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蕾

摘 要：

《尚書》所載“鳳凰來儀”，作為《韶樂》表演的一種結(jié)果，其深刻含義是中原與周邊各民族的和平，亦即排除戰(zhàn)爭、刑罰等等人身利益沖突的政治行為。它是三代之治、唐虞之道的重要標(biāo)志，也是歷代中國人關(guān)于人身安全、人際關(guān)系、民族關(guān)系乃至人類與大自然關(guān)系的理想與夢想。

關(guān)鍵詞：《尚書·益稷》；鳳凰來儀；三代之治；唐虞之道

一、“鳳凰”字義

在古漢語中，“風(fēng)”是一個廣泛使用同時又具有廣闊的想象空間的字?！帮L(fēng)雅”、“風(fēng)教”、“風(fēng)化”、“風(fēng)俗”、“風(fēng)骨”、“風(fēng)調(diào)”……“風(fēng)”不是剛性而是柔性的，不是沖突對立而是逐漸變化的。“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風(fēng)教的作用不是用法令、行政、軍事、戰(zhàn)爭強制對方，而是以文明感化四方，如同風(fēng)行草偃。所以“風(fēng)教”更加合乎情理，更加講究技巧，作用更加長遠(yuǎn)，也更加節(jié)約政治成本。

但甲骨文中沒有“風(fēng)（風(fēng)）”字，只有“鳳”字。甲骨卜辭中，“風(fēng)”字即以“鳳”字假借，意為春天萬物萌動。

甲骨文“鳳”字寫作。其字為獨體象形字，象有叢毛冠的、尾羽有翎毛分布的鳥的側(cè)面。

甲骨文中也沒有“朋-鵬”字，也以“鳳”字假借。

甲骨文“朋-鵬”字寫作。其字也為獨體象形字，象尾羽非常突出的鳥的背面。

著名的《莊子·逍遙游》中所說的鯤鵬，“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借用的正是“鳳”字。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引崔僎：“‘鵬即古‘鳳字，非來儀之鳳也。”引《說文解字》：“‘朋及‘鵬皆古文‘鳳字也。朋鳥，象形。”引《字林》：“鵬，朋黨也，古以為鳳字?！保ǘ盼摹芭笥选钡摹芭蟆眲t來源于“朋貝”的“朋”，五貝為一串，兩串為一朋，是殷商時期貨幣單位。串貝作形，隸定為玨，寫作：。）

這一現(xiàn)象說明，“鳳”字比“風(fēng)”、“鵬”具有更早的字源和更加核心的詞性。

“鳳凰”，古文又作“鳳皇”。“皇”字金文寫作：。

“皇”字上有三或四豎畫，象形，似冠飾，與鳥羽有關(guān)?！抖Y記·王制》“有虞氏皇而祭”，鄭玄注：“皇，冕屬也，畫羽飾焉”?！吨芏Y·天官·掌次》“設(shè)皇邸”，鄭玄注引鄭眾云：“皇，羽覆上”。《周禮·地官·舞師》“教皇舞”，鄭玄注：“皇，析五彩羽為之”，孫詒讓正義：“皇，謂冠”。《周禮·地官·樂師》“有皇舞”，鄭玄注：“皇，雜五彩羽如鳳凰色，持以舞”?！抖Y儀·聘禮記》“賓入門皇”，鄭玄注：“皇，自莊盛也”。

二、鳳凰與古人眼中的自然秩序

鳳凰為羽蟲之長，是因為它的品德完善。具體而言，有如下特征：

1.鳳凰代表光明。《孔演圖》：“鳳，火精?！痹凇兑捉?jīng)》的體系中，《離卦》代表日，代表火，代表目，總之，代表光明。《離卦》的“離（離）”字，從“隹”，本義便是一種名為“長離”或“離朱”的鳥類。而鳥類的視力是動物之中最好的。

2.鳳凰有雅潔的起居?！睹娛琛罚骸傍P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蔽嗤┑臉涓汕啾?，故又稱“碧梧桐”。其木質(zhì)疏通，可以制琴。梧桐與竹都是最為雅潔的樹木，鳳凰對自身起居的要求，有如“君子四友”一般的選擇，有著“有所不為”的節(jié)制。

3.鳳凰具有超凡的能力?！缎滦颉份d宋玉對楚威王問：“鳥有鳳而魚有鯨。鳳鳥上擊于九千里，絕畜云，負(fù)蒼天，翱翔乎窈冥之上。夫糞田之鴳，豈能與之?dāng)嗵斓刂咴眨?/p>

4.鳳凰的鳴叫聲，有五種意蘊?！墩撜Z摘衰圣》：“行鳴曰歸嬉，止鳴曰提扶，夜鳴曰善哉，晨鳴曰賀世，飛鳴曰郎都。知我唯黃，持竹實來，故子欲居九夷，從鳳嬉?！薄爸椅S”四句，是鳳凰的自述之語。宋均注：“黃，黃中通理也。鳳遇亂則潛居九夷?！?/p>

