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紅星

登封箭溝宋代壁畫墓

□郝紅星

2005年2月，登封大金店鎮(zhèn)箭溝村一座古墓被盜，村民王海銀發(fā)現后報告給了登封文物局。正在登封潁河流域進行田野調查的郝紅星等人對此墓進行了搶救性清理，現將情況簡報于后。

一、地理位置

圖一 登封箭溝一帶歷年發(fā)掘的壁畫墓位置

箭溝村位于登封市西南部，東距大金店鄉(xiāng)3公里，村西0.5公里處為王上村。兩村同處潁河支流后河北岸，背靠嵩山山前大嶺，屬典型的瘞埋吉地。1984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曾在箭溝一組東清理一座北宋晚期的壁畫墓，1993年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在王上村南潁河支流后河北岸又清理一座金代壁畫墓，這次在箭溝村發(fā)現壁畫墓也是意料中的事。墓葬位于箭溝村二組西南150米的田地中，西距后河支流箭溝河60米，南距后河800米，西南距王上村壁畫墓900米（圖一）。清理墓葬之前，我們對墓葬所在區(qū)域進行了鉆探，在墓西15米處又發(fā)現一座同樣形制的墓葬，清理后發(fā)現墓僅余下部0.7米高的殘磚，故僅報道較為完整的M1。

二、墓葬形制

1.墓道 墓為斜坡墓道單室磚券墓，方向188°，自深 4.8 米，由墓道、墓門、甬道、墓室四部分組成（圖二）。墓道位于甬道南端，長方形，斜坡階梯式，共13階，臺階略傾斜，寬0.2米，高0.24～0.56米。墓道長5.1米，南寬0.8米，北寬1米，深4.8米。墓道底因修建門樓挖得較寬，達1.7米。

2.墓門 位于甬道與墓道之間，下部由立頰、門額、倚柱組成，上部為門樓。立頰寬0.12～0.14米，高1.82米，立頰內露出甬道券頂及第二道封門磚墻。門額寬0.9米，高0.2米，兩側飾兩個方形門簪。門額無上額，直接架一普拍枋，寬0.92米，高0.17米。倚柱寬0.2米，高1.95米，各置半朵鋪作，與普拍枋上的補間鋪作一樣，均為偷心造四鋪作。補間鋪作櫨斗上伸出華拱、泥道拱，與倚柱泥道拱共用散斗，慢拱應系鴛鴦交手拱的形式，但未做出。泥道拱與華拱共同承托素枋、檐椽、仰覆瓦、門脊。墓門通高2.58米，寬1.3米（圖三）。

3.甬道 位于墓室南壁正中，單層拱頂，兩壁涂抹白灰，下有地仗。長1.16米，寬0.68米，高1.4米。封門磚兩道。第一道封在門樓下，封門之前，甬道以南的平地用熟土墊起，靠近臺階的地方還鋪有八塊青磚。第一層立磚下有0.18米厚的熟土，其上為18層平磚平鋪，磚角朝外，呈鋸齒狀。再上為9層平磚橫鋪，封住甬道拱頂。墻寬0.85米，高1.5米，厚0.45米。第二道磚墻在甬道北端，下部熟土中埋有一道立磚，其上為5層立磚，最上7層平磚封堵。寬0.7米，高1.36米，厚0.36米（圖四）。

圖二 箭溝壁畫墓平、剖面圖

圖三 墓門與彩畫

4.墓室 從地面往下挖一直桶狀土坑，然后在坑內磚砌墓室，呈圓形，直徑2.75米。室內青磚鋪地，單層，高于甬道底0.3米，形成倒“凹”字形棺床。棺床前一空地，與甬道底平，長0.28米，寬0.66米，空地東、西、北三面為棺床的壁磚。墓室自下而上分為四部分。下部：墓壁砌六個抹角倚柱，柱下端從墓壁伸出一磚，充作柱礎，距底0.05米，柱高1.2米；柱間砌普拍枋，南壁中為甬道，北壁設一假門，由門砧、地袱、立頰、門額、槫柱、上額、門扇組成，門額上兩長方形門簪，邊削成弧形。中部：柱頭上設六個轉角鋪作，均為單抄雙昂重拱偷心造七鋪作；櫨斗上有泥道拱、批竹昂，批竹昂之交互斗上又伸出一批竹昂和瓜子拱，由于出跳短，瓜子拱與慢拱重合，第二昂之交互斗上承瓜子拱、華拱，華拱之斗與瓜子拱散斗共承素枋，素枋之上為橑檐枋。上部：為梯形界面，用磚砌出兩層垂花飾。頂部為穹窿頂。墓頂高3.1米。

