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
使勁揉搓好一塊大小適宜的黏土泥板,并把棱角磨圓,然后再削幾支蘆葦稈─4000多年前,一個蘇美爾書吏的一天通常是這樣開始的。拿起一支蘆葦稈,他開始工作:在濕潤的泥板上用力畫下一些奇怪的小圖案。
亨利·羅林森,英國軍官、考古學家,被譽為“楔形文字之父”。
削尖的蘆葦稈留下一道道頭粗尾細的筆畫,形如一個個小木楔。很快,泥板上就爬滿了由“小楔子”拼成的神秘符號。隨后,泥板被拿到爐灶邊,小心翼翼地烤干成磚塊,而這些符號則被永恒地雕刻在了方磚上……
約公元前2100年的蘇美爾便攜式泥板,上面刻著楔形文字,列舉了蘇美爾信使應(yīng)攜帶的啤酒、面包及口糧。
現(xiàn)在,你可以從世界歷史課本上重新看到這些很“酷”的小符號,并且學到它們叫作“楔形文字”,同我們中國的甲骨文和古埃及文字一起,并稱人類最早的3種古文字。從蘇美爾時代殘存下來、在近代被發(fā)掘出來的楔形文字文獻都是抄寫在泥板上的。這些泥板中,大約90%是商業(yè)和行政記錄,其余的10%則是對話、諺語、贊美詩和神話傳說的殘篇。
1625年,一個名叫彼德羅的意大利探險家來到兩河流域,開始了一次艱苦的旅程。不久,他在當?shù)氐耐燎饛U墟中得到了一些殘破的磚塊與石片,用力擦去磚上的泥土,驚訝地發(fā)現(xiàn),磚塊上赫然現(xiàn)出了密密麻麻的怪異圖案。彼德羅懷著興奮的心情,把刻有銘文的磚塊帶回了歐洲,經(jīng)過初步的研究,人們確定它并非裝飾品,而是一種古代的文字,當然,世上根本無人能識。盡管彼德羅在兩河流域的探險游記暢銷一時,但他終其一生也沒能讀出一個楔形符號,美索不達米亞則注定還要沉寂200余年,靜候人類考古大發(fā)現(xiàn)時期的到來。
獻給阿卡德神恩利爾的瑪尼什吐蘇方尖碑,碑上覆滿楔形文字。
19世紀,隨著當時歐洲人對于考古發(fā)現(xiàn)的狂熱,考古學者開始把目光投向舊日的伊甸園─美索不達米亞。丹麥、法國、英國、德國等國的考古隊源源不斷地來到這里,開展了一場幾乎是爭分奪秒的挖掘活動。1842年,一名法國領(lǐng)事挖掘了一個龐大的地下宮殿后,整個歐洲為之轟動,最新的巴比倫考古消息成為報紙上最為搶眼的新聞。與此同時,被不斷帶回歐洲的泥板楔形文字,在歐洲的各大圖書館中,開辟出一個個研究楔形文字的戰(zhàn)場,面對一輪又一輪新的精美浮雕和泥板文字的出土,人們驚覺:人類所知的整個發(fā)展史將被傾覆。巴比倫,這個虛無縹緲的伊甸園將重現(xiàn)世間。而關(guān)于巴比倫衰榮興替的歷史以及高度發(fā)達的經(jīng)濟、社會制度和傳奇故事,都曾以楔形文字的方式,在泥板上被記錄下來。
楔形文字泥板課本 ??黏土 ?8cm×10.5cm ?巴比倫后期
如果你能夠穿越時空來到古代蘇美爾宮殿,一定會為眼前的景象所震驚:數(shù)以萬計的泥板被擱置在高高的“書架”之上,眾多的書吏穿梭其間,間或坐在長桌前雕刻出新的泥板。宮殿四周的墻壁上則雕滿了同樣的楔形文字和栩栩如生的大型浮雕─這是一個龐大的圖書館,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圖書館。當然,為了使這些文字流傳下去,蘇美爾還擁有世界最早的學校,那時的蘇美爾少年就同我們一樣,得坐在教室里上課,只不過,他們的練習本同樣也是放置在膝上的一塊長方形泥板。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蘇美爾人制作出一塊塊涉及政治、經(jīng)濟、法律、宗教、神話、醫(yī)學、數(shù)學、天文和外交的典籍,充分反映出當時的文明已經(jīng)達到令后世瞠目的高度。
很難說清第一個文字究竟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出現(xiàn)的,我們只能追溯到公元前3500年的蘇美爾象形圖畫文字,后來為了表現(xiàn)較復雜、抽象的概念,便把兩個或三個象形圖畫字結(jié)合起來,創(chuàng)造了合體字,同樣也有會意字和指事字,同我們漢字的發(fā)展如出一轍。最初,它也像漢字一樣,是從右到左豎行書寫,后來則把字形側(cè)轉(zhuǎn)90度,改為從左到右橫行書寫。公元前3000年以來,蘇美爾人的圖畫文字開始逐漸向楔形文字符號轉(zhuǎn)變。
另外一種說法是,楔形文字是從陶籌演變而來。早在公元前8000年,古代蘇美爾人就用黏土捏成一個個小圓球,用來記事或進行物品交換。隨著商業(yè)的發(fā)展,陶籌變得越來越復雜,上面開始刻有符號或被打洞,而且被放置在一個空心的泥球里長期保存。慢慢地,人們認識到,泥球表面的蘆葦筆印跡本身足以代替陶籌的作用,圓的泥球變成了扁的泥板,文字從而誕生。
而蘇美爾人自己的神話傳說也記錄了楔形文字的誕生:為了收集修建神廟的木材、天青石和金銀,一名使者牢記國王的囑托遠赴他國,轉(zhuǎn)述國王的旨意。回來的時候,他又要轉(zhuǎn)述那位國王的答復。反復多次,使者傳遞的信息越來越多,他的嘴變得越發(fā)沉重,在此情況下,一位國王試著將旨意寫在了泥板上─文字誕生了,使者的嘴巴終于得到了解脫。
公元前2000年左右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的楔形文字泥匾
集古代兩河流域法律之大成的“漢謨拉比法典”就是用楔形文字寫成的,它被雕刻在巴比倫伊什塔爾城的城門上。如果你有機會來到德國柏林帕爾伽蒙博物館,將有機會看到城門的舊貌:考古學家曾經(jīng)將這座城門的磚塊逐一拆下,編上號,然后運回德國重新組裝。這部最完整、最有系統(tǒng)的巴比倫法律文獻是兩河流域法律制度的代表作。它用典雅的楔形文字,刻在黑閃長巖的石碑上,浮雕上還刻有主管司法的太陽神沙馬什授予國王漢謨拉比以法律的情景,現(xiàn)存于法國的羅浮宮。
漢謨拉比法典石柱(局部)
用楔形文字寫成的史詩《吉爾伽美什》還敘述了人類早期遭遇大洪水的情景,簡直和《圣經(jīng)》中記載的挪亞方舟如出一轍。現(xiàn)在的學者普遍認為,《圣經(jīng)》中有關(guān)洪水的記載是從《吉爾伽美什》中演變而來。那么,又如何看待中國神話中所記載的大禹治水神話呢?人類早期的發(fā)展歷史中有著許許多多微妙的聯(lián)系,無論是楔形文字還是甲骨文,它們的誕生和發(fā)展,都有著人類早期文明出現(xiàn)時的影子。大多數(shù)學者沒有把它們看成巧合,只是,歷史已經(jīng)湮沒了它們,只有考古學家不斷地求證,才能揭起它們神秘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