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

母親拾荒苦難中挺起胸膛

1977年8月，張輝出生于安徽亳州市渦陽縣。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父母是普通農(nóng)民，為了供孩子讀書，母親潘立芳每天都外出拾破爛。

初二暑假，張輝瞞著父母帶著弟弟妹妹在縣城撿瓶子，掙些零花錢。從老鄉(xiāng)口中得知此事，潘立芳氣沖沖地找到幾個孩子質(zhì)問：“誰讓你們這么做的？”

母親第一次發(fā)這么大的火，張輝嚇壞了：“我們在家沒事做，就想著出來掙點錢?！迸肆⒎悸牶竽闷鹨桓髯泳屯鶑堓x身上抽，一邊打一邊哭。

張輝委屈地哭了。自己這么做也是為了家里好，母親為什么要責(zé)怪自己？潘立芳傷心地說：“知道媽媽為什么要撿破爛嗎？因為我不想讓別人說咱家閑話。咱家是窮，但要窮得有骨氣。弟弟妹妹還小，如果因為撿破爛，在學(xué)校被人當(dāng)笑話說，他們怎么辦？我跟你爸沒本事，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你們跟其他孩子一樣，堂堂正正地生活。做人有時候得彎下腰，但越是苦難越得把脊梁挺起來。”

此后，張輝安心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考上了安徽省阜陽師范學(xué)院。

大四時，張輝想考研，但又怕加重家里的負擔(dān)，心里很矛盾。這時，母親勸他：“想讀就繼續(xù)讀，我全力支持你。”

2002年9月，張輝考入上海師范大學(xué)。讀研二時，母親潘立芳來到上海拾荒。一個周末，張輝決定去看望母親。一路詢問，找到一片破舊的拆遷區(qū)。一面廢棄的墻壁前支起了一個簡陋的棚子，這就是母親的安身之所。潘立芳高興地把兒子迎進屋，說：“你看這些鍋碗瓢盆，都是我撿來的，洗干凈都能用。條件雖差，但能遮風(fēng)擋雨，對我來說足夠了?！?/p>

張輝聽后鼻子一酸：“媽，今天學(xué)校沒事，我陪你一起去拾破爛行不？”

沒想到，潘立芳爽快答應(yīng)了：“好，咱倆一起撿，肯定能撿不少。”

穿梭在大街小巷，張輝和母親翻找著一個又一個垃圾桶。提著袋子，張輝跟母親嘮起了閑話：“媽，以前我們出去撿垃圾，被你一頓打，現(xiàn)在你怎么……”

潘立芳笑著說：“以前你們小，經(jīng)不起閑言閑語。現(xiàn)在你大了，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不管別人說什么，都能不受影響，所以媽媽不怕你跟著一起撿?！?/p>

張輝突然覺得媽媽是個智者，她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保護著孩子，知道什么時候該攔在孩子面前，什么時候該放手。

一天，張輝帶母親去學(xué)校逛逛。在食堂吃過飯，母親拉著張輝的手，囑咐他：“學(xué)校真好，跟咱家比就像是福窩，你一定要好好念書。”臨走，潘立芳給了兒子兩百塊錢。

此后，潘立芳經(jīng)常去學(xué)校找兒子，每次都是留下幾百塊錢，就匆匆地趕回去。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dān)，張輝做了四份家教，還在一家英語培訓(xùn)公司做兼職。

帶兒子撿破爛把丟下的面子拾起來

在英語培訓(xùn)公司，張輝工作很賣力，業(yè)績也相當(dāng)不錯。然而好景不長，就在他準(zhǔn)備大展拳腳時，老板忽然決定把公司搬回老家，所有員工全部被辭退。茫然之中，張輝心一橫，決定自己開公司，繼續(xù)做英語培訓(xùn)。

要開公司，面臨的第一個難題是資金。這些年做家教，張輝攢下了一點錢，可遠遠不夠。此時，母親拿著所有的積蓄找到了張輝：“錢不多，但是多少能幫到你一點?！苯舆^那帶著體溫的錢，張輝潸然落淚。

2004年8月，張輝注冊成立了上海地球村文化發(fā)展傳播有限公司，專門做英語培訓(xùn)。剛開始生意慘淡，入不敷出，很快連員工的工資也發(fā)不出來。

一天，潘立芳去公司看望兒子，剛好遇到有員工在討要工資。看著兒子站在那里一個勁地解釋，潘立芳心疼不已，對大家說：“大家都別急，工資過兩天肯定給你們?！?/p>

見老人一臉真誠，大家這才同意寬限張輝幾天。潘立芳對兒子說：“不管有多困難，別人的工資咱得給，可不能讓別人說閑話?！?/p>

張輝無奈地點點頭：“我知道，可公司真的拿不出一分錢了?！?/p>

潘立芳回去后，一家一家地去求助那些“拾荒友”。大家一起撿破爛很多年了，彼此感情很好。最終，大家東拼西湊，籌措了兩萬多元，這才解了張輝的燃眉之急。

雖然眼前的難關(guān)過了，但潘立芳知道，兒子要用錢的地方很多。此后，她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拾荒，晚上十點才回來。在張輝最艱難的那段日子里，是母親靠著拾荒的錢，幫他把公司撐了下來。

