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浙江）民營經(jīng)濟研究會副會長　郭泰鴻

城市印跡，是記憶，是歷史，也是文化

長三角（浙江）民營經(jīng)濟研究會副會長郭泰鴻

人是有情感的動物。

淡淡的鄉(xiāng)愁，就是人有別于動物的一種情感。

鄉(xiāng)愁，隨著時代的進步，已非農(nóng)村鄉(xiāng)野之愁，已成為自己的兒童少年時代、青春拼搏時代所處環(huán)境與今天有時間空間距離的一種情感。

鄉(xiāng)愁，其實是對自己已經(jīng)逝去的歷史的一種追憶、遐想和懷念。

城市的鄉(xiāng)愁，就是城市的印跡。

城市的發(fā)展過程，保留于大地之上，就是印跡；存在于人的腦海心田之間，就是記憶；記錄在音像圖書之內(nèi)，就是歷史；體現(xiàn)在國家建設之中，就是文化。

我曾經(jīng)感嘆，打開一張河南地圖，讀其地名就如同打開了一本《東周列國志》；打開一張湖北、四川地圖，讀其地名就如同打開了一本《三國演義》。這就是歷史的印跡。

我曾到江蘇鎮(zhèn)江的長江邊尋訪晉·郭璞之墓；曾到海南儋州尋找破天荒的宋·東坡書院；曾到貴州修文尋找明·王陽明的龍場悟道之處。這都尚有建筑實物存在。但是更多的是隨著時光的推移，實物多已被從大地上抹去，只剩下鄉(xiāng)間野老傳說，“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我記憶尤深的是：北京，1644年，明朝的最后一個皇帝朱由檢逃出皇宮，在皇城北的景山上吊殉國。后人在此地設立一碑：明思宗朱由檢殉國處。沒有墳墓，沒有建筑物，連這棵老槐樹，都有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是，這也是歷史的印跡。

杭州的歷史印跡，我認為做得比較好的，有十大城門。古城門早已毀棄，古城墻早已被改造成為通衢大道，整日車如流水馬如龍。但是，一塊城門紀念碑（姑且這樣稱呼），給人留下了遐思。也算是拂拭殘碑、依稀堪讀，令人發(fā)思古之幽情，抒舊年之鄉(xiāng)愁。

杭州城市印跡較大也做得比較好的，當屬城北諸多的工業(yè)遺存。這是因為年代相近，尚留有一般印跡所無的實體建筑物。杭州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步入工業(yè)化的步伐，大多留在了城北工業(yè)區(qū)。改革開放之后，這些當年輝煌一時的大廠，轉(zhuǎn)的轉(zhuǎn)了，搬的搬了，留在原地的幾乎一家沒有。但是，高大的廠房，殘留的樹木，破舊的道路，依稀讓人回憶起當年的紅旗獵獵、機聲隆隆。即使建于八十年代的熱電廠，也已夷為平地，只留下一根指天的煙囪，無言地訴說著當年對城北工業(yè)區(qū)的動力支撐。如今上了年紀的人，誰不對當年的城北工業(yè)區(qū)記憶猶新？誰不感嘆經(jīng)濟的進步、社會的發(fā)展和時代的變遷？

杭州還曾是南宋的首都。雖然當年為了表示不忘家國之恥，把首都叫作行在、把年號定為紹興、把城市命名臨安。但數(shù)百年過去，人們還是依稀從一些保留至今的地名中憑吊當年的繁華：六部橋、新宮橋、清河坊、保佑坊、弼教坊……面貌全非之后，這些蘊藏著歷史涵義、體現(xiàn)著歷史印跡的地名，不知還能保留多久不被改去？更有許許多多的弄、巷、橋、河，名實俱失。杭州至今唯一名副其實、名副其“史”、依舊存在的，大概只有八卦田一處了。

城市的記憶不應當被遺忘，城市的印跡不應當被抹去。

我覺得杭州應該保留幾大類城市的印跡。

一是建城的印跡。秦始皇公元前222年設錢唐縣時，據(jù)說縣治是在現(xiàn)在的西湖西面山中（如果按當年命名，西湖當稱東湖。當然，當年的西湖還只是一個海灣）；秦始皇東巡據(jù)說曾在寶石山上系過海船之纜；隋開皇九年公元589年設杭州，州治遷至湖東之后，至唐仍無飲用淡水，李泌鑿六井，杭州方為宜居之地；白居易、蘇東坡疏浚西湖，“唯留一湖水、與汝度荒年”。相國井、白沙堤（淳樸的杭州市民，寧可牽強附會地把這條堤和白居易掛鉤）、蘇堤……能通過考證梳理出一些印跡嗎？這種印跡的關鍵是考有實據(jù)。

二是皇城的印跡。南宋一朝，杭州皇宮一直在城南鳳凰山中，據(jù)說是為了戰(zhàn)備的需要。但市區(qū)主要地域，還是在湖東地區(qū)，北面一直到武林門。這個廣闊地區(qū)，衙門、軍營、教坊、學校、廟宇為數(shù)不少，仍有許多印跡可尋。這種印跡的關鍵是史有明載。

三是元明清和民國的印跡。南宋以降，杭州一直是“東南形勝、三吳都會”，歷朝歷代的印跡如珠遺地。比如弼教坊的張蒼水就義處，湖濱街道的旗營，西湖大道的“四世同堂人家”群雕。這種印跡的關鍵是實地實址。

四是大運河的印跡。杭州作為大運河這條中國交通命脈的南方端點，留下了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多方面的種種印跡。這種印跡的關鍵是與運河專業(yè)相連。

五是解放后的經(jīng)濟、文化、教育、科技、城建等印跡。這種印跡的關鍵是具有紀念意義。比如這次浙醫(yī)大舊址的校址銘。

六是市井生活的印跡。比如現(xiàn)在河坊街中段的“小井人家”群雕，鼓樓北邊“杭城九墻系列”的雜院軼事、河坊閣樓、石庫門、高宗壁書（忠實）。這種印跡的關鍵是與杭州的特色生活有關。

七是歷史名人的印跡。比如清代詞人杭州人陳端生，著有與《紅樓夢》并稱南緣北夢的《再生緣》，她曾居住過的清波門邊的勾山樵舍，現(xiàn)在留有石刻再生緣三字和簡介牌一塊。還有清初意大利傳教士衛(wèi)匡國、民國美籍“杭州”人燕京大學創(chuàng)始人司徒雷登。這種印跡的關鍵是名人有某個方面的代表性，且知名度較高。

印跡不是尚存的建筑物，只是文明傳承的碎片，所以更為可貴。

印跡只需一塊碑、幾行字，讓人有思維的拓展、文化的聯(lián)想。

印跡不能建新如“舊”，搞文物再造，那就成了東施效顰。

印跡的載體大多是物質(zhì)，但其記載的是歷史，傳承的是文化，昌興的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