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禹

8月30日晚，東北姑娘趙一涵的直播間迎來了一個高峰。

19歲的趙一涵是映客直播平臺上的第一大主播。她已經剪去之前公開照中的長卷發(fā)，一頭清爽短發(fā)顯得俏皮活潑，V字臉嬌小白皙。直播期間，耳尖的網友聽到旁邊有個熟悉的男聲，直播間里瞬間被刷屏。

很多人進直播間，是來看她父親的。雖然趙一涵并不愿意如此，卻也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正如她的父親，不得不接受東北娛樂圈更新?lián)Q代，開始一種新的模式一樣。

“老利的公司”

趙一涵在映客的用戶名叫“社會你球姐”，在剛開始玩直播的兩個月里，她并沒有提過家人。直播平臺上，滿屏都是東北口音，人們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特別之處，直到一次，本山傳媒的田娃過來直播間捧場刷禮物，粉絲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有關聯(lián)。

今年四月，趙一涵參加GMIC（全球移動互聯(lián)網大會）首屆“互聯(lián)網最具人氣主播”TOP10評選活動。趙本山也是從那時知道自己的女兒在玩直播。之后，他不時公開為女兒站臺，這也成了父女聯(lián)系的窗口。

趙本山第一次在網上做視頻直播是今年的1月24號凌晨，他的徒弟文靜正在直播，身穿深色上衣、卡其色褲子的他出現(xiàn)在身后。網友們開始刷起了禮物。

22萬人。這是當晚同時在線的最高人數。他舉著一個粉色小話筒，和這些網友淡淡地嘮著閑嗑，電腦里的QQ有人上線了，“篤篤”地響了兩聲，像是有人敲門。他中斷了話題問道，“誰又敲了兩下子，我說的不對了嗎？”

顯然，無論是網絡聊天，還是網絡直播，對六十歲的他來說，都是新鮮的。趙本山最早在電視屏幕上成名，后來轉戰(zhàn)大銀幕。這兩塊屏幕的套路他是熟悉的。但現(xiàn)在，一塊小小的屏幕，迅速成了當下最熱門的娛樂陣地，這讓他有點不知所以。在直播間里，他一再重復說，此前對這個事物完全不了解，“文靜開這直播間，我剛開始一點也不懂，不知道YY，后來他簽到老利的公司了”。

老利的公司舞帝傳媒是YY主播于利（網上人稱“利哥”）組建的公會，在YY平臺上能排進前五名。本山傳媒尚未涉足直播業(yè)時，舞帝傳媒就先后簽約本山傳媒的文靜及王金龍等藝人進入YY直播間發(fā)展并大力推薦。

“劉老根”公會

“生是舞帝的人，死是舞帝的魂”，2015年5月17日，文靜在直播間里說完這一句后，頓了一會兒又補充道，“只不過，不是我能決定的?！?/p>

此前，文靜在直播平臺上消失了三個月。不斷有粉絲問她去干什么了。亦有傳言稱，本山傳媒發(fā)現(xiàn)旗下藝人與其他公會簽約，下了禁止令，不許他們再直播。

在表達了對舞帝的感情后，文靜隨即開始回應這段傳聞，“不是本山傳媒不讓玩兒YY”，文靜說，“我們本山傳媒要踏入YY了。以后明星大腕，長貴、短貴全都會干起來?！?/p>

本山傳媒終于決定踏入這個領域。東北人已經占了直播平臺上的半壁江山，他們再沒動靜，也說不過去。于是，網絡直播世界里，一個新的公會成立了——“劉老根”公會。

“劉老根”源自電視劇《劉老根》，后來成了本山傳媒的一個文化品牌。

2003年，沈陽中街第一家“劉老根大舞臺”劇場成立，直至今年7月1日鄭州“劉老根大舞臺”開業(yè)，全國已經開設了11家“劉老根大舞臺”連鎖劇場。

原本順風順水的本山傳媒，在2014年前后，陷入一場危機中。據《理財周報》等媒體報道，該公司的經營也陸續(xù)遭遇困境，在投資影視公司和房地產的問題上，屢屢受阻。