5.鳳凰一身匯聚多種動物的精華?！墩f文解字》：“鳳，神鳥也。鴻前麐后，蛇頸魚尾，鸛顙鴛思，龍文虎背，燕頷雞喙，五色備舉。出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國之外。過昆侖，飲砥柱，濯羽弱水，暮宿丹宮。見則天下大安寧。”

6.鳳凰一身匯聚天地精華，有“六像”、“九苞”?！墩撜Z摘衰圣》：“鳳有六像、九苞。六像者：一曰頭像天，二曰目像日，三曰背像月，四曰翼像風(fēng)，五曰足像地，六曰尾像緯。九苞者：一曰口包命，二曰心合度，三曰耳聽達，四曰舌詘伸，五曰彩色光，六曰冠矩州，七曰距銳鉤，八曰音激揚，九曰腹文戶?！?/p>

7.鳳凰一身具備仁義禮智信五常的美德?！渡胶＝?jīng)·南山經(jīng)》：“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薄洞蟠鞫Y記·保傅》、《賈誼新書》：“鳳凰生而有仁義之意，虎狼生而有貪戾之心。”

8.鳳凰可以和人類感應(yīng)?！尔i冠子》：“鳳凰者，鶉火之禽，陽之精也。騏麟者，元枵之獸，陰之精也。萬民者，德之精也。德能致之，其精畢至?！?/p>

在古人眼中，鳳凰是五類動物之一的首領(lǐng)，與同樣位居五類動物之一的人類同處在一個宇宙秩序之中。天地間存在著五類動物，即羽蟲、毛蟲、甲蟲、鱗蟲、倮蟲。這五類動物構(gòu)成了同一個生態(tài)環(huán)境。如《大戴禮記·易本命》所說：“有羽之蟲三百六十，而鳳皇為之長；有毛之蟲三百六十，而麒麟為之長；有甲之蟲三百六十，而神龜為之長；有鱗之蟲三百六十，而蛟龍為之長；倮之蟲三百六十，而圣人為之長?！?/p>

徐鍇《說文系傳》：“‘鸞鳥自歌，‘鳳鳥自舞，言有所感動，和氣浹其心，自然而舞也。禹拜昌言，皋陶賡歌，九功之德，皆可歌也。人心和矣，故移之于金石?！艘艨酥C，無相奪倫，金石和矣。故曰‘笙鏞以間，鳥獸蹌蹌，鳥獸和矣。故曰‘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政之和必以人聲為效，聲之和必以金石為效，金石之和必以鳥獸為效，鳥獸之和必以鳳凰為效。鳳者，羽族之長，而天地之靈也，無所誘慕，非和不至。故不和其本，而欲金石之和，伶?zhèn)惒荒転橐??！眅ndprint

三、先秦古詩中吟詠的鳳凰

鳳凰在今本《毛詩》中，凡一見。

《詩經(jīng)·大雅·卷阿》：“鳳凰于飛，翙翙其羽，亦集爰止。”毛傳：“鳳皇，靈鳥，仁瑞也。雄曰鳳，雌曰皇。翙翙，眾多也?！编嵐{：“翙翙，羽聲也。亦，亦眾鳥也。爰，于也。鳳皇往飛，翙翙然，亦與眾鳥集于所止。眾鳥慕鳳皇而來，喻賢者所在，群士皆慕而往仕也。因時鳳皇至，故以喻焉?！?/p>

《韓詩外傳》卷八說到這首詩：黃帝即位，宇內(nèi)和平，“鳳乃止帝東園，集帝桐樹，食帝竹實，沒身不去。《詩》曰：‘鳳凰于飛，翙翙其羽，亦集爰止?！?/p>

此外，《荀子·解蔽》中載有一首佚詩，也說到鳳凰?！对姟吩唬骸傍P凰秋秋，其翼若干，其聲若簫。有鳳有凰，樂帝之心?！睏顐娮ⅲ骸耙菰娨?。此帝蓋謂堯也。堯時鳳凰巢于阿閣，言堯能用賢不蔽，天下和平，故有鳳凰來儀之福也。”

而《左傳·莊公二十二年》載，陳大夫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占辭中說到了鳳凰。占辭曰：“吉，是謂‘鳳皇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后，將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與京。”杜預(yù)集解：“雄曰鳳，雌曰皇。雄雌俱飛，相和而鳴鏘鏘然，猶敬仲夫妻相隨適齊，有聲譽。”

此外，《尚書大傳》有一首輯佚的歌辭，與虞舜相關(guān)，題為《大唐之歌》，是贊頌虞舜禪讓的。歌中唱道：“舟張辟雍，珝珝相從，八風(fēng)回回，鳳皇喈喈?！?/p>

這時舜帝又唱出了著名的《卿云歌》：“卿云爛兮，糾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fù)旦兮?！?/p>

八伯接著又唱道：“明明上天，爛然星陳，日月光華，弘于一人?！?/p>

舜帝又再歌道：“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時從經(jīng)，萬姓允誠。施于論樂，配天之靈。遷于賢圣，莫不咸聽。鼚乎鼓之，軒乎舞之。精華已竭，褰裳去之?！?/p>

