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溪

2016年7月的一天，段能凱給襁褓中的女兒沖好奶粉，接著，又在妻子蒼白的臉上深情地吻了一下：“我的女英雄，你可真?zhèn)ゴ螅鹊脚畠洪L大之后，咱們家就有兩個人照顧你這個可愛的‘瓷娃娃了！”胡陸輕輕地將女兒摟在懷里，幸福的淚水流了一臉。胡陸與段能凱的愛情結晶，充滿了傳奇的經歷與波折。胡陸這位被醫(yī)生建議不適合生育的熊貓血的“瓷娃娃媽媽”，在親情與母愛的感召之下，堅持懷孕生女。她的小小軀體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并開始了鏗鏘生命的第二次出發(fā)……

意外懷孕，未來之路何去何從

2015年5月的一天，胡陸突然感到莫名的厭食、嘔吐，丈夫段能凱陪著她去醫(yī)院做檢查，結果令兩人大感意外，35歲的胡陸竟然懷孕了。結婚之后，胡陸一直盼望著做媽媽，為了做媽媽，她一直靜心休養(yǎng)，積極地鍛煉身體，可很長時間過去，她一直沒有懷孕，就在她決定順其自然時，小生命悄悄地來臨了。胡陸興奮地跟小孩子一樣：“能凱，我就要當媽媽了！”可是，段能凱卻沒有那樣喜悅，一絲憂慮反而浮上了他的心頭。

胡陸出生在湖北黃石市鐵山區(qū)的一戶普通家庭，出生不到一個月時，她的母親發(fā)現(xiàn)她總是不停地啼哭，脫下她的衣服一看，發(fā)現(xiàn)她的手臂全部腫了，原來小小的她，臂骨竟原因不明地骨折了。后來，家人領著她到專業(yè)醫(yī)院進行診治，結果胡陸竟然是“先天性成骨不全癥”。

胡陸的家人很快得知，這種病俗稱“脆骨癥”，因為骨骼沒有足夠的強度來支撐體重，一個擁抱或是一個沖撞，甚至打上一個噴嚏，都有可能導致骨折，人們也因此稱之為“瓷娃娃”病。這種病只能在成年之后骨骼定型，才不會再發(fā)生骨折的現(xiàn)象。

此后，家人們精心地保護著胡陸，但她的骨骼實在是太脆了，一次，她的父親左手抱她時，時間長了想換一下手。就在換手的當口，便聽見“咔叭”一聲，她的一處骨骼又因為受力不當而骨折了。

就這樣，從小到大胡陸記不清有多少次骨折，18歲那一年，她的身高因為“瓷娃娃”病的困擾，最終定格在89厘米，體重始終維持在29公斤上下。身體的殘缺，并沒有阻擋胡陸對美好感情生活的向往。2008年年初，她在一位親友的牽線下，認識了一位年齡相仿的同鄉(xiāng)，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兩人辦理了結婚登記手續(xù)。

因為胡陸無法走路，丈夫為了照顧她而無法出去工作，所以也談不上任何收入，那段時間胡陸只有靠微薄的低保以及親屬的幫扶而勉強度日。為了早些自食其力，胡陸找人借了一些錢，買了一輛三輪摩托車讓丈夫搞貨運，這樣丈夫就能跑貨運補貼家用，還可以抽空回家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孰料，就在生活剛有些起色時，丈夫卻因為壓力過大，與胡陸產生了摩擦，最終與胡陸分手了。

2014年1月，自強的胡陸在網絡上做起了淘寶客服。就是在這段時間里，胡陸認識了同樣在網絡上做微商的段能凱。段能凱從小患有小兒麻痹癥，左腳因為病癥而萎縮變形，無法正常行走，但他的性格卻始終堅強。很快，他倆發(fā)現(xiàn)彼此的性格脾氣都特別相似，并有了強烈的認同感與默契感。

心靈的交匯，快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每次上網聊天時，他倆都互相講各種笑話給對方聽。一次，兩人在網絡商城里計算貨物的數量，胡陸提議做一個游戲，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快速算出貨物的重量與數量，誰弄錯了，就“罰款”一筆，以此為日后請客的飯錢。

結果前七輪，竟然全部是段能凱輸了?？吹胶憻o比開心的樣子，段能凱突然開出了一個新“賭博”條件：“如果我在以后的比賽中，能夠反過來連贏你七輪，你就做我的女朋友！”正玩得開心的胡陸以為段能凱在和她開玩笑，而且自己的手氣又特別順，便不假思索地答應了。胡陸哪里知道，段能凱其實一直在讓著她呢，接下來的七輪比賽，自然是胡陸全輸。

胡陸輸掉了最后一輪，還完全沒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呢，段能凱卻高調地發(fā)送來滿屏的玫瑰：“從今天起，我就有女朋友了，我要和你談戀愛！”看出段能凱是認真的，被幸?？M繞的胡陸有些眩暈了！

