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豪
(湖北民族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 湖北恩施 44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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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子本疏義》殘卷校讀札記
陳云豪
(湖北民族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湖北恩施445000)
日本早稻田大學所藏《禮記子本疏義》殘卷,為唐初或唐以前的古抄本,至晚在8世紀已傳日本并為日本皇家所收藏。雖然只殘存455行,但文獻價值極高。文章先就該寫本的命名進行了疏理,次就中華書局點校本《隋書·經(jīng)籍志》中的校改問題略作商議,再就此書在史志目錄中著錄出現(xiàn)的歧異現(xiàn)象進行了考證,最后選取本寫卷部分內(nèi)容進行了校讀。
《禮記子本疏義》目錄學校勘
《禮記子本疏義》殘卷,僅存卷第五十九,現(xiàn)藏日本早稻田大學圖書館。尾題“喪服小記子本疏義第五十九”,并有“內(nèi)家私印”朱印一方斜蓋于“喪服小記”四字之上?!按四税耸兰o光明皇后所用之印,則此本傳入日本,時代極為古遠。明治時代歸田中光顯伯爵收藏。后由田中氏惠贈早稻田大學”*嚴紹璗:《日本藏漢籍國寶鉤沉(二)》,《中國典籍與文化》,1994第1期,第116—120頁。。全卷455行,首行殘缺數(shù)字。據(jù)早稻田大學圖書館著錄,全卷長642.5厘米,寬28.5厘米。
關(guān)于此卷何以稱為“子本疏義”,前人多有討論。首先,“疏義”大體同于“義疏”,如嚴紹璗先生云:“九世紀藤原佐世于《本朝見在書目錄》中,著錄《禮記子本義疏》百卷,署‘梁國子祭酒皇侃撰’。此處題‘義疏’與此本尾題‘疏義’,意義大約相同。”而島田翰認為“疏義”比“義疏”更好,其文云:“《隋、唐志》之作‘義疏’、‘講疏’,當依此本訂其誤矣。而《隋志》少一卷,是不加算目錄也。但灼師皇侃作《論語疏》,亦名‘義疏’,蓋依佛書名也。然當是作子本已與常名異,恐以‘疏義’為正。”*島田翰:《漢籍善本考》,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年,第77頁。關(guān)于為何稱“子本”,主要有四種看法,或云“別本”,或云“經(jīng)注”,或云“示謙”,而橋本秀美則認為是一種注疏體式。這四種觀點,又可以大體分為兩類。一類主區(qū)別說,如孫詒讓云,“‘子本’之名,他書未見,疑即灼所題,以別于皇疏原本者。‘子本’猶‘別本’云爾”。 胡玉縉的看法和羅振玉相近,認為“‘子本’二字,殆即灼以之為區(qū)別以示謙”。一類主注疏說,如島田翰《古文舊書考》*《古文舊書考》即《漢籍善本考》。云“而其題曰‘子本’猶曰‘經(jīng)注’也”。橋本秀美在其博士學位論文《南北朝至初唐義疏學研究》中認為:
