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吃豆腐炒肉都想笑。我想起小學(xué)課堂上,胖胖的徐老師給我們講解“腐”字,他說,你看這個“腐”字,里頭有個寸,還有個肉字,把豆腐切成一寸一寸的,再放點肉,好吃得不得了!然后全班同學(xué)都跟著悠口水。我上小學(xué)那時應(yīng)該不存在吃不上飯的情況了,但童年我一直覺得餓,《武松打虎》那篇課文,最搖曳心旌不是老虎的出現(xiàn),而是武松點菜。我越朗讀越坐不住,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個盤子,盤子里平鋪二三斤熟牛肉。我不愛吃肥肉,但牛羊肉必有肥的才好。“小二,篩酒!”我心里暗暗嚷了一聲。至今思來,這個“篩”字真妙,不光因為老家話也是這般說。如說“倒酒”,引不起遐想,至少對我而言是如此?!罢寰啤毙⌒囊硪淼?,不自然。篩酒則活潑潑的,似乎多了略微上提的動作,酒弧入杯,沫子且激且泛,末了還要收一收。杯中酒真是熱鬧而又寂靜。下課后,同學(xué)們爭說熟牛肉,而我獨思這“透瓶香”。
講《楊梅》那一課,也正當(dāng)令,楊梅下來,滿街滿巷都是。再好的楊梅,也只能騙騙舌頭,多吃了真連豆腐都咬不動。前一陣櫻桃下來,老婆買了兩斤,放在鹽水里。我問為何?說是櫻桃招蟲,鹽水能把蟲子泡出來。其實大可不必。就她的胃口,沒泡出蟲子還好,真泡出蟲子,櫻桃還吃不吃了?論招蟲,楊梅可比櫻桃要厲害,放鹽水里泡,白花花一層。這是可以料想的。我家吃楊梅從來不泡,只過一遍水,只當(dāng)蟲子不存在。聽同事王煜峰說萬物皆蟲,山中虎豹,是謂毛蟲,天上飛鳥,可稱羽蟲,水里魚鱉,即是鱗蟲,通常說的昆蟲,以及蝦蟹帶殼之類,則是芥蟲,人也不是萬物靈長,不過一裸蟲耳,與青蛙蚯蚓同屬。聽了王君的蟲論,我現(xiàn)在啥蟲都不怕,食堂菜里的大青蟲都能淡然處之,搛至餐盤一旁,撥其身,數(shù)其節(jié),定綱目科屬,吃飯亦不忘格物致知。《畫楊桃》,讓人覺得楊桃真別致,側(cè)看的確是五角星。小時沒吃過,長大也不是特別想吃,超市里有,從來沒買過。一次女兒過生日,吃蛋糕我吃到了一片水果。老婆說,這就是楊桃。
《初冬》一課提到柿子,所以我至今不愛吃柿子,是因為不喜冬天的早晨。柿餅尚可接受,起的霜很有情意,不比天地間霜打草木的冷酷冷漠。而又從王君處聽聞,做柿餅,只有霜打過的柿子,才會起霜。我沒辦法求證,但對深秋的打霜,也不是那么地怨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