不過，在兩人悄悄地牽手之后，段能凱的母親卻表示強烈的反對，老人的想法很簡單，一是胡陸的生活不能自理，二是不能生孩子。老人對段能凱說：“你們要是在一起，今后可怎么過呀！”

來自母親的阻力，并沒有動搖段能凱與胡陸牽手一生的決心。2014年8月20日，段能凱與胡陸領取了結婚證，婚后的兩人繼續(xù)在網絡上做客服。每天十幾個小時面對電腦，一天至少與上千名顧客交流，對于身有殘疾的他倆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考驗，生活充滿了辛苦，而他倆還是甘之如飴，因為這份工作每年可以帶來數萬元的收入。

本以為生活像山里的溪流，平靜詳和地流淌下去，孰料，看似弱不禁風的胡陸竟然懷孕了！其實段能凱也很渴望有個孩子，但是出于保護胡陸的目的，每每有這樣的想法時，他便迅速地搖頭否決了?？墒窃袡z的結果是孩子已經接近兩個月了，流產的話，對胡陸的傷害也很大。得知這樣的情況之后，段能凱更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步步維艱，愛的力量躊躇向前

經過考慮，段能凱還是覺得孩子不能要，原因很簡單，胡陸的身體屬于基因突變造成的，先天性的成骨不全有很大的遺傳性。孩子如果生下來，與胡陸一樣是個“瓷娃娃”，那該怎么辦？

其實，作為先天性成骨不全的患者，能否懷上一個健康的寶寶，同樣是折磨胡陸的難題。為此，他倆迅速咨詢了武漢大學中南醫(yī)院的專家，專家告訴段能凱：“對于胡陸來說，她的骨盆是畸形的，身高與體重都是‘微型的，在妊娠晚期，骨盆的容量很難容納下一個正常的寶寶，從醫(yī)學專業(yè)角度來說，我是非常反對的?！?/p>

專家入情入理的話，以及決絕的態(tài)度，讓胡陸的心涼了一大半。想到初為人母的喜悅還未來得及與人分享，便要與自己的孩子說再見，這樣的現(xiàn)實讓她無法承受。她跟專家商量：“我已經35歲了，懷上一個孩子太不容易，這個孩子很可能是最后一個了。妊娠晚期足月分娩我自然吃不消，但是要讓孩子提前出生的話，是不是可行呢？”從醫(yī)學的角度，專家再次勸胡陸打消這個念頭。

生下這個孩子，有可能因為遺傳的原因讓其一生痛苦。將其扼殺的話，又等于放棄了做母親的權利。胡陸誠心誠意地告訴段能凱：“第一次的婚姻，讓我失去了許多，你對我的愛如同涓涓細流，打動了我心里每一個角落，也安撫了離異帶給我的每一處傷痛。這份真愛難能可貴，即使再難，我也要把這個上天饋贈的小生命生下來。”

艱難的境況下，胡陸想到了“瓷娃娃協(xié)會”組織，于是立即給對方打去電話。熱心的“瓷娃娃協(xié)會”根據胡陸的近況，牽頭為她聯(lián)系了北京的一家醫(yī)院，這家醫(yī)院是專門檢測基因工程的。仿佛無邊的黑暗里透出了一絲光亮，胡陸立即籌措了一筆款項，在段能凱的陪同下到北京進行了全面的篩查。

2015年8月的一天，胡陸盼來了北京的電話，緊張地手握話筒，她聽到了一個令人無比驚喜又萬分興奮的消息：“經過基因的反復排列，你子宮里的孩子只是攜帶了病因，但是并不發(fā)作。”這樣的結果，讓胡陸心里的一塊巨石放了下來。

此時，胡陸已經懷孕5個月了，隨著月份的增加，她的身體情況越來越差，由于身高只有89公分，整個肚子占據了她一半的身長，外表看起來像是打了一半氣的皮球。胎兒的發(fā)育還嚴重壓迫著她的心肺，令她極有可能出現(xiàn)呼吸衰竭的現(xiàn)象。由于極其難受，胡陸每天只能平躺著，或是朝左側臥。

胡陸的妊娠反應比正常孕婦大得多，有一段時間，她幾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口味也變得極其古怪。一次，她特別想吃酸豆角餡的餃子，可是段能凱跑遍了附近所有的餃子館，卻沒有一個會做這種餡的。情急之下的段能凱只好親自“上陣”，按照胡陸的指點泡上豆角，在陽光下曝曬一天，然后切碎調制餃子餡。也許是段能凱帶著濃濃愛意的餃子發(fā)揮了作用，吃什么都吐的胡陸居然奇跡般地吃了十多個，并連稱好吃。看著胡陸孩子般的笑容，滿頭大汗的段能凱欣慰地笑了。