后來《文心雕龍·明詩》品評說：“人稟七情，應(yīng)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昔葛天樂辭，《玄鳥》在曲；黃帝《云門》，理不空弦。至堯有《大唐之歌》，舜造《南風(fēng)之詩》，觀其二文，辭達而已?！敝傅木褪沁@一組詩歌。

這是“鳳凰”在文獻中的較早記載。

《卿云歌》在中華民國時期，曾兩度被改編為國歌。

四、“簫韶九成，鳳皇來儀”

但有關(guān)“鳳凰”的最著名的記載，還在《尚書》。

《尚書·益稷》：“夔曰：‘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賓在位，群后德讓。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蹌，簫韶九成，鳳皇來儀。夔曰：‘于！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

夔是樂官，稱為典樂，又稱樂正，是上古的音樂世家。

漢孔安國有如下注解：

戛擊，柷敔，所以作止樂。球，玉磬。搏拊，以韋為之，實之以糠，所以節(jié)樂。此舜廟堂之樂，民悅其化，神歆其祀，禮備樂和，故以祖考來至明之。

下，堂下樂也。上下合止樂，各有柷敔，明球、弦、鐘、籥，各自互見。鏞，大鐘。吹笙擊鐘，鳥獸化德，相率而舞，蹌蹌然。

鳳皇，雄曰鳳，雌曰皇，靈鳥也。儀，有容儀。備樂九奏而致鳳皇，

尹，正也，眾正官之長。信皆和諧，言神人治。始于任賢，立政以禮，治成以樂，所以太平。

唐孔穎達有如下注疏：

夔曰：在舜廟堂之上，戛敔擊柷，鳴球玉之磬，擊搏拊，鼓琴瑟，以歌詠詩章，樂音和協(xié)，感致幽冥，祖考之神來至矣。虞之賓客丹朱者在于臣位，與群君諸侯以德相讓。此堂上之樂，所感深矣。又于堂下吹竹管，擊鼗鼓，合樂用柷，止樂用敔，吹笙擊鐘，以次迭作，鳥獸相率而舞，其容蹌蹌然。堂下之樂，感亦深矣。簫韶之樂，作之九成，以致鳳皇來而有容儀也。夔又曰：嗚呼！嘆舜樂之美。我大擊其石磬，小拊其石磬，百獸相率而舞，鳥獸感德如此，眾正官長信皆和諧矣。

皋陶、大禹為帝設(shè)謀，大圣納其昌言，天下以之致治，功成道洽，禮備樂和。

儀為有容儀也。成謂樂曲成也。每曲一終，必變更奏。備樂九奏而致鳳皇，

樂之作也，依上下遞奏間合而后曲成，神物之來，上下共致?？偵舷轮畼?，言九成致鳳。《大司樂》云：“凡六樂者，六變而致象物及天神?！?/p>

此外《史記》司馬貞集解引孔安國：“簫韶，舜樂名。備樂九奏，而致鳳皇也?！?/p>

《漢書》顏師古：“韶，舜樂名。舉簫管之屬，示其備也。于韶樂九奏，則鳳皇見其容儀，言感至和也?！?/p>

江永《禮書綱目》：“功以九敘，故樂以九成。來儀者，來舞而有容儀也。”

虞舜政治的成功，當(dāng)時已體現(xiàn)在這些樂舞、歌辭上，而樂舞與歌辭中出現(xiàn)了許多的鳥獸，為首的便是鳳凰。因此，就這段文字的記載而言，可以說，鳳凰是虞舜政治成功的重要標(biāo)志。

《尚書》以下，諸子諸史對于“簫韶九成，鳳皇來儀”，多有申論。

《史記·五帝本紀(jì)》：“南撫交阯、北發(fā)，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山戎、發(fā)、息慎，東長、鳥夷，四海之內(nèi)咸戴帝舜之功。于是禹乃興九招之樂，致異物，鳳皇來翔。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p>

司馬貞索隱謂此一段記四夷之名簡有錯亂，西戎上少一西字，山戎下少一北字，長字下少一夷字，又南方之北發(fā)當(dāng)為北戶之誤?！妒酚洝分械倪@段記載源于《大戴禮記·五帝德》，據(jù)《大戴禮記》、《尚書·禹貢》、《左傳》等書，析枝又作鮮支，渠廋又作渠搜，息慎又作肅慎，鳥夷下又有羽民二字。由此，《史記》中這段記載應(yīng)重新整理為：“南撫交阯、北戶，西西戎、析枝（鮮支）、渠廋（渠搜）、氐、羌，北山戎、北發(fā)、息慎（肅慎），東長夷、鳥夷羽民?！?/p>

《三國志·魏書·高堂隆傳》：魏明帝青龍中，大治殿舍，西取長安大鐘。高堂隆諫曰：“夫禮樂者，為治之大本也。故簫韶九成，鳳凰來儀，雷鼓六變，天神以降，是以政平刑措，和之至也。

