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多蕾 劉永澤
(1.安徽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2.東北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遼寧 大連116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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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營企業(yè)存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嗎
——基于政治關聯視角
張多蕾1劉永澤2
(1.安徽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2.東北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遼寧 大連116023)
以2010—2014年深圳中小板民營上市公司為樣本,基于政治關聯視角,研究我國民營企業(yè)是否存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結果表明,民營上市公司政治關聯強度越大,應計盈余管理程度越高,而真實盈余管理程度越低。這說明我國民營企業(yè)存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即在無政治關聯情況下,民營企業(yè)實施應計盈余管理受到較多約束,因此具有真實盈余管理選擇偏好;而在有政治關聯的情況下,民營企業(yè)實施應計盈余管理受到較少約束,因此具有應計盈余管理選擇偏好。
民營企業(yè);政治關聯;應計盈余管理;真實盈余管理
應計盈余管理是指企業(yè)管理層為了實現特定目的而利用會計手段進行盈余操縱的行為,這種行為可以改變會計盈余的總額和分布期間,但并不會改變企業(yè)內在經濟活動和現金流量狀況。然而,由于應計盈余管理受會計彈性、監(jiān)管部門、獨立審計師等諸多因素的影響,管理層實施應計盈余管理的空間有限。但盈余管理方式并非唯一,當應計盈余管理受到約束時,管理層還可以利用真實盈余管理達到目的。真實盈余管理是指管理層為了實現特定目的而構造真實業(yè)務活動進行盈余操縱的行為,這種行為不僅可以改變會計盈余的總額和分布期間,而且還能改變企業(yè)現金流量分布狀況。近年來,諸多研究表明,企業(yè)管理層存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即在選擇盈余管理方式上存在一定的順序性和替代性(Zang,2012;李彬 等,2011;龔啟輝 等,2015),并且隨著應計盈余管理面臨約束的增多,管理層更傾向于選擇真實盈余管理(Graham et al.,2005;Cohen et al.,2008,2010;Zang,2012)。那么,這種選擇偏好是否受其他因素的影響呢?對于一個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yè),管理層是否有類似的選擇偏好呢?
政治關聯是指企業(yè)通過某種路徑與政府所建立的親密關系。在我國,主要表現為企業(yè)“三會一層”中能夠對經營決策和財務決策產生重要影響的成員,其現在或曾經擔任過政府官員、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或者黨代表,以及其他類似職務。已有研究表明,較之無政治關聯的企業(yè),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yè)能夠享受融資便利(Johnson et al.,2003;羅黨論 等,2008)、稅收優(yōu)惠(吳文峰 等,2009)、政府補貼(羅黨論 等,2009;余明桂 等,2010)、市場準入(胡旭陽,2006;蔡地 等,2009)、產權保護(Chen et al.,2005)等益處。也有研究顯示,政治關聯與應計盈余管理存在顯著的負向關系(劉永澤 等,2013),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yè),其盈余質量更低(Chaney et al.,2011;曾昭銘 等,2012)。然尚無證據顯示,政治關聯與真實盈余管理是否存在顯著關系,以及政治關聯是否會影響前述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诖耍疚膹恼侮P聯視角,以2010—2014年深圳中小板民營上市公司為樣本,將政治關聯、應計盈余管理和真實盈余管理納入同一分析框架,考察民營企業(yè)是否存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
