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

我的玉米

現(xiàn)在，我的玉米就在土地里生長著

早晨它們把水分從根部輸送到葉子的每個末梢

中午它們把葉子末梢的每一縷陽光傳遞給根

夜晚，它們就開始

“咯嘣咯嘣”地在黑暗里拔節(jié)

那聲音，可以讓星星和月亮踏實地睡去

它們的生長方式

多么驚人的像我的鄉(xiāng)親

在老家那片貧瘠的土地上

我的鄉(xiāng)親們就像玉米一樣

默默勞作，夜以繼日

他們用汗水和淳樸

一樣可以讓生活“咯嘣咯嘣”地向上拔節(jié)

玉米站在田里，鄉(xiāng)親站在玉米地里

我的玉米，我的鄉(xiāng)親

就這樣站在土地之上

他們的站姿多么樸素，多么莊嚴

既能站出一束風景，也能站出一份收成

當玉米站到秋天，鄉(xiāng)親們就站成了粗糧

當整個世界都饑餓的時候

遠離故土的游子

仍然可以分享到家鄉(xiāng)的粗糧

仍然可以在遠離鄉(xiāng)村的城市

“咯嘣咯嘣”地向上拔節(jié)

我的馬車

我的馬車不是四匹馬一起拉的豪華大車

它只有一匹馬做動力

兩只小轱轆支撐著的木制馬車

它以古老的方式

讓陳舊重放光輝

讓本真穩(wěn)穩(wěn)前行

在最原始的絲綢之路或茶馬古道上

它曾把一個村莊和另一個村莊連接起來

把一個地域的文明帶到另一個地域

把一個城市的信息傳遞到另一個城市

讓城市的街道命名為馬路

然而，今天城市里的馬路

已經禁止馬車通行

它只能在我的村莊罩默默運送玉米

我的馬車沒有儀表

也沒有方向盤

但它就像最智能的機器人一樣

當需要左轉、右轉、加速、停止時

我不必操作什么

只需用最原始的語言

就可以傳達一切指令

我的村莊

被雨水敲打過的墻壁正有泥土剝落

低矮的煙囪，殘留著饑餓后的溫度

當成群結隊的牛羊或馬匹

把腳踏進小額木特河飲水時

河水早已穿過半拉山的身體

流進了索金布勒格那片明晃晃的水域

這就是我的村莊

一個讓石頭變成墻或房子的地方

一個讓草變成牛羊的地方

我經常在一個被白霧遮住的早晨

到后面的山上去采集石料

或在一個有火燒云的黃昏

到草地里去喚回我的牛羊

看到牛羊幸福地歡叫著

我就產生了濕漉漉的幻想

我采集的石料可以不必用來蓋房子

可以把它們壘成村莊的翅膀

然后，我坐在厚重的石頭上

和村莊一起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