至“子本”之名,蓋據(jù)此書鈔寫體例而言。義疏之為書,本皆單行,不具經(jīng)注。……即趙宋刻本猶為單行,所謂單疏是也。然今此卷經(jīng)注具備,不可不謂此書特例。書寫體式,每錄經(jīng)注一小段,下空一格直接寫其疏;其無疏,則竟錄經(jīng)注。如此則疏文緊從在所釋經(jīng)注之下,猶子之從母也?!藭白颖尽保M非謂以經(jīng)注為本,疏義為子,分章斷句,事類相從之意?今既破胡說,且為推測如此,然固無確證,亦不敢定論也。
綜觀以上諸家之說,本文以為橋本秀美所說“其名為《子本疏義》,蓋因其合寫經(jīng)注之故,非為內(nèi)容有異于皇侃原書也”,堪為定論。
今中華書局點校本《隋書·經(jīng)籍志》有“《禮記講疏》九十九卷,皇侃撰。《禮記義疏》四十八卷,皇侃撰”?!端逯尽沸?庇浄Q據(jù)《兩唐志》、《梁書·武帝本紀》、《經(jīng)典釋文敘錄》改。而百衲本景元大德刻本作“《禮記義疏》九十九卷,皇侃撰?!抖Y記講疏》四十八卷,皇侃撰”。據(jù)此卷,則疑當以百衲本作“《禮記義疏》九十九卷”為是。
孫詒讓、胡玉縉、羅振玉和島田翰幾乎一致認為此殘卷為梁陳時期的鄭灼鈔錄其師皇侃之《禮記》疏,而增益己說而成*吳承仕《經(jīng)典釋文敘錄疏證》亦持此說,其文曰:“今日本藏舊寫《喪服小記》殘卷中有‘灼案’之文,陳有鄭灼,皇氏之徒,此之寫本蓋鄭氏敷衍師說以為講疏者也?!?。如羅振玉《六朝寫本禮記子本疏義殘卷跋》曰:“則此卷者,鄭灼所鈔之義疏,而‘灼案’諸條則灼鈔時所增益也。傳言灼鈔義疏不言鈔何人所作,今驗此卷參以歷代史志所記,確知所鈔為皇侃義疏。”
今天著錄此卷時或題鄭灼撰,或題皇侃撰。島田翰即主張應(yīng)該題鄭灼之名,并認為《隋志》所載“《禮記義疏》九十九卷”當題灼名,而誤題侃名。如其題跋云:“《禮記子本疏義》,陳鄭灼所撰?!庇衷谘a記中稱“惟卷中有‘灼案’、‘灼謂’、‘灼又疑’等之語,而灼之案語悉為釋義斷案,嘗疑本書非皇侃所撰,必為名灼者所制。止據(jù)《喪服小記》,即居《戴記》之半,而本書卷尾之題第五十九,與隋唐諸志皇侃《禮義疏》一百卷者相符,姑從俗稱以為皇氏之撰”。根據(jù)《陳書·儒林傳》及《隋志》“《禮記義疏》九十九卷,《禮記講疏》四十八卷”,島田翰進一步推論,“侃之《禮疏》實為重錄。意者《講疏》即侃之作,《義疏》即當是鄭灼撰之誤矣”。并認為,《隋志》誤將鄭灼《禮記義疏》九十九卷題皇侃之名,從而導(dǎo)致了積誤相承?!吧w隋唐之際,流俗認灼書誤題侃名,而長孫無忌則未及推論之也?!短浦尽贰ⅰ兑娫跁俊分`,則《隋志》實作之俑也?!焙窨N認為“是書塙為灼撰,今仍闕其姓名,以示慎焉”。本文認為,此卷題侃名,灼名皆可,如前文所述,此寫卷為灼增益其師之作而成。但其所增益的究竟是“《禮記義疏》”,還是“《禮記講疏》”,則仍需討論。