本文之所以選擇民營企業(yè)作為研究對象,主要基于:第一,我國正處于轉型期,較之于國有企業(yè),民營企業(yè)仍然面臨各種資源配置“歧視”,為了改善不利局面,民營企業(yè)更具有主動構建政治關聯的動機;第二,國有企業(yè)與政府之間具有天然的“血緣”關系,而且很多國有企業(yè)高管都具有一定的行政級別,就此而言,國有企業(yè)普遍具有政治關聯,而剔除國有企業(yè)將利于進行有、無政治關聯的比較分析。
本文的貢獻主要在于:首先,基于政治關聯角度探討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拓寬了盈余管理研究的視角;其次,通過理論分析,闡述政治關聯對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的反轉作用,豐富了該領域的理論基礎;最后,通過實證檢驗,為政治關聯反轉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提供了證據。
(一)真實盈余管理與企業(yè)價值
企業(yè)價值是指企業(yè)在未來持續(xù)經營期間所能產生的預期現金流量的現值。用現金流量折現模型可表述為:
(1)
其中,V代表企業(yè)價值,CFt代表企業(yè)各期產生的現金流量,k代表折現率,n代表期限。
由模型(1)可知,企業(yè)價值取決于各期現金流量、分布期限以及折現率三個參數。真實盈余管理正是扭曲了上述參數而最終損害企業(yè)價值。具體理由如下:
其次,真實盈余管理提高了企業(yè)資本成本。較之于應計盈余管理,真實盈余管理通常在形式上具有合規(guī)性和隱蔽性,不易被察覺,一般更少受審計師、監(jiān)管部門、分析師以及信用評級機構等外部監(jiān)督或審查(Cohen et al.,2008)。這將給會計盈余帶來更多噪音,并且其噪音的方差以及比例對于盈余方差的作用更大,而投資者據此預測未來現金流量的方差和協方差也更大,投資者在利用相關模型估價時,相關參數的估計將更加困難,從而增加投資者的估價風險(Clarkson et al.,1996)。鑒于這種估價風險是不可分散的(Easley et al.,2002),投資者將要求提高風險溢價,從而會提高企業(yè)資本成本,放大折現率(k),最終損害企業(yè)價值。
很多經驗證據也支持上述分析。Guay(2002)指出,為緩解因員工持股計劃帶來的每股收益稀釋壓力,管理層會從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中挪用大量資金回購公司股票,從而導致公司之后幾年的業(yè)績下降。Gunny(2005)的研究顯示,實施真實盈余管理的企業(yè)未來三年的財務業(yè)績將明顯下降。Cohen et al.(2010)發(fā)現,較之于應計盈余管理,真實盈余管理對公司股權再融資后的業(yè)績損害更大。李增福等(2011)以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發(fā)現在股權再融資過程中,公司會同時使用兩種盈余管理方式,且應計項目盈余管理將導致融資后公司業(yè)績的短期下滑,而真實盈余管理則會引起公司業(yè)績的長期下滑。
綜上所述,相對于應計盈余管理,真實盈余管理扭曲了現金流量折現模型中的三個參數,從而最終損害了企業(yè)價值,其是企業(yè)不得已而為之的操控方式(李彬 等,2011)。因此,當管理層需要通過盈余管理實現盈余目標時,在同等條件下,為盡量避免損害企業(yè)價值,應計盈余管理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二)管理層偏好與盈余管理方式選擇
前已論及,從避免損害企業(yè)價值的角度,管理層應該偏好應計盈余管理,但事實卻并非如此。Ewert et al.(2005)證實,在一個準則制定更加嚴格或者執(zhí)法更加嚴厲的環(huán)境中,管理層有從應計盈余管理轉向真實盈余管理的趨勢。Cohen et al.(2008)檢驗了薩班斯法案的通過是否會影響盈余管理方式的選擇,結果顯示:在該法案通過前,管理層更熱衷于應計盈余管理;而在該法案通過后,應計盈余管理水平開始下降,真實盈余管理水平開始上升。Cohen et al.(2010)同樣發(fā)現,在薩班斯法案通過之后,增發(fā)公司更傾向于用真實盈余管理替代應計盈余管理。Graham et al.(2005)對400余位CFO的調查顯示,80%的受訪者表示愿意削減研發(fā)、廣告以及維護費用等酌量性費用以達到盈余目標;而55.3%的受訪者承認為了達到盈余目標,即便損害企業(yè)長期價值,也愿意推遲啟動新項目。Zang(2012)的研究表明,管理層選擇真實盈余管理要優(yōu)先于應計盈余管理,并且當管理層同時利用兩種盈余管理方式時,兩者之間存在替代關系。龔啟輝等(2015)發(fā)現,2007年我國取消長期資產減值準備轉回之后,具有正向盈余管理動機的公司轉回長期資產減值準備的概率和金額顯著下降,通過處置長期資產而提高利潤的概率和金額顯著增加,而最終利用長期資產賬面價值變化提高利潤的概率和金額顯著降低。