慢慢地，公司的生意有了起色。然而，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的張輝只顧公司的發(fā)展，卻忽視了團隊管理，更忽略了人心。不久，那些最初的合作伙伴開始對張輝有了怨言。幾個合伙人注冊了新公司，帶著大部分老師和學(xué)生資源離開了。

公司倒了，張輝也倒了。潘立芳鼓勵兒子：“只要天沒塌，就有希望。錢沒了沒關(guān)系，咱再掙，人要是倒了，就啥都沒有了?！?/p>

一天，潘立芳把兒子從床上拉起來：“從今天開始，跟我一起去撿破爛。你小，媽媽可以養(yǎng)你；你讀書，媽媽也可以養(yǎng)你；但你現(xiàn)在大了，難道還要媽媽養(yǎng)你？”

此后，潘立芳每天都拉著兒子去撿破爛，而且專往人多的地方去。有些拾荒的老鄉(xiāng)看不下去了：“你兒子是研究生，咋讓他干這事？”

“咋不能干？靠自己的能力吃飯不丟人?！蹦赣H跟別人據(jù)理力爭，張輝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的確，自己有學(xué)歷有經(jīng)驗，難道就這樣一蹶不振？

一天，張輝對母親說：“我想換份工作?！?/p>

潘立芳故意激兒子：“你是不想撿垃圾，覺得難為情了？”

張輝搖搖頭：“我只是不想認(rèn)輸，想再試試。不然我一輩子都會活在這種挫敗感里?！?/p>

總結(jié)了失敗的原因后，張輝重新開始，再次開辦英語培訓(xùn)學(xué)校。這一次，他對每一位員工真心相待，給他們最好的待遇和工作環(huán)境。很快，事業(yè)越做越大。2008年，張輝創(chuàng)辦了上海張輝營銷管理咨詢有限公司，擔(dān)任總裁。2010年，張輝與相戀四年的女友結(jié)婚，并把母親接到城里享福。

為母愛點贊拍部電影送給母親

事業(yè)成功后，張輝不僅讓母親過上了好日子，還把兄弟姐妹都接到了上海。只有父親放不下老家的幾畝地，不肯來上海生活。每年過年，張輝都會開車帶上一家人趕回老家，和父親團聚。

雖然生活好了，母親卻依舊勤儉節(jié)約，不管孩子們給她買什么，她都說不需要。最讓她高興的是，幾個孩子能陪她說說話，她最喜歡說過去拾荒的那些事。聽多了，張輝忽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拍一部電影送給母親，以母親的拾荒故事為原型，他和母親做主演。

張輝把拍電影的想法告訴了母親，母親局促不安地問：“我能行嗎？”

張輝點點頭：“你一定行?！睘榱藢崿F(xiàn)這個夢想，2014年初，張輝創(chuàng)辦了上海領(lǐng)航者影視傳媒集團，組建了一支完整的影視工作團隊。隨后，張輝找來一位編劇，讓母親把這些年的故事詳細地說給他聽。經(jīng)過反復(fù)修改，以張輝和母親潘立芳為原型的劇本終于完成。張輝給電影起名《媽媽我愛你》，以此表達他對媽媽的感謝和敬愛。

2015年5月，電影開拍了，張輝和母親潘立芳本色出演，重新回味了當(dāng)年的艱辛。一開始面對鏡頭，母親總是很緊張。張輝讓她放松：“你就是在演自己，平時怎么樣，現(xiàn)在就怎么演?！甭?，母親放松了下來，表現(xiàn)自然了很多。

母親拾荒的那套家當(dāng)一直完好地保存著，成為最真實的服裝和道具。鏡頭前，潘立芳演的是拾荒媽媽；關(guān)機后，她依然不改拾荒的習(xí)慣。劇組工作人員丟棄的礦泉水瓶，會被她一個個收集起來；每天拍攝完成后，再拿到收購處賣掉。

一個月后，拍攝工作基本結(jié)束。2015年11月，《媽媽我愛你》登陸愛奇藝、優(yōu)酷等各大視頻網(wǎng)站。這部電影以真實的情節(jié)、樸素的表演，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影片再現(xiàn)了母親為了養(yǎng)育孩子付出的辛苦，在兒子事業(yè)受挫、萎靡消沉?xí)r，給予兒子的有力支撐。

電影結(jié)尾，潘立芳拉著小孫女的手，從家門口緩緩走出。四歲半的小孫女身穿白裙，牽著奶奶的手，歡快地一蹦一跳地向前走。蔥蘢綠色中，陽光從樹葉間灑下，照在那條平坦而寬闊的路上。

谷春林摘自《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