《帝王世紀(jì)》：“帝堯陶唐氏：受封于唐，年二十而登帝位，以火承木，都平陽。景星耀于天，甘露降于地，朱草生于郊，鳳凰止于庭?！眅ndprint

《列子》：“堯使夔典樂，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簫韶九成，鳳皇來儀：此以聲致禽獸者也。”

《金樓子·興王》：“堯乃老，使舜攝行天子政巡狩，得舉用事，卿云出，景星見。西王母使使乘白鹿，駕羽車，建紫旗，來獻白環(huán)之玦，益地之圖，乘黃之駟。綏耳貫胸之民來獻珠蝦。既陟帝位，以土承火，都平陽，命禹為司空，棄為后稷，契為司徒，咎繇為士，垂為共工，益為朕虞，伯夷為秩宗，夔為典樂，龍為納言。庶績咸熙，群瑞畢集，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擊石拊石，百獻率舞?！?/p>

東方朔《非有先生論》：非有先生仕于吳，與吳王問對。吳王“正明堂之朝，齊君臣之位，舉賢材，布德惠，施仁義，賞有功；躬節(jié)儉，減后宮之費，損車馬之用；放鄭聲，遠(yuǎn)佞人，省庖廚，去侈靡；卑宮館，壞苑囿，填池塹，以予貧民無產(chǎn)業(yè)者；開內(nèi)藏，振貧窮，存耆老，恤孤獨；薄賦斂，省刑辟。行此三年，海內(nèi)晏然，天下大洽，陰陽和調(diào)，萬物咸得其宜；國無災(zāi)害之變，民無饑寒之色，家給人民，畜積有余，囹圄空虛；鳳凰來集，麒麟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牙；遠(yuǎn)方異俗之人鄉(xiāng)風(fēng)慕義，各奉其職而來朝賀”。

晉傅咸《鳳皇賦》：“若乃龍飛九五，時惟大明，闡隆正道，既和且平。感圣化而來儀兮，贊簫韶于九成?！?/p>

這些申論都將“簫韶九成，鳳皇來儀”的記載作了重申，同時也是作了新解。

五、簫韶與上古音樂

簫為樂器名，與笙相關(guān)。《韶》為樂舞名，與舜帝相關(guān)。

“簫”為竹管樂器，別稱“參差”，今稱洞簫。

“韶”字同“紹”，解為繼承，意為繼承唐堯之道。

學(xué)者認(rèn)為“韶”字古為舜帝樂舞專名，其字即為舜帝所創(chuàng)?！墩f文解字》：“韶，虞舜樂也。《（虞）書》曰：‘《簫韶》九成，鳳皇來儀?！倍斡癫米ⅲ骸啊稑酚洝吩唬骸兀^也。《公羊》疏引宋鈞注樂說云：‘簫之言肅，舜時民樂其肅敬而紹堯道，故謂之簫韶。按‘韶字蓋舜時始制?！?/p>

但竹管樂器中比較重要的，還有龠和笙。簫、龠、笙都是由多根竹管制成，其形狀也相類似，即模仿鳳凰的形象，其樂聲也與鳳凰的鳴聲相匹配。

《說文解字》：“簫，參差管樂，象鳳之翼。從竹，肅聲。”段玉裁注：“言管樂之列管參差者”，“大者二十三管，小者十六管”，“排其管相對如翼”，“其聲肅肅而清也”。

古文又有“和”字。“和”從“龠”，“龠”是象形字，解為三孔竹管樂器?！墩f文解字》：“龠，樂之竹管，三孔，以和眾聲也。從品、侖，侖，理也。凡龠之屬皆從龠?！薄痘哿找袅x》：“龠從品，象其三孔也。從龠，調(diào)和其聲以倫理也?！薄都崱罚骸昂?，小笙，十三管也?！奔坠俏摹百摺睘橄笮巫?，學(xué)者認(rèn)為“正象編管之樂器，此即樂器笙之初形”。

甲骨文“龠”字寫作：。

關(guān)于“笙”的形制，古代有很多專門的描述，如說笙的形狀上六下七共十三根簧管是模仿鳳凰，笙的本義為“生”象征萬物的萌生，簧管的長短音調(diào)對應(yīng)著正月的時令。

沈約《宋書·樂記》：“八音，八曰竹。簫也，管也，篪也，龠也，笛也。簫，《世本》云：‘舜所造。管，《爾雅》曰：‘長尺，圍寸，并漆之，有底。古者以玉為管，舜時西王母獻白玉琯是也?！?/p>

《玄應(yīng)音義》注引《世本》：“隨作笙，象鳳皇之身，正月音也?！彼尉ⅲ骸半S，女媧臣也?！?/p>

《禮記·明堂位》：“女媧氏之笙簧?！?/p>

《說文解字》：“笙，十三簧，象鳳之身也。笙，正月之音，物生，故謂之笙?！耪唠S作笙?！?/p>

《釋名·釋樂器》：“笙，生也，竹之貫匏，象物貫地而生也，以匏為之，故曰匏也?！?/p>

《白虎通義·禮樂篇》：“笙者，太簇之氣，象萬物之生，故曰笙，有七政之節(jié)焉，有六合之和焉，天下樂之，故謂之笙?！?/p>

《風(fēng)俗通義·聲音》：“笙，長四寸，十二簧，像鳳之身，正月之音也，物生故謂之笙?！对姟吩疲骸矣屑钨e，鼓瑟吹笙。”