雖然真實盈余管理會損害企業(yè)價值,但上述研究卻表明,管理層對其存在特殊的選擇偏好。原因可能在于:(1)隨著各國資本市場的發(fā)展,會計相關法規(guī)日臻完善,外部監(jiān)管環(huán)境也日趨嚴格,從而增加了企業(yè)利用會計手段實施盈余管理的風險和成本,減少了企業(yè)選擇應計盈余管理的機會和空間;*例如,我國財政部在2006 年頒布的新會計準則中,明確規(guī)定長期資產減值準備一經提取不得轉回。(2)應計盈余管理具有典型的“時間集中性”特征,通常發(fā)生在會計年度末至財務報告對外公告之前,這很容易引起獨立審計師的特別關注,從而增加被發(fā)現及披露的風險;(3)綜合素質的不斷提高驅使投資者日趨理性,加之分析師分析能力的增強以及媒體監(jiān)督力度的加大,也提高了應計盈余管理被市場識別的概率與風險;(4)“應計制”具有反轉特性,前期應計項目調整的累積程度將壓縮后期盈余調整的空間(即會計彈性),這決定了企業(yè)不可能無止境地實施應計盈余管理。而有所不同的是,真實盈余管理具有以下特性:不受時間限制,可以發(fā)生在整個會計年度的任何時段,實施的自由度比較大;以構造真實業(yè)務活動為手段,市場很難將其與正常業(yè)務活動加以區(qū)別,因此具有很大的隱蔽性;在形式上并不違反會計準則的規(guī)定,從而游離于監(jiān)管部門和獨立審計師的約束之外。
綜上,由于應計盈余管理更易受會計法規(guī)、監(jiān)管環(huán)境、獨立審計師、分析師、媒體以及會計彈性等諸多因素影響,實施成本日益增加,空間不斷萎縮;而較之應計盈余管理,真實盈余管理雖損害了企業(yè)價值,但由于其自由度相對較大,形式上合規(guī)且不易被發(fā)現,因此管理層對其日益表現出顯著的選擇偏好。
(三)政治關聯與盈余管理方式反轉
管理層在面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時,最為關心的是如何能夠“明哲保身”。當應計盈余管理被市場識別的風險與成本增加到一定程度時,管理層自然會偏好更為“穩(wěn)妥”的真實盈余管理,即便有損企業(yè)價值也在所不惜。那么如果企業(yè)可以通過某種途徑緩解應計盈余管理約束,以降低與之對應的市場識別風險與成本,提升實施應計盈余管理的空間,那么管理層應該會在一定程度上放棄真實盈余管理而選擇應計盈余管理。而事實上,政治關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緩解應計盈余管理約束的作用。
在我國民營企業(yè)中,政治關聯緩解應計盈余管理約束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政治關聯作為一種聲譽機制,具有政治關聯的民營企業(yè)可以向契約方傳遞自身綜合實力強、經營業(yè)績突出、社會聲譽良好等信號,從而能夠得到社會公眾的認可,獲得政府青睞;具有政治關聯優(yōu)勢的民營企業(yè)能夠獲得更多的經濟資源和扶持政策,發(fā)展前景良好;一旦陷入危機,政府更有可能伸出“援助之手”,這相當于為民營企業(yè)提供了一個無風險的“隱性擔保”。這些信號樹立了民營企業(yè)的良好形象,一定程度上轉移了契約方對其會計信息的關注,緩解了契約方對其應計盈余管理的約束。另一方面,民營企業(yè)實施應計盈余管理,很有可能招致嚴厲的監(jiān)管和處罰,甚至可能會承擔訴訟風險與成本。而政治關聯作為一種庇護機制,當民營企業(yè)實施應計盈余管理被發(fā)現時,基于其政治背景,契約方(例如監(jiān)管部門)可能會“高抬貴手”;即便契約方“得理不饒人”,民營企業(yè)也可以動用其政治網絡與之友好溝通(例如與稅務部門溝通),甚至可能會利用政治網絡對契約方施壓(例如對獨立審計師施壓),迫使其“網開一面”。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民營企業(yè)實施應計盈余管理的風險與成本,從而緩解了契約方對民營企業(yè)應計盈余管理的約束。
此外,經驗證據也表明,民營企業(yè)政治關聯強度越大,應計盈余管理程度就越大;反之,應計盈余管理程度就越小(劉永澤 等,2013)。因此,為實現既定盈余目標,當民營企業(yè)具有政治關聯時,政治關聯強度越大,企業(yè)實施應計盈余管理所受約束越少,企業(yè)越有可能增加應計盈余管理而減少真實盈余管理,即產生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反轉現象。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