這是一場大危機。之后的本山傳媒開始走低調路線，顯然也在尋找新的突破。

本山傳媒主營四大業(yè)務版塊，包括演出、影視制作、電視欄目和藝術教育，演出是其核心主業(yè)。近兩年，他們開始向看似更寬松的網絡尋求機會。2015年10月27日，本山傳媒投拍的首部網絡電影《山炮進城1》正式上線，主要演員小沈陽、劉小光、宋曉峰等皆為本山傳媒藝人。此后，本山傳媒接連制作《山炮進城2》、《槑頭槑腦》、《小小爸變形記》、《超級大山炮之奪寶奇兵》等網絡電影和網絡劇。

但這些內容，與本山傳媒過去的業(yè)務仍很相近，不過換了平臺。而直播，卻是這家公司之前從來沒想過的模式，直播形式、主播與觀眾的關系、盈利模式……都是他們不熟悉的。尤其是公主嶺“利哥”的迅速崛起，并與自己旗下藝人簽約，讓本山傳媒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夜半三更會“利哥”

于利（“利哥”）：“上次我來北京，你也在北京呢，沒敢打擾你。說你和白百何排練（節(jié)目）呢，我就沒敢進屋?！?/p>

趙本山：“你是害怕問你要人吧？”

于利（抬手摸著頭發(fā)）：“沒有沒有，趙老師你看你要哪個我沒給啊。只要你吱聲，豪哥（本山傳媒副總裁）吱聲，哪個都給。要不本山傳媒的都給你放回來了嘛?！?/p>

1月24日凌晨，在文靜的直播間里，趙本山唱了一曲《月牙兒》后，開始和舞帝傳媒的于利連麥（網絡連線），并在22萬網友面前開始聊天。兩人的這些對話，就是發(fā)生在連麥期間。

直播界的網紅于利也是個十足草根。他曾是一名汽修工，在直播平臺上，靠喊麥、講笑話、講段子吸引網友，將二人轉的表演風格復制到鏡頭前，最終成為一名萬人主播。坐擁965萬YY粉絲的他是今年“新浪微博616超級紅人節(jié)”的“十大網絡主播”之一。在他直播時，同時在線人數動輒10萬以上。

于利似乎代表著直播時代東北新勢力的崛起。在這個由技術變革所帶來的社會轉型中，各個行業(yè)分工重新洗牌，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趙本山也不得不正視這種變化：“你那公會比我這大多了。我是小公會?！?/p>

在本山傳媒的傳統(tǒng)體系里，人們更熟悉小沈陽、宋小寶等人，相比而言，文靜并不是特別出名。但現(xiàn)在，回歸劉老根公會后，她已經成了當家主播，擁有432萬YY粉絲。

本山傳媒融現(xiàn)代企業(yè)管理模式與家族式管理模式為一體，旗下共有149名藝人，其中111人為趙的徒弟。據本刊統(tǒng)計，本山傳媒旗下超過80%的藝人已經開通了直播，主要集中在YY語音、映客、花椒、一直播等平臺。

如果只依托這些人，“劉老根”公會確實是個小公會，YY上的大公會，動輒擁有上萬主播?！皠⒗细惫珪苍诓粩嗾惺招轮鞑?，在擁有1.3萬余人的粉絲群里，每天都有管理人員向群內的粉絲推薦新主播，吸引大家的關注。

去年10月8日晚，文靜在劉老根大舞臺劇場后臺開播，同在大舞臺表演的王小利等人現(xiàn)身直播間。王小利因主演《鄉(xiāng)村愛情故事》里的劉能而被全國觀眾所熟知，以至于網友們都叫他“能叔”，而不是王小利。直播間里的王小利演唱了一首《康熙微服私訪記》的主題曲《江山無限》，甚至還嘗試了那首經典的喊麥名曲——《內蒙古黑怕》，直播間的人氣一度爆棚，最多時有14萬多人觀看。

但看似發(fā)力的本山傳媒內部，對直播仍然有不同的聲音。8月份，騰訊大遼網開始籌辦“東北網紅節(jié)”，想聯(lián)系劉老根公會參與，結果遭到婉拒。一位接近本山傳媒的當地官員接受本刊采訪時說，據他了解，本山傳媒內部是否要放開做直播，也存在一些爭議和猶疑，但具體情況“很敏感”。（本刊記者朱信明對本文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