邯鄲綽《五經(jīng)析疑》：“夫笙者，法萬物始生，導(dǎo)達陰陽之氣，故有長短，黃鐘為始，象法鳳皇?！?/p>

《孟子·梁惠王下》：“管龠之音”，趙岐注：“管，笙”，孫奭疏引《禮圖》：“笙，長四尺，諸管參差，亦如鳥翼”。

《國語·周語下》：“匏竹利制”，韋昭注：“匏，笙也”，董增齡正義引《廣雅》：“笙，以匏為之，十三管，在東方”。

《周禮·春官·大司樂》賈公彥疏引鄭玄《古文舜典》注：“東方之樂謂之笙。笙，生也。東方，生長之方。故名樂為笙也?！?/p>

《呂氏春秋·古樂》：“昔黃帝令伶?zhèn)愖鳛槁伞?，“聽鳳皇之鳴，以別十二律。其雄鳴為六，雌鳴亦六，以比黃鐘之宮”。

陶弘景《真誥》：“能吹簫者聞四十里，簫有三十孔，竹長二三尺，九簫同唱，百獸抃舞，鳳凰數(shù)十來至和簫聲。”

雖然簫、龠、笙均為竹管樂器，但也有用骨、玉制作的。

《說文解字》：“舜祠下得笙、玉管。夫以玉作音，故神人以和，鳳凰來儀。”這就是現(xiàn)在永州寧遠(yuǎn)九疑山下“玉琯巖”得名的來源。

《說文解字》：“管，古者管以玉。舜之時，西王母來獻其白管。前零陵文學(xué)姓奚，于泠道舜祠下得笙玉管。夫以玉作音，故‘神人以和，鳳皇來儀也。”段玉裁注：“西王母來獻其白管，見《大戴禮》、《尚書大傳》。于泠道舜祠下得笙玉管，見《風(fēng)俗通》。孟康《漢書》注、《宋書·樂志》皆云：漢章帝時，零陵文學(xué)奚景，于泠道舜祠下得笙白玉管。惟孟注無‘笙字，盧注《大戴》作明帝時，亦無‘笙字?！?/p>

《尚書大傳》：“舜之時，西王母來獻其白玉琯?！薄洞蟠鞫Y記·少間》：“昔虞舜以天德嗣堯，布功散德制禮，朔方幽都來服。南撫交趾，出入日月，莫不率俾，西王母來獻其白玉琯。粒食之民昭然明視，民明教，通于四海，海外肅慎、北發(fā)、渠搜、氐羌來服。”《晉書·律歷志》：“漢章帝時，零陵文學(xué)奚景于泠道舜祠下得白玉琯?！薄讹L(fēng)俗通義》：“昔章帝時，零陵文學(xué)奚景于冷道舜祠下得笙，白玉管。知古以玉為管，后乃易之以竹耳。夫以玉作音，故‘神人和，鳳皇儀也?！眅ndprint

但東漢時奚景在九疑山下所發(fā)現(xiàn)的玉琯，是否即西王母的貢物而用作舜帝的陪葬，已難于考證。清代學(xué)者屈大均《廣東新語·墳語》中“鼻天子冢”一條，即提出疑問：“然零陵嘗得白玉琯，乃西王母所獻，而舜以殉葬者。則象冢中亦宜有異寶歟？”

由于是以玉石為管，因此也新創(chuàng)了部首從“玉”的“琯”字。大約從秦漢開始，已有“琯”字?！段骶╇s記》載：“高祖初入咸陽宮，周行府庫，金玉珍寶，不可稱言。其尤驚異者，笛長二尺三寸，六孔，銘曰‘昭華之琯?！?/p>

當(dāng)然，上古也有以骨為管的。距今8000年以上的河南舞陽賈湖遺址，出土了若干骨笛，使用的是鶴的脛骨。

以上記述可見，樂器、樂舞與鳳凰相關(guān)，也與舜帝相關(guān)。

六、鳳凰與人類安全

鳳凰雖然只是一種鳥類，但它卻是人類致治的標(biāo)志，同時也是天地自然歸于有序的標(biāo)志，因此而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

孔子在表達他對夏商周三代理想的向往時，就說到鳳凰。

《禮記·禮運》：孔子曰：“何謂四靈？麟鳳龜龍，謂之四靈。”大道之行，三代之英，先王能修禮達義，體信達順，則“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車，河出馬圖，鳳凰麒麟皆在郊棷，龜龍在宮沼”。

《孔子家語》、《說苑》均載：“丘聞之：刳胎焚夭，則麒麟不至；干澤而漁，則蛟龍不游；覆巢毀卵，則鳳凰不翔。丘聞之：君子重傷其類者也?！?/p>

《文子·精誠》：“精誠內(nèi)形，氣動于天，景星見，黃龍下，鳳皇至，醴泉出，嘉谷生，河不滿溢，海不波涌。逆天暴物，即日月薄蝕，五星失行，四時相乘，晝冥宵光，山崩川涸，冬雷夏霜。天之與人，有以相通?！?/p>