假設:在政治關聯的作用下,限定其他條件,政治關聯強度越大,應計盈余管理程度越大,而銷售性操控程度、生產性操控程度以及費用性操控程度就越小,即民營企業(yè)存在應計盈余管理選擇偏好。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深圳中小板2010—2014年民營上市公司為樣本,并進行如下剔除:金融類上市公司;ST和*ST上市公司;年報中“董事、監(jiān)事、高級管理人員和員工情況”披露不詳的上市公司;數據缺失與數據異常的上市公司。經過篩選,最終獲得2467個樣本,其中,2010—2014年的樣本量分別為410、500、498、536和523個。本文的財務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政治關聯數據來源于各家上市公司的年度財務報告,同時輔以百度搜索引擎,采用手工方法采集;市場化程度數據來源于《中國市場化指數——各地區(qū)市場化相對進程2011年報告》(樊綱 等,2011);審計師選擇數據來源于中注協發(fā)布的《2013年會計師事務所綜合評價前百家信息》。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真實盈余管理,一般采用銷售性操控、生產性操控和費用性操控加以度量。其中,銷售性操控是指為提高當期收入而實施價格折扣或放寬信用條件,通常會導致當期每單位銷售帶來的經營現金凈流量減少;生產性操控是指為壓縮當期成本而通過超額生產以攤薄單位產品成本,通常會導致當期總生產成本增加;費用性操控是指為壓縮當期費用而減少研發(fā)支出、維修費用、廣告費等酌量性支出,通常會導致當期酌量性費用減少。如果企業(yè)通過上述三種手段實施真實盈余管理,那么企業(yè)將表現出更低的異常經營現金凈流量、更高的異常生產總成本以及更低的異常酌量性費用支出。本文借鑒Roychowdhury(2006)、李彬等(2009),采用以下三個模型對真實盈余管理程度進行度量:
其一,經營現金凈流量模型。由于Roychowdhury(2006)在估算經營活動現金流量時,沒有考慮固定成本的影響,本文借鑒李彬等(2009)的修正方法,具體模型如下:
(2)
(3)
ACFOi,t=TCFOi,t-NCFOi,t=εi,t
(4)
其二,生產性操控模型。本文借鑒Roychowdhury(2006)的方法,具體模型為:
(5)
(6)
APRODi,t=TPRODi,t-NPRODi,t=εi,t
(7)
其三,費用性操控模型。本文借鑒Roychowdhury(2006)的方法,具體模型為:
(8)
(9)
ADISEXPi,t=TDISEXPi,t-NDISEXPi,t=εi,t
(10)
在上述模型中,CFO代表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PROD代表生產成本,等于銷售成本與存貨變動之和;DISEXP代表酌量性費用,等于銷售費用和管理費用之和;NCFO代表非操控性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NPROD代表非操控性生產成本;NDISEXP代表非操控性酌量費用;ACFO代表異常經營現金凈流量;APROD代表異常生產成本;ADISEXP代表異常酌量性費用;A代表總資產;S代表銷售收入;ΔS代表銷售收入變動額;TC代表各項稅費開支總額;EC代表支付給職工以及為職工支付的現金;OC代表其他與經營活動有關的現金;i代表樣本公司;t代表期限。
2.解釋變量
本文的解釋變量為政治關聯(PC)與應計盈余管理(AQ)。
(1)政治關聯。張多蕾等(2013)認為,政治關聯具有“層級性”、“規(guī)模性”與“累加性”等本質特征,從而導致政治關聯存在強度差異,而傳統(tǒng)的度量方法無法全面反映這些本質特征和強度差異。因此,圍繞公司治理結構,已有研究構建了一個能夠反映政治關聯本質特征和強度差異的政治關聯指數模型,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傳統(tǒng)方法的缺點。本文借鑒這一方法,并加以完善,形成以下修正模型:
PC=0.3394B1+0.2954B2+0.2341B3+0.0829B4+0.0482B5
(11)
B1=B2=B3=B4=B5=0.75C1+0.25C2
(12)
C1=C2=0.4690D1+0.2694D2+0.1427D3+0.0756D4+0.0434D5
(13)
其中:PC代表政治關聯強度;B1~B5分別代表實際控制人、董事長、總經理、監(jiān)事會主席以及其他高管;C1、C2分別代表現有政治身份、曾有政治身份;D1~D5分別代表省部級及以上官員、廳級官員/全國“代表”、處級官員/省級“代表”、科級官員/市級“代表”和股級官員/縣級“代表”。*為了表述方便,本文將中共黨代會代表、人大代表,以及政協委員統(tǒng)稱為“代表”。
(2)應計盈余管理。本文借鑒陸建橋(1999)考慮了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的擴展Jones模型,具體模型為:
(14)
(15)
(16)
其中:TA代表總應計利潤,等于凈利潤減去經營活動現金流量;A代表總資產;ΔREV代表營業(yè)收入變動額;ΔREC代表應收款項變動額;PPE代表固定資產;INT代表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NDA代表非操控性應計利潤;AQ代表應計盈余管理程度;i代表樣本公司;t代表期限。
3.控制變量
