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著了,呼吸一深一淺的,胸腔一起一伏。
我輕輕撥開你額前的發(fā)絲,橘黃色的燈光勾勒出你瘦削的臉龐。
你真的老了,已不復當年神采奕奕、能挑能扛的模樣。
16年,悄然而過,我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你在一分一秒中老去,有些東西再也不會回來。
我很小的時候,看著你整日勞作。在離我們家不遠處有一塊長方形的土地,那是你辛勤耕耘的寶地,里面種著很多菜,為防“外來生物”的侵襲,你細心地在周圍扎起竹條,用麻布圍起來,這樣,原本狹小的一塊地顯得更擁擠了。但也因為你勤勞的緣故,這塊寶地倒也有了幾分園林藝術(shù)的氣息。
每到趕集的時候,你便去小園子中割一些新鮮的韭菜,洗干凈,用一根老稻條捆起來,然后把它拿到市場上去換包子。起初我并不知道你為什么老是用韭菜換包子,只是樂滋滋地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珍品”。直到后來你無意中說起我才明白,原來你是為了既能省錢又能滿足我的嘴饞才這樣做的。每次想到這件事,我的鼻子就一陣陣泛酸,多想牢牢記住那不可再得的童年的味道。
再大一點兒的時候,你就急著送我去讀書。在學習方面,你對我尤為嚴格,每天下午回家,都要求我先做完作業(yè)才能做其他的事情,如果有一點點差池,你就嘮叨個不停,絕不會比愛唱Only You的唐僧差多少。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慢慢習慣了你的嘮叨,哪天你停下來了,不嘮叨的時候,我反而會坐立不安,感覺不妙!這些,你知道嗎?
讀小學的時候,下午4點鐘才放學,學校又沒有午餐。幸運的是,我們家離學校并不是很遠,我中午可以回家吃飯。有一次,我數(shù)學作業(yè)錯了幾道題,數(shù)學老師要求我們改正后才能放學回家。和我有同樣遭遇的還有十來個同學,我們極不情愿留下來,可又無可奈何。做到最后一道題的時候,我怎么做都做不對,心情煩躁。于是,趁著老師不注意,我就把同桌的作業(yè)拿過來抄了下來。老師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計謀”,我順利“逃”了出來。
剛一出來就撞見了班主任,我向班主任打招呼,班主任說:“你奶奶等你很久了!”循著班主任指的方向,我發(fā)現(xiàn)了你。
你坐在旗桿下面,身體佝僂著,眼睛時不時看向我的教室,汗水淌過你的臉,你用發(fā)白的衣服擦拭著。我忙跑到你身邊,你微笑著看著我跑來,示意我坐到你旁邊?!梆I了吧,我?guī)Я四銗鄢缘耐炼?。”你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后拿出一個缽子,引得我發(fā)笑。你說家中有事,要先回去,讓我慢慢學習。我靜靜地看著你的背影,眼淚流出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氐浇淌液螅野炎詈笠坏李}重新做了一遍,這才發(fā)現(xiàn)這道題并沒有想象中難。我想,這就是親情給予我的力量吧。
再后來,我讀中學了,一個星期才能回來一次。每次離家時,你免不了反復叮囑我,不停地往我書包里塞吃的,然后,我身后只留下你落寞的身影和不舍的眼神。而每次回家,你總會在門口等我,一直等,直到我出現(xiàn)。這種等待,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你老了,走不動了,卻依然會靠在門檻上等著我,盼著我。
因為有你,我明白了親情的含義。親情,是朔風呼嘯的冬夜里,你手中翻飛的針線;是烈日炎炎的夏日里,你手中為我扇風的蒲扇;是綿綿細雨中,你注視著我離開家的眼神;是久別重逢后,你那一句“回來了”的話語……
曾屬于我們的回憶,化成了鎖鏈,繞在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歲月的風霜,染白你的雙鬢,在你的額頭上刻上衰老,殘陽落進你昏花的眼里,可那又怎么樣,我一直知道,有那么一個人,在我生命的長河中,愛我如珍寶。
我輕輕靠在你身邊,愿時光能定格在這一刻。
(指導老師 劉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