如果說，鳳凰的出現(xiàn)是天下有序的標(biāo)志，相反，鳳凰不翔則是衰世、亂世、天下無道的表現(xiàn)。如果人類打破天地萬物的平衡，“覆巢毀卵”，“刳胎焚夭”，那么，鳳凰、麒麟等等四靈便都不會出現(xiàn)。

“覆巢毀卵”、“刳胎焚夭”，在先秦已成為人所熟知的成語、諺語。如《戰(zhàn)國策·趙策四》：“臣聞之：有覆巢毀卵而鳳皇不翔，刳胎焚夭而騏麟不至?！薄秴问洗呵铩?yīng)同》：“夫覆巢毀卵，則鳳凰不至；刳獸食胎，則麒麟不來；干澤涸漁，則龜龍不往。物之從同，不可為記?！?/p>

《白虎通義·封禪》大略說道：天下太平，符瑞來至。王者在位，陰陽和，萬物序，故符瑞并臻，皆應(yīng)德而至。斗極明，日月光，甘露降；嘉禾生，蓂莢起，秬鬯出，朱草生，木連理；鳳皇翔，鸞鳥舞，麒麟臻，白虎到，狐九尾，白雉降，白鹿見，白鳥下；景云出，芝實茂，陵出異丹，阜出蓮莆，山出器車，澤出神鼎；黃龍見，醴泉通，河出龍圖，洛出龜書，江出大貝，海出明珠；德至八方，則四夷化，越裳貢。

所說“四夷化，越裳貢”，正是《尚書》所載“簫韶九成，鳳皇來儀”的致治盛況。

然而到了衰世，人為破壞自然，萬物失衡，不僅情景可怕，而且災(zāi)難瞬至目前。古人于此也多有描述，以期引起后人的警誡。

《文子·上禮》說道：“衰世之主，鉆山石，金玉，擿礱蜃，消銅鐵，而萬物不滋。刳胎焚郊，覆巢毀卵，鳳皇不翔，麒麟不游。構(gòu)木為臺，焚林而畋，竭澤而漁，積壤而丘處，掘地而井飲，浚川而為池，筑城而為固，拘獸以為畜，則陰陽繆戾，四時失序，雷霆毀折，雹霜為害，萬物焦夭，處于太半，草木夏枯，三川絕而不流，分山川谿谷，使有壤界，計人眾寡，使有分?jǐn)?shù)，設(shè)機械險阻以為備，制服色等，異貴賤，差賢不肖，行賞罰，則兵革起而忿爭生，虐殺不辜，誅罰無罪，于是興矣?！?/p>

《淮南子·本經(jīng)訓(xùn)》論述更為詳盡：“逮至衰世，鐫山石，金玉，擿蚌蜃，消銅鐵，而萬物不滋。刳胎殺夭，麒麟不游，覆巢毀卵，鳳凰不翔。鉆燧取火，構(gòu)木為臺，焚林而田，竭澤而漁。人械不足，畜藏有余，而萬物不繁兆，萌牙卵胎而不成者，處之太半矣。積壤而丘處，糞田而種谷，掘地而井飲，疏川而為利，筑城而為固，拘獸以為畜，則陰陽繆戾，四時失敘，雷霆毀折，雹霰降虐，氛霧霜雪不霽，而萬物燋夭。菑榛穢，聚埒畝，芟野菼，長苗秀，草木之句萌、銜華、戴實而死者，不可勝數(shù)。乃至夏屋宮駕，縣聯(lián)房植，橑檐榱題，雕琢刻鏤，喬枝菱阿，夫容芰荷，五采爭勝，流漫陸離，修掞曲挍，夭矯曾橈，芒繁紛挐，以相交持，公輸、王爾無所錯其剞劂削鋸，然猶未能淡人主之欲也。是以松柏箘露夏槁，江、河、三川絕而不流，夷羊在牧，飛蛩滿野，天旱地坼，鳳皇不下，句爪、居牙、戴色、出距之獸，于是鷙矣?！?/p>

《漢書·路溫舒?zhèn)鳌罚骸俺悸劄貘S之卵不毀，而后鳳凰集；誹謗之罪不誅，而后良言進。”

因此可見，鳳凰雖然只是一種動物，但是它的存亡與否、出沒與否，說到底，首先是關(guān)系到人類自身的安全問題。人類也是動物，但其他動物不會毀滅自身物種，只有人類會毀滅自身種類，同時也毀滅其他種類。人類有毀滅大自然的能力，或者說，人類沒有控制自身不毀滅大自然的能力，總之，人類存在著毀滅大自然的可能性和危險性。