由于盈余管理活動受多種因素的影響,為了更好地實現研究目標,需要引入一些控制變量。李彬等(2011)在研究實際活動操控、應計項目操控與會計彈性的關系時,選擇盈利狀況、籌資需求、公司成長狀況、公司規(guī)模、審計意見類型以及會計師事務所規(guī)模等作為控制變量;林永堅等(2013)在基于真實活動操控的盈余管理研究中,選取了公司規(guī)模、資產負債率、資產回報率、公司成長性以及盈余管理柔性等控制變量。此外,市場化程度會對會計盈余管理(余玉苗 等,2009;劉永澤 等,2013)以及會計信息質量(易玄 等,2012)產生影響;會計彈性對應計盈余管理有一定的約束作用(Barton et al.,2002;李彬 等,2009、2011)。綜上,本文選擇的控制變量包括:市場化程度(MAR)、會計彈性(BSC)、審計師選擇(AC)、公司規(guī)模(SIZE)、財務杠桿(LEV)、盈利能力(ROE)、股權集中度(CRI)、營業(yè)周期(CYC)、成長機會(AGR),以及行業(yè)(IND)和年度(YEAR)。
(三)模型設計
為驗證假設,進一步構建模型(17)~(19):
(17)
(18)
(19)
根據前述理論分析,預計模型(17)、(19)中變量AQ、PC以及交叉變量PC·AQ的回歸系數均為正值;預計模型(18)中變量AQ、PC以及交叉變量PC·AQ的回歸系數均為負值。
具體變量說明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說明
(一)描述性統(tǒng)計
表2 描述性統(tǒng)計
注:***、**和*分別代表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雙尾)。
本文首先對全樣本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然后進行分樣本均值T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
由表2可以發(fā)現,在全樣本中,ACFO與ADISEXP的均值分別為-0.0246和-0.0039,說明我國民營上市公司存在較為普遍的銷售性操控和費用性操控;變量APROD的均值為-0.0012,說明我國民營上市公司整體上不存在明顯的生產性操控,具體情況有待進一步驗證。此外,在全樣本中,AQ的均值為0.0975,說明我國民營上市公司也普遍存在應計盈余管理現象;PC的均值為1.9662,說明我國民營上市公司存在較為普遍的政治關聯現象。進一步以有、無政治關聯進行分組發(fā)現,無政治關聯組的ACFO均值(-0.0479)顯著小于有政治關聯組的ACFO均值(-0.0097),無政治關聯組的ADISEXP均值(-0.0076)顯著小于有政治關聯組的ADISEXP均值(-0.0015),有政治關聯組的AQ均值(0.1004)顯著大于無政治關聯組的AQ均值(0.0930),這與本文的預期相符,說明無政治關聯的民營上市公司更傾向于選擇真實盈余管理,有政治關聯的民營上市公司更傾向于選擇應計盈余管理。而無政治關聯組的APROD均值(-0.0054)顯著小于有政治關聯組的APROD均值(0.0015),這與本文的預期不符,有待于進一步的檢驗。此外,無政治關聯組的MAR均值(10.8951)顯著大于有政治關聯組MAR的均值(9.6242),說明市場化程度越低的地區(qū),民營企業(yè)越有動機構建政治關聯。
(二)模型回歸分析
本文使用靜態(tài)面板回歸模型進行估計,Hausman檢驗顯著拒絕了隨機效應模型假設,所以我們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估計。為了避免異方差與序列相關問題,本文使用Driscoll et al.(1998)提出的面板固定效應方法進行回歸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
由表3可知,ACFO與AQ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APROD與AQ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ADISEXP與AQ在10%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即應計盈余管理程度越大,銷售性操控程度、生產性操控程度和費用性操控程度就越小,這說明應計盈余管理與真實盈余管理之間存在一定的替代關系,這與Zang(2012)和李彬等(2011)的結論一致。
ACFO與PC正相關但不顯著,與交叉變量PC·AQ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APROD與PC在10%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與交叉變量PC·AQ在10%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ADISEXP與PC正相關但不顯著,與交叉變量PC·AQ在5%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這說明總體而言,政治關聯與銷售性操控程度、生產性操控程度以及費用性操控程度之間不存在顯著的直接關系,但在政治關聯的作用下,民營企業(yè)的應計盈余管理操作空間更大,從而使得企業(yè)盈余管理方式產生反轉現象,應計盈余管理對真實盈余
