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繼端

天地蒼茫人獨行。

大家都說我是個不稱職的野生動物保護者，因為我從未赤裸身體、涂抹顏料、粘上羽毛、游走呼喊……

這大半生，我做的最轟轟烈烈的一件事是：不久前，在北太行的龍脊山脈，救了一只通體雪白的猿猴。

之后，白猿送了我一株樹。

之后，我把樹栽在一個青花瓷盆里，制作成盆景。

我還能給你提供以下信息：

樹是崖柏，名“血柏”，稀有活體，約1000齡，根部有刀砍斧斫的痕跡；

白猿，約60齡，身被傷痕系槍傷。

……

真沒想到，我成了名人，我的經(jīng)歷被視為傳奇，廣為流傳。

許多人聯(lián)系我，要購買盆景，給出的價格一路飆升。我說我是不會賣的，我要對得起白猿對我的情誼。

于是，我懷抱盆景在我的胸前，形影不離。

……

自此，我的生活充滿夢魘，我無法得到片刻的安寧。滿世界的人都在找我，找一個抱盆景的男人。

我逃離，過居無定所的生活。

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了一系列關于我的奇異現(xiàn)象：

我喜歡在陽光下奔跑，不知疲倦；

我沒了饑餓感，只喜歡餐餐風、飲飲露；

我看見了自己的前世，是水里的一尾魚；看見了自己的來生，是懸崖上的一株樹。

我以為我一直在漫無目的地走。其實，我一直在朝向那“呦呦”而鳴的白猿。

終于，在一個月光流瀉的夜晚，我循著白猿的召喚，走上了北太行最奇崛的懸崖。

我想伸出手把盆景交給白猿，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這千年血柏的根系已經(jīng)深深扎進了我的心房！索性，我就站成一棵樹吧。

我看見白猿的臉上掛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