皇侃關(guān)于《禮記》方面的著作至少有兩種,一名講疏,一名義疏,或約百卷*本文百卷與九十九卷不加區(qū)別,五十卷與四十八卷亦不加區(qū)別。羅振玉云:“隋志別出九十九卷(自注:九十九卷殆即百卷,古人箸書例有序篇在卷末,九十九卷者,除序篇言之耳)?!?,或約五十卷。而鄭灼“以日繼夜”所抄之《義疏》,根據(jù)前文所引島田翰之推論,顯然應(yīng)該是百卷本的《禮記義疏》。百卷本除《隋志》外,計有《日本國見在書目錄》(作“禮記子本義疏百卷。梁國子助教皇侃撰”)、《舊唐書·經(jīng)籍志》(作“《禮記講疏》一百卷”)、《新唐書·藝文志》(作“皇侃《禮記講疏》一百卷”)和《通志·藝文略》(作“《禮記講疏》*據(jù)中華書局點校本《通志·二十略》,此本據(jù)姚振宗《隋書經(jīng)籍志考證》將“講疏”、“義疏”互換,和中華書局本《隋志》著錄相同。而四庫本、浙江書局本皆作“《禮記義疏》九十九卷,皇侃;《禮記講疏》四十八卷,皇侃”。 (見(宋)鄭樵撰,王樹民點校:《通志二十略》,中華書局,2009年。)九十九卷”)等文獻著錄。而五十卷本,除《隋志》外,則有《經(jīng)典釋文敘錄》、《梁書·武帝本紀》(并作“《禮記義疏》五十卷”)、《梁書·皇侃傳》(作“《禮記講疏》五十卷”)、《舊唐書·經(jīng)籍志》(作“《禮記義疏》五十卷”)、《新唐書·藝文志》(作“《義疏》五十卷”)和《通志·藝文略》(作“《禮記義疏》四十八卷”)等文獻著錄。結(jié)合以上文獻分析,似乎百卷本為《講疏》,五十卷本為《義疏》。但此卷尾題“喪服小記子本疏義第五十九”則證明鄭灼所鈔正是皇侃《禮記義疏》或《禮記疏義》,而不是《講疏》。孫詒讓也認為“《隋志》所載之皇氏《禮記義疏》有二部,其九十九卷者,即此本。藤原氏《日本國見在書目》著錄,稱《禮記子本義疏》百卷,為并目錄數(shù)之。其考證頗詳塙”。由此,《隋志》所載皇侃《禮記》疏仍當作“《禮記義疏》九十九卷,《禮記講疏》四十八卷”。至于皇侃《禮記》疏,后世何以會出現(xiàn)“講疏”與“義疏”,“百卷”與“五十卷”,互相抵牾的情況,則下文再試作分析。
關(guān)于《禮記子本疏義》的成書時代,沒有什么疑問,只要考察皇侃(488—545年)、鄭灼(513—581年)二人的生平就可以知道?!读簳の涞郾炯o》載,大同四年(538年)“冬十二月丁亥,兼國子助教皇侃表上所撰《禮記義疏》五十卷”。 羅振玉云:“卷中不避陳、隋、唐諸帝諱,灼卒于陳而在梁已官西省。其家貧,寫書殆當梁世?!眲t鄭灼撰《禮記子本疏義》大約在皇侃獻書之后,入陳以前,也就是成書時代約在538年至558年之間。但對于此寫卷是六朝寫卷,還是唐寫卷則有不同看法。羅振玉認為“必不在宦成之后,則此卷者或即灼所手書耶”?羅振玉甚至在1916年11月16日給王國維的信中說“《禮記子本疏義》弟考為鄭灼手抄本,似甚確,不知先生以為何如”*虞坤林編:《王國維在一九一六》,山西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82頁。。而島田翰則認為鈔寫者為8世紀的日本學者,其文曰:“筆者其在于天平寶字(元年為757年)、神護景云(767—770年)之間乎?……是書今雖不知出于誰手,筆力沉著,字體謹嚴,波撇之末,咸有法度。妙妙不可思義,非學唐人者,決不能?!睒虮拘忝绖t進一步細考諱字,發(fā)現(xiàn)此卷不僅以“長”代“衍”,避梁武帝諱,且以“前”代“先”,避陳武帝諱,認為“此卷鈔寫當在陳以后,或謂唐初鈔本,未必為誤”。