表3 模型(17)~(19)回歸結果
注:***、**和*分別代表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雙尾)。
管理的替代作用更大,即民營上市上市公司存在應計盈余管理選擇偏好,從而證實本文假設。
此外,ACFO與BSC在10%水平上顯著負相關;APROD與BSC在5%水平上顯著正相關;ADISEXP與BSC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這說明會計彈性限制了應計盈余管理的空間,前期應計盈余管理的累積壓縮了后期調整空間,為實現盈余目標,管理層傾向于用真實盈余管理替代應計盈余管理。ACFO與AC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APROD與AC在10%水平上負相關;ADISEXP與AC在10%水平上顯著正相關。這可能是因為會計師事務所綜合實力越弱,其對民營企業(yè)實施應計盈余管理的約束力就越小,企業(yè)越有可能選擇應計盈余管理而規(guī)避真實盈余管理。ACFO與CRI在5%水平上顯著正相關;APROD與CRI在10%水平上顯著負相關;ADISEXP與CRI正相關但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隨著股權集中度的提高,大股東與企業(yè)的利益綁定更加緊密,他們不希望管理層實施有損企業(yè)價值最終損害股東利益的真實盈余管理。
綜上回歸分析可得,民營上市公司政治關聯強度越大,應計盈余管理程度越大,而銷售性操控程度、生產性操控程度以及費用性操控程度越小,即民營上市公司存在應計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
(三)穩(wěn)健性檢驗
為驗證上述結論的穩(wěn)健性,本文分別運用東、西部分樣本和真實盈余管理總程度模型依次進行如下檢驗:
(1)東、西部分樣本。基于市場化程度會對政治關聯以及盈余管理(余玉苗 等,2009;劉永澤 等,2013)產生影響,本文進一步將全樣本劃分為東部樣本(1746個)和西部樣本(721個),分別運用模型(17)~(19),檢驗本文假設。結果表明,在東部樣本中,ACFO與AQ以及PC·AQ均在5%水平上顯著正相關;APROD與AQ以及PC·AQ分別在1%和10%水平上顯著負相關;ADISEXP與AQ正相關但不顯著,與PC·AQ在10%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在西部分樣本中,ACFO與AQ以及PC·AQ分別在5%和10%水平上顯著正相關;APROD與AQ以及PC·AQ均負相關但不顯著;ADISEXP與AQ以及PC·AQ均在10%水平上顯著正相關。這一結果進一步證實本文假設。
(2)真實盈余管理總程度模型。由于管理層可能會綜合運用不同手段實施真實盈余管理,因此,本文借鑒Cohen(2008)、Zang(2012)和李彬等(2011),運用RMi,t=APRODi,t-ACFOi,t-ADISEXPi,t來度量真實盈余管理總程度,RM越大,說明真實盈余管理總程度越大。根據本文假設,構建模型(20)(相關變量說明見表1):
(20)
運用模型(20),繼續(xù)檢驗在政治關聯的作用下兩類盈余管理之間的關系。結果顯示,RM與AQ以及PC·AQ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這說明民營上市公司政治關聯強度越大,應計盈余管理程度越大,真實盈余管理總程度越小,從而進一步證實民營上市公司存在應計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
綜上分析,穩(wěn)健性檢驗表明上文研究結論是可靠的。
本文以深圳中小板2010—2014年民營上市公司為樣本,檢驗了在政治關聯的作用下,我國民營企業(yè)是否存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研究發(fā)現,我國民營企業(yè)存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即民營企業(yè)政治關聯強度越大,應計盈余管理程度越高,而銷售性操控程度、生產性操控程度以及費用性操控程度越低。這是因為在政治關聯的作用下,契約方放松了對民營企業(yè)應計盈余管理的約束,從而增加了民營企業(yè)實施應計盈余管理的機會和空間,同時由于真實盈余管理有損企業(yè)價值,為了實現特定的盈余目標,企業(yè)更愿意選擇應計盈余管理而規(guī)避真實盈余管理。
本文的啟示在于,通過研究在政治關聯的作用下,民營企業(yè)是否存在盈余管理方式選擇偏好,以及存在何種偏好,有助于為契約方更加有效地治理民營企業(yè)盈余管理行為提供參考,進而利于民營企業(yè)提高會計信息質量,更好地保護契約各方的利益,促進民營企業(yè)和市場經濟的健康有序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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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建軍)