七、鳳凰與歷代政治

人類致治則自然有序，萬物和諧，這一盛景不只在舜帝時出現(xiàn)，自黃帝以下，至于漢代，都有痕跡。

1.黃帝致治，鳳皇翔于庭?！渡袝泻颉罚骸皥蚣凑呤?，鳳皇止庭。伯禹拜曰：‘黃帝軒轅時鳳皇巢阿閣?！薄段淖印ぞ\》：“昔黃帝之治天下，調(diào)日月之行，治陰陽之氣，節(jié)四時之度，正律歷之?dāng)?shù)，別男女，明上下，使強不掩弱，眾不暴寡，民保命而不夭，歲時熟而不兇，百官正而無私，上下調(diào)而無尤，法令明而不暗，輔助公而不阿，田者讓畔，道不拾遺，市不預(yù)賈。故于此時，日月星辰，不失其行，風(fēng)雨時節(jié)，五谷豐昌，鳳皇翔于庭，麒麟游于郊?！薄痘茨献印び[冥訓(xùn)》：“昔者黃帝治天下，而力牧、太山稽輔之，以治日月之行律，治陰陽之氣，節(jié)四時之度，正律歷之?dāng)?shù)，別男女，異雌雄，明上下，等貴賤，使強不掩弱，眾不暴寡，人民保命而不夭，歲時孰而不兇，百官正而無私，上下調(diào)而無尤，法令明而不暗，輔佐公而不阿，田者不侵畔，漁者不爭隈。道不拾遺，市不豫賈，城郭不關(guān)，邑?zé)o盜賊，鄙旅之人相讓以財，狗彘吐菽粟于路，而無仇爭之心。于是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風(fēng)雨時節(jié)，五谷登孰，虎狼不妄噬，鷙鳥不塾搏，鳳皇翔于庭，麒麟游于郊?！眅ndprint

2.周文王致治，鳳凰銜書。《金樓子》：“文王在豐，九州諸侯咸朝，五緯聚房心，周之分野。時有鳥銜丹書，集于周社。王乃獻洛西赤壤之國方千里，請除炮烙之刑，紂許焉。賜以弓矢鈇鉞，使專征。天下大悅，有鳳凰銜書而至，文王稽首受命。是歲即位，化被江漢之域。以受命之始年也。”

3.周成王致治，鳳凰翔紫庭。蔡邕《琴操》：“周成王時，天下化，鳳皇來舞于庭。成王乃援琴而歌曰：‘鳳皇翔兮于紫庭，余何德兮以感靈！”

4.西漢武帝致治，鳳凰集上林?！稘h書·郊祀志》：漢武帝時，“鳳凰、神爵、甘露降集京師”，“鳳凰集上林”，“鳳凰下郡國凡五十余所”。

5.西漢昭帝致治，鳳皇集東海。《漢書·昭帝紀(jì)》：漢昭帝始元三年冬十月，“鳳皇集東海，遣使者祠其處”。

6.西漢宣帝致治，鳳凰集新蔡?！稘h書·宣帝紀(jì)》：宣帝神雀二年二月詔曰：“乃者鳳皇集，甘露降京師，群鳥從之以萬數(shù)，其赦天下。朕未能章先帝休烈，協(xié)寧百姓，承天順地，調(diào)序四時，獲蒙嘉瑞，賜茲祉福，夙夜兢兢，靡有驕色，內(nèi)省匪解，永惟罔極?！稌凡辉坪?？‘鳳皇來儀，庶尹允諧。其赦天下徒，賜勤事吏中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爵，自中郎吏至五大夫，佐史以上二級，民一級，女子百戶牛、酒。加賜鰥、寡、孤、獨、三老、孝弟、力田帛。所振貸勿收?！毙鄹事度甓?，詔曰：“乃者鳳皇集新蔡，群鳥四面行列，皆鄉(xiāng)鳳皇立，以萬數(shù)。其賜汝南太守帛百匹，新蔡長吏、三老、孝弟、力田、鰥、寡、孤、獨各有差。賜民爵二級。毋出今年租?！薄端螘そ检胫尽酚州d：“漢宣帝本始元年五月，鳳皇集膠東。本始四年五月，鳳皇集北海。漢宣帝地節(jié)二年四月，鳳皇集魯，群鳥從之。漢宣帝元康元年三月，鳳皇集泰山、陳留。元康四年，南郡獲威鳳。漢宣帝神雀二年二月，鳳皇集京師，群鳥從之以萬數(shù)。神雀四年春，鳳皇集京師。神雀四年十月，鳳皇十一集杜陵。神雀四年十二月，鳳皇集上林?！薄皾h章帝元和二年以來，至章和元年，凡三年，鳳皇百三十九見郡國?！?/p>

7.東漢光武帝致治，鳳凰集潁川?！稏|觀漢記》：“光武帝建武十七年，鳳皇至。高八九尺，毛羽五彩。集潁川，群鳥并從，蓋地數(shù)頃。留十七日乃去。”

此后歷三國、南北朝，至于北宋太宗太平興國年間，仍有鳳凰集廣州的記載，而后逐漸不聞。

歷代致治程度各有不同，仁德深淺各有不同，因而鳳凰出現(xiàn)的場所便也有遠(yuǎn)近的差別?？梢哉f，政治、仁德與鳳凰的出現(xiàn)成正比關(guān)系。如《淮南子·繆稱訓(xùn)》所說：“昔二皇至于庭，三代至乎門，周室至乎澤。德彌粗，所至彌遠(yuǎn)；德彌精，所至彌近”。

