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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程

        2016-09-23 18:51:26肯特·尼伯恩劉麗麗
        特別文摘 2016年17期
        關(guān)鍵詞:廚房用具行李箱喇叭

        肯特·尼伯恩(美)+劉麗麗(譯)

        我到達(dá)約定地點(diǎn),按響了車?yán)?,可等了幾分鐘仍不見人影,于是又按了一次。這是我今天換班前最后一趟活兒了,我琢磨著要不要就此離開。猶豫了一下之后,我停好車子,走到房子門前,抬手敲了敲。

        “來了?!币粋€有氣無力而蒼老的聲音說道。緊接著,我聽到物品拖拽過地板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門開了。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婦人站在了我面前,她看上去90多歲,穿著一條印花裙子,頭上戴著一頂飾有薄紗的筒狀女帽,仿佛20世紀(jì)40年代電影里的人物。她的腳邊是一個尼龍材質(zhì)的小行李箱。公寓看起來像是多年沒人住的樣子,所有的家具都用被單蓋著,墻上沒有時鐘,餐臺上也不見任何小擺設(shè)或者廚房用具。房間的角落里有一個紙箱,里面裝滿了照片和玻璃器具。

        “你能幫我把行李箱提到車上去嗎?”她說。我照做了,然后又返回來接她。她扶住我的胳膊,和我一起慢慢地向路邊邁步。一路上,她不停地對我道謝?!斑@沒什么的,”我對她說,“我只是盡我所能罷了,我希望別人怎么對待我的媽媽,我就怎么對待我的乘客?!薄班?,你真是個好孩子?!彼f。

        上車后,她遞給我一個地址,說道:“你能從市中心走嗎?”“那么走比較繞遠(yuǎn)。”我飛快地回答說。“噢,沒關(guān)系,”她說,“我不著急。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家臨終安養(yǎng)院?!蔽彝笠曠R里看了一眼,她的眼睛里閃著亮光?!拔乙粋€家人都沒有了,”她輕聲說,“醫(yī)生說我沒多長時間了?!蔽夷厣斐鍪?,關(guān)掉了計價器。

        “您想讓我走哪條路?”我問。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我們一直在市區(qū)里轉(zhuǎn)悠。她把當(dāng)初自己做電梯員的大樓指給我看。我們駛過她和丈夫新婚時住過的街區(qū)。她讓我停在一家家具店門前,告訴我那里曾經(jīng)是一個舞廳,她小時候經(jīng)常去那跳舞。有時,她也會讓我在某個建筑或拐角處放慢速度,然后坐在后座上,眼神空洞地盯著黑暗的前方,一句話都不說。

        第一道光芒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的時候,她突然說道:“我累了。我們走吧?!庇谑?,我把車開到她給我的那個地址,一路上我們都默不作聲。那是一棟低矮的建筑,倒像是一家小型療養(yǎng)院,一條車道從門廊下直穿而過。我剛把車停好,兩個護(hù)理員就走了過來,眼神關(guān)切地注視著老人的一舉一動。他們肯定知道她要來。

        我打開后備廂,把她的小行李箱提到門口。老人已經(jīng)坐在輪椅上?!拔以摻o你多少錢?”她一邊問,一邊伸手去拿錢包。“不用了?!蔽艺f?!澳愕觅嶅X養(yǎng)家啊。”她回答說?!拔疫€有別的乘客呢!”幾乎想都沒想,我便彎下腰,給了她一個擁抱。她緊緊地回抱了我?!澳阕屢粋€老太太享受了一段很開心的時光,”她說,“謝謝你?!蔽椅樟艘幌滤氖郑缓筠D(zhuǎn)身走進(jìn)微露的晨曦中。

        一扇門在我身后關(guān)上了,我仿佛聽到生命終結(jié)的聲音。那天,我沒再搭載更多的乘客。我漫無目的地開著車,神思恍惚,一整天都沒有說話。如果那位老人碰到一個脾氣暴躁,或者迫不及待想要交接班的司機(jī)會怎么樣呢?如果我拒絕接活,或者只按一次喇叭就開走又會如何?

        回頭想一下,我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偉大的事情。我們習(xí)慣性地認(rèn)為生活總是圍繞著美好的時刻旋轉(zhuǎn),可實(shí)際上,美好的時刻經(jīng)常會讓我們大吃一驚——它暗藏在人們所謂的微小瞬間里,閃現(xiàn)著美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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