Do Private Enterprises Have Choice Preference of Methods of Earnings Manage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litical Connections
ZHANG DuoLei1LIU YongZe2
(1.School of Accounting, 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Bengbu 233030;2.School of Accounting, Dongbe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Dalian 116023)
Using a sample of private listed companies from 2010 to 2014 in Shenzhen SME stock market, this paper studies whether private enterprises in China have choice preference of methods of earnings management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political connections.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greater intensity of political connections of private listed companies, the higher accrued earnings management is, and the lower real earnings management. This shows that private enterprises in China exist the choice preference of methods of earnings management, in the cases without political connections, accrued earnings management of private enterprises are subjected to many constraints, therefore, private enterprises have the choice preference of real earnings management, while in the cases with political connections, accrued earnings management of private enterprises are subjected to less constraints, so private enterprises have the choice preference of accrued earnings management.
private enterprises; political connections; accrued earnings management; real earnings management
2016-03-07
張多蕾(1982--),男,安徽壽縣人,博士,安徽財經大學會計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
安徽財經大學重點研究項目“政治關聯對民營企業(yè)盈余管理方式的影響研究”(ACKY1611ZDB);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基于公司財務視角的商業(yè)賄賂治理研究”(15CGL017);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項目“地方政府民生工程預算管理體系構建及優(yōu)化研究——以安徽省為例”(13YJCZH191);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基于天使投資視角的安徽省初創(chuàng)期科技型小微企業(yè)融資問題及對策研究”(AHSKY2015D87)。
F275
A
1001-6260(2016)04-0147-10
劉永澤(1950--),男,河北灤南人,博士,東北財經大學會計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財貿研究20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