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開
去西安開會,想到賈平凹,便欲借機拜訪他。請當地朋友老李向平凹先生轉達我的意愿:你看我時很遠,我看云時很近。老李聯(lián)系后告知我他“在場”,沒有可能召見不懂預約的人。既然在場,就有可能見面嘛。老李急了,數落我沒文化,人家平凹先生在場,是指他回到鄉(xiāng)村進入了寫作狀態(tài)。
人物就是人物,不同我等“人”和“物”,難達膠合狀態(tài)。后來做課題“雇主眼中的核心員工”,使我對“在場”一詞更添了“禪房花木深”的感覺,它該是心沉職域狀態(tài)的一種自體存在。一位做網信業(yè)的創(chuàng)業(yè)老板講,“二八理論”是對的。凡職業(yè)精英一定是限量版的。招來一批新人,我和HR都沒有流沙在握的本事。可當閃離的、路演的人跳出后,競次邏輯就發(fā)生了。那些主動走適配路線的人,組織會幫他找到在場的底牌。
初識衛(wèi)國時,他任職建筑公司的項目經理,臉部整個一塊陽光曬臺。工作中只是飽含匠心,HOLD得住工地的每一個瑕疵。于是,領導授權他做HRD??蛇@位擠進機關大樓的高薪白領,卻渾身不自在,說自己“養(yǎng)白了臉,委屈了心”;遇事待人眼無神、人木訥。一年后,一個大項目上馬,給他“幸福的一擊”。再回施工現場,經驗的直接性、無遮蔽狀態(tài),讓他的目光溫和而剔透起來,盡管他又還原成酡紅的臉龐。
兌現“在場性”,并非要滿足干活吃飯那種物質層面的生存,而是追求精神層面的存在。剛入職就整天磨嘰加薪晉職的人難成大器。借錢鐘書的話說,編輯是樹葉,遲早是要凋落的,而創(chuàng)作才是大樹,自我設計的創(chuàng)作主題可致深遠。
上月,德國一批藍領來中國安裝智能設備,讓中國同行漲知識了。這幫人一上場就各就各位,腦門子幾乎貼在各類部件上,那股子勁兒如同邂逅久別的愛人。試車時,他們有椅子不坐,一站到底,眼神里有敬畏上帝般的質感,彰顯出難以覺察的來自生命本身的賁張之力。側立一旁,你會感知工匠精神的偉力。在德語的哲學中,工匠精神的別解是,“面向事物本身的強力意志”。中國學者喜歡把這種“在狀態(tài)”稱為“氣場所在”,并言之,行事認真是職業(yè)人像人的最后藩籬。
“場”是多維的,卻不是任性的。畢業(yè)即失業(yè)的愛因斯坦未出場時就篤定:平生不搞科研,就當修表匠。今年,95后將抵達職場江湖,有職涯規(guī)劃師為“校招”配置的廣告語是,“不怕你多情,就怕無深情”。
人生的安頓絕無巧克力般絲滑,它依附于心理資本的在場。沒有一種持續(xù)的力量,即使你GPS定位的靶標再精準,也是虛妄的。何謂持續(xù)的力量?稻盛和夫答:在你覺得“不行了”的時候,才只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