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婷

老虎不發(fā)威，拿我當病貓了。不過，還真是病貓，耳朵不好使了，腿腳不靈便了，因為我太老了，把我年齡說出來肯定得嚇你們一大跳，整八十，呵呵，老吧。但是我再老，小軍也不能這么不拿他爹當回事啊，我聽見他跟英子電話里說了，“不要問老爸，你把車票和旅館定好，到時候直接把爸帶上車就成了?！甭犅牐羞@樣帶他爹出去旅游的嗎，就跟綁架似的。

知道孩子們孝順，小軍見他丈母娘去北京玩一趟回來后，不但安然無恙，而且比以前精神了，立馬決定帶我跟老太婆去北京。呵呵，到老了，還趕了回時髦，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當然想去北京了，多少年前就想了，這輩子如果連北京都沒去過，也太遺憾了吧。那有人要問我那幾個孩子了，怎么這時候才想起來帶老爺子去北京？我得替孩子們說句公道話。早在二十年前，我跟老太婆過六十歲生日的時候，大強、大志和小軍他們哥三個就準備帶我們?nèi)ケ本┞寐糜?，可老太婆舍不得，說花那么多錢只為飽眼福，還不如每天能讓我聽到孩子們的聲音來得開心，于是老太婆拿著孩子們給的旅游費，裝了部電話，那時候裝電話要三千多塊錢呢。雖然我非常想去北京，但是老太婆的話就是圣旨。我知道老太婆也很想去的，只是那時候家里剛走上脫貧，一向勤儉的老太婆舍不得把錢花在旅游上。

還讓我不高興的是，都到這時候了，老太婆仍在替孩子們考慮，說大強遠在外地，回不來，英子單位忙，請假難，讓大志和小軍帶我們兩老的出這么遠的門，肯定得累壞了，所以讓大志和小軍先帶我去，下半年再讓大強跟英子帶她去。老太婆你也不想想，咱倆這時候再不浪漫一把，就真的沒有機會了。年輕的時候跟著我吃苦受累，沒錢帶你去旅游，到老了，我身體不行了，沒有精力了，想帶你去也去不成了。雖然你從來沒有抱怨過，但我心里虧欠啊，幸好孩子們孝順，給了我們這樣的一次機會，老太婆你還要分開行動，真是的。

這回我得耍下小性子，我用顫抖的聲音跟他們宣布，北京我不去了，要去你們自己去！那哥倆頓時傻眼了，趕緊打電話給老大，讓大強拿主意，錢都付了，咋辦？我估計大強撂了電話，就往家趕了。老大就是老大，辦事靠譜。大強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讓老太婆跟我一塊去。大強說帶爸媽出去旅游，平安第一，老爸心臟不好不能坐飛機，我?guī)Ю习肿哞F，大志和小軍帶老媽坐飛機，到了北京會合。

看著孩子們跟準備一場戰(zhàn)役似的，我在一旁偷著樂。任性就任性一回了，讓孩子們受累一次，不給他們，也不給我跟老太婆今生留遺憾。

出行的那天，我精神格外的好，有好多年都沒這么好過了。老太婆先去飛機場，我把老太婆送到樓梯口，約好在北京見。其實我在心底里還有一個約定 ，就是跟老太婆下輩子還要在一起。

“老爸，你樂什么呢？”大強問我。我不能告訴他，因為我想到那天孫子的手機里放的一首歌：天上風箏在天上飛，地上人兒在地上追……此時老太婆不就是天上飛著的風箏，而我正是那個在地上追的人嗎？

（責編/方紅艷 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