前文所引《梁書·武帝本紀》“《禮記義疏》五十卷”,《梁書·皇侃傳》則作“禮記講疏五十卷”,兩處皆記“書成獻上”的史實,則當指同一書而言。而《梁書》不載皇侃有百卷之《禮記》疏。而史志目錄中,稱為《禮記講疏》者僅有一種,即皇侃所撰之書。而名為《禮記義疏》者僅《隋志》就有四種,其一為劉宋雷肅之撰,至《隋志》以前已亡。其二為皇侃的老師賀玚所作《禮記新義疏》。其三為皇侃所作,其四為梁武帝撰。疑《梁書》所載兩書實為一書,“講疏”,“義疏”同義,僅在《隋志》中經(jīng)子兩部皆有講疏和義疏。蓋皇侃所作僅有《禮記義疏》五十卷。而此《禮記義疏》僅有皇氏義疏,不含《禮記》白文與鄭玄注文,故僅有五十卷。經(jīng)文、注文與義疏之關(guān)系,如同今日教師所用教本與講義。誠如橋本秀美所言“義疏之為書,本皆單行,不具經(jīng)注。是以徐遵明‘每臨講座,必持經(jīng)執(zhí)疏,然后敷陳’,即趙宋刻本猶為單行,所謂單疏是也。然今此卷經(jīng)注具備,不可不謂此書特例”*橋本秀美:《南北朝至初唐義疏學研究》,北京大學博士學位論文,1999年,第96頁。。又,《梁書·皇侃傳》載皇侃獻《禮記講疏》后不久就“召入壽光殿,講《禮記義》,高祖善之”。離其去世有六七年時間,皇侃自己或許有所增益。皇侃去世后,其弟子鄭灼再將經(jīng)注與義疏合鈔,篇幅必然增多,或即增為百卷亦未可知。而《皇侃傳》稱“《禮記講疏》五十卷,書成,奏上,詔付秘閣”,可知皇侃于大同四年所獻之書,一直藏于秘閣,不再變化。而皇侃手中的《禮記講疏》五十卷,則由皇侃傳于鄭灼,在民間流傳,變成了百卷本。至修《隋志》時,長孫無忌等人既能見到秘閣保存之《禮記講疏》五十卷,又能見到民間一直流傳的《禮記義疏》一百卷,不計卷末序篇則為九十九卷,故《隋志》兼錄兩書。而“義疏”與“講疏”于義本無區(qū)別,故《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皆著錄兩書,而卷數(shù)相反。實則一為單疏本,五十卷,一為注疏合鈔本,一百卷。
以下?lián)绲咎锎髮W圖書館公開之《禮記子本疏義》照片,節(jié)錄開頭部分,試為分段標點,以作分析。取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本《禮記正義》為參校本,文中簡稱《正義》。阮元《校勘記》簡稱《??庇洝贰d浳囊訹 ]示補文,以( )表刪字。
“堂下之位時則異矣”,《正義》作“至拜賓竟后,子往即堂下之位時則異矣”?!啊酢醢l(fā)至成服”《正義》作“而成服”。“”,《正義》作“免”?!夺屛摹罚骸懊?,音汶,篇內(nèi)同?!?本卷下文《皇侃》:“名為,免者,也?!庇帧秲x禮·士喪禮》“眾主人免于房”*“眾主人免于房”,《原本玉篇殘卷》“”字條引此作“眾主人于房”。。《鄭注》:“今文‘免’皆作‘’。”下同,不復(fù)出校。
母服輕,至免可以布代麻也。為母,哭而免。
此為鄭玄注,《正義》與此卷同。