日子一天天在煎熬中度過，胡陸渴望孩子的心情更加迫切起來。專家告訴胡陸：“如果可以堅持到28周后就可以生產了，雖然從醫(yī)學上叫做早產，但是小孩子的存活幾率很大?！甭爮膶＜业慕ㄗh，在懷孕29周的時候，胡陸提前住了院，孰料，就在她認為孩子會安然無恙，自己也會順利地成為一個母親之際，危險卻在一步步向她逼近……

冒死生女，熊貓血“瓷娃娃媽媽”贏了

胡陸的血型是十分罕見的RH陰性血，也就是俗稱的“熊貓血”，這意味著她在生產的過程中出現(xiàn)大出血，輸血將特別困難。然而，她面臨的問題還不止這些，首先在生產時的麻醉方面要慎之又慎，另外她羊水栓塞的幾率會成倍增加，而羊水栓塞的死亡率高達五成以上。檢查之中，還意外發(fā)現(xiàn)胡陸是“中央性前置胎盤”，也就是說胎盤附著在子宮的下半段，有時甚至游動覆蓋在子宮頸內口處，這是妊娠嚴重并發(fā)癥的一種表現(xiàn)，普通孕婦都會面臨九死一生的情況，何況是熊貓血的“瓷娃娃”媽媽。

面對各種不利的情況，醫(yī)生們制定了多套方案。專家告訴段能凱：“如果生產中出現(xiàn)困難，有可能考慮切除掉她的子宮，切除子宮，她今后的生育能力便完全失去了?！甭樽怼⒀蛩ㄈ?、中央性前置胎盤，這些專業(yè)名詞說得段能凱云里霧里，但是他仿佛看見了胡陸生產過程中，面臨的一座座大山！

2016年3月，臨近生產的胡陸又被查出患有妊娠型糖尿病。妊娠末期的每一天，段能凱都過得心驚膽顫，他一點兒都不敢掉以輕心，哪怕胡陸輕輕地咳嗽一下，他都要緊張萬分。每天他都嚴格地按照醫(yī)囑，幫妻子量體溫、量血壓，在醫(yī)生的指導下，他嚴格為胡陸調配進餐比例，既保證她的營養(yǎng)又不至于攝入太多糖分。

2016年5月13日，此時的胡陸懷孕已達30周零4天，這一天上午，她的羊水出現(xiàn)破裂跡象，醫(yī)生們決定，立即為她施行剖宮產手術！手術之前，醫(yī)生與段能凱進行了深入談話，他們表示，對于這樣的手術，并沒有十足的把握。醫(yī)生嚴肅地對段能凱說：“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但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問題，大人或是小孩，很可能在手術臺上就保不住了，這個你必須得有思想準備。如果你愿意，那就在手術單上簽字。”聽罷這番話，段能凱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簽字之時，他的眼眶都濕潤了……

這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生與死的較量！手術過程中，主刀的醫(yī)生沒有對胡陸進行常規(guī)的橫切口，而是選擇了縱切口，因為縱切口可以讓子宮更好地暴露出來。另外，醫(yī)生果斷為胡陸進行了中心靜脈穿刺，如果手術過程中出現(xiàn)大范圍的彌漫性出血，這條管子會以最快的速度進行補血，而且補血的速度快于出血的速度，這樣才能保證產婦的安全。

難捱的時間在一點點過去，中午12點10分，一個體重2斤8兩的女嬰順利地取了出來。由于子宮的妊娠環(huán)境不理想，女嬰出來之后竟然沒有啼哭，心率也幾乎聽不見！十幾分鐘的各種刺激，仍然沒有反應。醫(yī)生們清楚，時間越長，窒息的危險就會越大，于是醫(yī)生們果斷地為女嬰進行了靜脈穿刺。

但是在靜脈穿刺的時候，由于嬰兒的軀體太小，穿刺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在場的醫(yī)生們再次緊張起來，因為穿刺不成功，嬰兒很有可能會出現(xiàn)休克的現(xiàn)象，直到惡性心律失常，心臟驟停！足足用去了6分鐘，小小的穿刺導管才勉強植入到嬰兒體內。隨后，醫(yī)生們又迅速將呼吸機安裝好，隨著呼吸機的運轉，女嬰終于恢復了紅潤的臉色，一點點地轉危為安……

2016年5月24日，胡陸終于平安地出院了，作為國內罕見的熊貓血“瓷娃娃”媽媽，她能夠以頑強的毅力產下孩子，在國內的醫(yī)學記錄上實屬少見。當女兒從監(jiān)護室里抱出來，一家三口第一次團圓時，胡陸與段能凱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7月，胡陸一家在接受采訪時透露道，他們已經為來之不易的女兒取好了小名“猴寶”，希望未來的日子里，她能像小猴一樣聰明可愛。回顧懷孕生產的過程，胡陸夫婦至今心有余悸。胡陸說：“愛是一種特別的力量，它能喚起一個人內心潛在的力量，讓人的內心無比堅強，并幫助你去戰(zhàn)勝一切艱險與困難……”

責編/樊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