當(dāng)然，也有君王自以為致治，而鳳凰勉強不來的情況。如齊桓公欲封禪，管仲諫曰：“古之封禪……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北翼之鳥，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凰、麒麟不至，嘉禾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鴟梟群翔，而欲封禪，無乃不可乎？”桓公乃止。（見《管子》《小匡》《封禪》二篇及《漢書·郊祀志》）

八、“鳳凰來儀”與民族和平

《尚書·益稷》“簫韶九成，鳳皇來儀”一節(jié)，記述舜帝致治，乃是由內(nèi)而外，而外圍的治理尤為關(guān)鍵?！栋谆⑼x》所說“德至八方”，亦即由內(nèi)而外的過程；“四夷化，越裳貢”，亦即外圍關(guān)鍵所在。

《史記·五帝本紀(jì)》記述舜帝政治，又有“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一語?！疤煜隆币徽Z在古漢語中具有空間的含義，與“八方”、“四?！毕嗨疲唧w所指，則是“南交阯、北發(fā)，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山戎、發(fā)、息慎，東長、鳥夷”，這些周邊民族。只有這些周邊民族和平安定，才稱得上是天下致治。

《尚書》“四海遏密八音”，《史記》“四海之內(nèi)咸戴帝舜之功”，“四?！币徽Z在此也有特指，即四夷?！稜栄拧め尩亍罚骸熬乓摹说?、七戎、六蠻，謂之四海。”

舜帝時期，雖然內(nèi)部政局中有諸多沖突因素，有“四兇”的活動，有堯帝的不肖子丹朱，甚至有舜帝自己的不肖子叔均，和自己的不悌弟象，但是，舜帝致治的重點以其致治的標(biāo)志，卻是民族的和平。

而民族和平的關(guān)鍵，便是消弭戰(zhàn)爭，消弭刑罰，乃至沒有任何的人身侵犯、利益掠奪。三代政治之所以為古之極致，為歷代政治所仿效不及，正在于此。

《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丹穴之山，有鳥焉，名曰鳳皇?！笆区B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

《呂氏春秋·開春》：“王者厚其德，積眾善，而鳳皇圣人皆來至矣?！?/p>

《鹽鐵論·和親》：“王者中立而聽乎天下，德施方外，絕國殊俗，臻于闕廷，鳳皇在列樹，麒麟在郊藪，群生庶物，莫不被澤?！?/p>

《春秋繁露·王道》：“天為之下甘露，朱草生，醴泉出，風(fēng)雨時，嘉禾興，鳳凰麒麟游于郊。囹圄空虛，畫衣裳而民不犯，四夷傳譯而朝?！?/p>

《漢書·劉向傳》：“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眾賢和于朝，則萬物和于野。故簫韶九成，而鳳皇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四海之內(nèi)，靡不和定?！?/p>

《路史》卷八載《胡益之堂上下樂說是非》：“夫八音與政通，惟可以在治忽也。是故無其德而作之則逆，有其德而作之則和。聲和則氣和，氣和則人和，人和則天地之和應(yīng)，此理之自然而無疑者。夫一變而祖考格、群后遜，再變而百獸舞、庶尹諧，此堂上之樂應(yīng)也。再變而鳥獸蹌蹌，再變而鳳皇來儀，此堂下之樂應(yīng)也。鳥獸率舞，此近者聞而舞爾。鳥獸蹌蹌，則遠(yuǎn)者且興起。至于鳳皇來儀，則非時出之物亦感之而來矣。蓋樂之入于物者其漸然也?！?/p>

三代政治為我國古代政治典范，三代政治即虞舜之道、唐虞之道，其實質(zhì)即是王道。不用兵刑，“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孟子·公孫丑上》），叫做“王道”；反之，用兵用刑，叫做“霸道”?！爱嬕律讯癫环浮保髦叹呤钱嫵鰜淼?，是假的，也不冒犯。“囹圄空虛”，雖然有監(jiān)獄，卻形同虛設(shè)。這種局面，古稱之為“刑錯”，是天下太平的不可缺少的標(biāo)志之一。

《尚書大傳》：“舜好生惡殺，鳳皇巢其樹。”（見《太平御覽》、《事類賦注》、《玉海》引）

王充《論衡·講瑞》：“時王之德，不及唐、虞之時，其鳳皇、騏驎，目不親見。然而唐、虞之瑞必真是者，堯之德明也?！?/p>

舜帝致治，除了內(nèi)政“命官”等等方面以外，在周邊民族方面，“南巡狩”、“流四兇”、“四夷化，越裳貢”、“絕國殊俗”、“四夷傳譯而朝”等等，其中都有民族和平的含義。而“鳳皇來儀”一語則是用更加廣泛的角度、更加形象的描述，稱道了當(dāng)日民族和平的史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