又哭即是小斂拜賓竟后,即堂下位哭踴時也?;騿栐唬骸盀楦咐òl(fā)至成服,其中二斂之祭應(yīng)有冠弁,而括發(fā)除而猶括發(fā)乎?”崔云:“為父括發(fā)一作以至成服,若應(yīng)冠弁臨祭,則于括發(fā)上著之也。括發(fā)本為喪變,非代冠者故也?!贝抻衷疲骸按蠓蛞陨鲜u后,而孝子素弁,素弁乃素冠,以其绖日。故《檀弓》‘叔孫武叔,小斂出戶,投冠’是也。若士喪日淺小斂前不冠也?!?/p>
此一段《正義》僅取“又哭即是小斂拜賓竟后,即堂下位哭踴時也”一句。
灼案,前儒悉云“冠弁臨祭”故其然矣。崔言襲后而冠弁復(fù)與小記異,何者?案禮無冠弁臨祭者也。《雜記》云:“小斂環(huán)绖公士大夫一也?!薄秵蚀笥洝吩疲骸熬龑⒋髷?,子弁绖則不云臨祭”,又云“將斂則非始死,襲后而冠弁矣?!短垂芬厌屓?,括上有冠此,則隨人通耳”。
以上為鄭灼按語?!墩x》不取。
齊衰,惡笄,以終喪。
《??庇洝罚骸伴}、監(jiān)、毛本同,石經(jīng)同,岳本同,嘉靖本同,衛(wèi)氏《集說》同?!犊嘉摹芬疟?,足利本‘齊衰’下有‘帶’字。按注云‘笄所以卷發(fā),帶所以持身’,先釋‘笄’后釋‘帶’,是脫‘帶’字,不當在‘惡笄’之上?!墩x》亦云:‘此一經(jīng)明齊衰,婦人笄帶終喪無變之制?!嘞取恰?,后言‘帶’,是皆‘惡笄’下有‘帶’字確證,段玉裁是也?!墩x》出經(jīng)文,此句二見,并脫‘帶’字,亦當補。按段玉裁又云:《儀禮·喪服》‘布總箭笄’疏引《喪服小記》云‘婦人帶惡笄以終喪’,有‘帶’字,而在‘惡笄’之上,是各本不同也?!睒虮拘忝涝疲骸按司斫?jīng)文正無‘帶’字,皇侃特釋經(jīng)無‘帶’字而注連言帶之義,可知段、王二家俱失?!?橋本秀美:《南北朝至初唐義疏學研究》,北京大學博士學位論文,1999年,第97頁。
前明男子為父,此明女子為母也。為父故據(jù)男為說,說其初喪之禮。為母故以女為論,論其成服之法也。此服乃多,今主謂女子在室為母也。惡笄者,榛木為笄也。婦人質(zhì),笄以卷發(fā),帶以持身,于其自卷持者,有除無變,故腰绖及笄不绖受易,至服竟一除,故云要笄終喪也。
“前明”至“為母也”,《正義》無?!皭后恰敝痢安焕勈芤住保墩x》作“‘惡笄’者,榛木為笄也。婦人質(zhì),笄以卷發(fā),帶以持身,于其自卷持者,有除無變,故要绖及笄,不須更易”。鈔本“不绖受易”當為“不須更易”形近之訛。
笄所以卷發(fā),帶所以持身也。婦人質(zhì),于喪所以自卷持者,有除無變。
艷言帶耳
按,上一行鄭玄注,《正義》同?!捌G言帶耳”四字,《正義》無,雖無“灼案”二字,當為鄭灼所加,其義不可解。
男子冠而婦人笄
因婦人有終喪之笄,故此以下明男女冠笄恒相對也。吉時男子有冠,則女子吉笄也。若親始死,男去冠,女去笄,若成服為父,男則六升布為冠,女則箭筱為笄。若為母,男則七升布為冠,女則榛木為笄。故云男冠婦笄也。
按,經(jīng)文“男子冠而婦人笄”之下為皇侃疏,與《正義》大體相同?!墩x》作:“此明男子、婦人冠笄,髽免相對之節(jié)。但吉時男子首有吉冠,則女首有吉笄,是明男女首飾之異,故云‘男子冠而婦人笄’也。若親始死,男去冠,女則去笄。若成服,為父,男則六升布為冠,女則箭筱為笄。為母,男則七升布為冠,女則榛木為笄。故云‘男子冠而婦人笄’也。”
男子免而婦人髽
此一段皇侃疏文,不見于《正義》。
