶?shù)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應當 “人往高處走”，所以也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必是找不到好工作、走投無路才不得已走進大山，是而憐憫，是而嘲諷。是以，每個異于常態(tài)的堅守，都顯得愈發(fā)孤獨而艱難。

我承認自己并沒有多高尚多偉大，最初選擇走進大山，不過是希望自己的人生中能有一段更奇特，更與眾不同的經(jīng)歷。我想在原本平淡無奇的人生中尋找詩意，我想在大山中淡去心靈的浮躁，練就一顆更為強大而有溫度的心。

學會在孤獨中堅守，讓自己的人生過得更有詩意更有價值，讓自己的心靈更加豐富充盈，我想，這也是我最想教給學生的。

從在師范學校讀書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著，教師最應該教給學生的到底是什么？執(zhí)教兩年，我漸漸地在自己心中形成這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是：把自己練就的一顆強大而有溫度的心交給學生，并教會學生如何在生活的千錘百煉中堅守自己，不忘初心。

從古至今，歷代教育家、成千上萬的教學工作者都試圖用自己的言論闡釋 “師德”。他們說，師德是 “蠟炬成灰淚始干”的奉獻，師德是 “潤物細無聲”的循循善誘、誨人不倦，師德是愛心，是耐心，是平凡崗位上的堅守……而我想，以 “一顆強大而有溫度的心”言傳身教，這就是我對目前我所理解的師德最完美的概括。

我看到這樣一句話： “教學是一場盛大的暗戀?！蔽蚁?，只有足夠強大而有溫度的心靈，才能無怨無悔地把這場 “盛大的暗戀”堅持到底。

兩年前，當我真正站上講臺，才心酸地發(fā)現(xiàn)，原來，這里的孩子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樣擁有一雙渴望知識的眼睛。最可悲的莫過于，當我懷著一腔熱情，試著把盡可能多的知識教給學生，試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感化每一位 “問題學生”，而對方卻毫不領情。我第一次覺得教師是多么孤獨的職業(yè)，隔著三尺講臺的距離，卻無法真正走進每個學生的心。那是我才剛開始接手那個班的時候，班里每次讀書幾乎只有四五位同學肯開口，經(jīng)常是讀著讀著，那僅有的幾位開口讀的同學就在 “從眾”心理的召喚下停了下來。記得那時我用充滿感召力的聲音告訴他們， “同學們，我們一定要做一個心靈強大的人。一個優(yōu)秀的人應是更多地以自己的行為去影響別人，而不是輕易地被別人所影響。只要是對的、積極向上的事情，就一定要堅持。就如老師，只要這班里還有一位同學想聽課，老師就一定會堅持備最好的課，盡力把最好的知識傳遞給你們。想學習的同學，請勇敢地用你的讀書聲告訴老師，你們想學習！”后來，不僅原有的那幾位同學堅持了下來，還有更多學生在我潛移默化的感召下，漸漸習慣了開口讀書，我的那個班，成為學校讀書聲最大的班。

孤獨中的堅守，不因?qū)W生的基礎差而改變自己最初的態(tài)度，恰恰是最可貴的師德，也是心靈強大的體現(xiàn)。從教一年，我逐漸地體會到教育學中 “春風化雨”一詞的含義，是的，我們教師也許并不能走進每位學生的心，也許對每位學生的感化都是艱難而曲折反復的，不可能一勞永逸，但我們至少要懂得時刻堅持以一顆誠摯的心對待每一位學生。

教師這一職業(yè)，本就是一場孤獨中的堅守。走進大山的教師，更要面對很多常人無法想象的孤獨與挑戰(zhàn)。記得那一天，我在早讀課看班的時候，教室門口忽然站著一只“虎視眈眈”的大狼狗，那一刻，全班女生都驚慌失措地尖叫，而班里那些調(diào)皮搗蛋的男生卻興奮地趁機歡呼亂叫起來。那一刻，一向最怕狗的我竟是出奇的冷靜，我深知，站在講臺上的老師，尤其是班主任，決不容許在學生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害怕的情緒。我聽到自己用淡漠的聲音說道， “大家安靜。害怕什么，把門關(guān)上就是了。”然后，我平靜地走向門口，所幸那只大狼狗見我走近，竟掉頭離開了。關(guān)上了門，回想那一幕，我心中竟感慨萬千。那時候畢業(yè)還不到半年，什么時候開始，我竟不怕狗了？來到這里之后，發(fā)現(xiàn)農(nóng)村幾乎每家每戶都養(yǎng)狗，很多原本害怕的事情，見多了，也就不再覺得怕。那天我在日記中寫， “依然是那顆有溫度的心靈，卻不容許再有任何脆弱?！焙０瘟俣嗝赘叩纳钌?，那無數(shù)個寒冬的夜晚，北風以大自然最原始的力量恣意地呼嘯著，很多個夜晚，抬頭望向夜空，我甚至感到每一顆星星都在嚴寒和孤獨中顫抖。更甚的是有時候一個人住校，那種鋪天蓋地的孤獨感幾乎淹沒了我，二十四歲的女孩子，一個人守住一座山頭，一個人聽北風咆哮，一個人看星星在夜空微微發(fā)抖……很多時候想起自己最初那 “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微笑，竟不知自己當時何來的勇氣。

無論我最終能在這里堅持多久，這都將會是一段難以忘懷、永不言悔的青春歲月。走進大山任教，我學會了孤獨的堅守，練就了一顆強大而有溫度的心。只有心靈足夠強大，才能充滿陽光地直面生活中各種各樣的挫折，才能在別人不理解的孤獨中堅守，才能言傳身教，把正能量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學生；只有保持心靈的溫度，才能把人類精神世界里一切最美好的情感展示給學生，教會學生善良、平等、寬容、理解、誠信、奉獻……

（作者單位：廣東揭陽市揭西縣大洋初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