此段皇侃疏文見于《正義》。“乃異”《正義》作“有異”。“而同”《正義》無“而”字?!八灾^髽者,婦人著之則髽,髽可憎因為名耳”一句不見于《正義》?!澳凶又畟a”《正義》作“男子之免”,據(jù)前文《皇疏》:“若男去冠而,則婦人去笄而髽,故云男俛婦髽也”,當以“免()”為是,且“男俛婦髽”亦當作“男婦髽”。寫卷之“俛”當為“”之形訛?!耙詫δ欣òl(fā)時”據(jù)《正義》當作“以對男子括發(fā)時”?!啊秵史吩啤薄墩x》無“云”字。
此段見于《正義》。“鄭云”《正義》作“鄭玄云”?!袄òl(fā)用麻”《正義》作“括發(fā)以麻”,寫卷下文用“以麻者”,則“以”字近是?!肮恃浴薄墩x》作“故云”?!安晦q括發(fā)形殊”《正義》作“不辨括發(fā)形異”?!耙詫δ欣╗發(fā)]”據(jù)《正義》補“發(fā)”字。
此段見于《正義》?!皩冠]”、“[有]著笄者”兩處“冠”、“有”二字皆據(jù)《正義》補。
庾云:“喪服往往寄異以明義,或疑免、髽亦有其旨,故解之以其義。止于男子則免,婦人則免,婦人則髽,獨以別男女而已,非別有義也。賀玚云:“男去冠,猶婦人去笄,義盡于此,無復(fù)別義,故云其義也?!?/p>
此段皇疏見于《正義》?!扳自啤薄墩x》作“庾蔚云”?!爸埂薄墩x》作“以上”?!缎?庇洝罚骸伴}、監(jiān)、毛本同。盧文弨校云‘以上’‘以’字疑衍,‘上’當作‘止’。按衛(wèi)氏《集說》‘以上’作‘言’?!苯駥懢碚鳌爸埂?,可證盧校甚確。
此為鄭灼案語,不為《正義》所取。
通過以上比刊,則《正義》對《皇疏》的去取之跡,可得一斑。大體十取八九,或原文照錄,或省并文句,或改換說法,或刪其冗句。
關(guān)于此寫卷的價值,前人題跋之中已多有論述。如島田翰以其“六朝名人諸說,僅藉此以存”稱其為“曠代之奇”。孫詒讓認為“其所援引馬融、王肅、劉智、蔡謨、庾蔚之、賀玚、崔靈恩佚說甚多,尤足寶貴”。胡玉縉通過持此卷與經(jīng)典比勘,認定此卷“可稱一字千金矣”。此類“各本皆誤,獨賴此卷足以訂正”(胡玉縉語)的情況,只要細加比刊,還能發(fā)現(xiàn)許多。如橋本秀美發(fā)現(xiàn)“齊衰惡笄以終喪”本無“帶”字,見前文校讀記。又云“禮,不王不禘”注:“禘,謂祭天?!碑斪鳌岸E謂郊天”,今此卷正作“郊天”*橋本秀美:《南北朝至初唐義疏學研究》,北京大學博士學位論文,1999年,第97頁。。如《禮記正義》云“以上于男子則免”阮元引盧文弨校語謂“以上”當作“上”,今此卷正作“止”,詳見前文校讀記部分。以上為輯佚與校勘價值。在目錄學方面,如前文所述,此卷也可以證明《隋志》“《禮記義疏》九十九卷”之說無誤,亦可對《兩唐志》皇侃《禮記疏》著錄相互矛盾的情況提供分析的角度??傊藲埦黼m僅存450余行,僅一萬多字,但在??薄⑤嬝酥聊夸?、版本學的價值是極高的。
陳云豪(1983—),男,湖北鶴峰人,土家族,北京大學文學博士,湖北民族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講師。主要從事中國古典文獻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