圖四 箭溝壁畫墓封門磚

三、壁畫

壁畫分為人物壁畫、木作彩畫及墓頂彩畫三種。人物壁畫均繪在白灰面上，白灰下為草攔泥地仗，而木作彩畫白灰下均無地仗，壁頂壁畫已脫落。

1.下部人物壁畫、家具 墓室下部南壁有甬道，甬道兩側原繪有壁畫，受封門磚損毀和水浸，僅余部分紅彩。

南壁男侍圖。甬道西側繪一男侍，腰部以上脫落，似外披袍，下著褲，腳穿線鞋。東側為一立式家具（圖五）。

西南壁梳妝圖。上懸青白色橫帳。橫帳下左側繪一立式家具，因脫落較多而不辨器形，家具側面飾龜背毬紋。右側磚砌圓形盆架，盆架直腿，下飾花牙。盆架右側繪一巾架，露出一端，巾架下有支牙。盆架與家具間繪一侍女，著白色百褶裙，腰以上殘，正在洗漱。

西北壁宴飲圖。所懸橫帳脫落，橫帳下砌一直足直棖方桌和兩靠背椅。桌沿下飾牙條，桌足飾花牙，桌上放置托盞二、食盒一。兩椅直足直棖，斜靠背，直搭腦。椅上端坐夫婦二人，均無首，女主人身著白色交領窄袖襦，下著白裙，男主人身著鐵銹紅團寬袖袍，下著白褲。桌旁站立兩侍女，均無首，身著白色交領交袖襦，左女似手捧一注，右女袖手于腹前，正恭候召喚。

北壁上懸青白、白色橫帳。帳下磚砌假門，假門兩側各繪一侍女，兩人面部不清，似著裙（圖六）。

圖五 箭溝壁畫墓壁畫展開圖

圖六 箭溝壁畫墓壁畫展開圖

東北壁上懸青白橫帳，帳下砌一衣架。衣架直足、直棖，棖上有矮老，足端飾花牙。衣架旁的壁面未繪壁畫。

東南壁上懸青白色橫帳。橫帳下左側繪一人一桌。人著鐵銹紅袍，腰束白色腰帶，坐于直足、直棖、直搭腦的高靠背椅上。人前方桌直足直棖，桌上放置一筆架。帳下右側繪一櫥，直足、直棖，腿高出櫥面，棖下牙側面為一抽屜，上掛銅鎖，屜面雕出壺門式牙條，條也做成壺門狀。櫥前似放一交腳鏡架。

2.拱間壁壁畫 拱間壁壁面不平整，自下而上與泥道拱、慢拱、瓜子拱對應的地方均有條磚突出于壁面，這是砌墓時隨三拱一道做出的。墓成后，因地制宜，在條磚上墨線繪緣，內繪細條彩、騰云，最上條磚涂紅彩。紅彩上、下的凹陷處，點紅斑，應為斗拱內的紅斑。

3.上部花卉壁畫 六個梯形界面及墓頂所繪壁畫全部脫落，未見殘跡。

4.木作彩畫 門樓彩畫，立頰、門額墨繪旋子，倚柱繪一整二破蓮瓣，門簪上繪梔子花。

倚柱，用紅彩繪一整二破蓮瓣，上部均脫落，下部見箍頭。

普拍枋，緣繪紅彩，中留白。

鋪作，櫨斗涂紅彩。泥道拱、慢拱拱心繪小梔花，散斗繪大梔花；瓜子拱拱心繪重瓣蓮紋，散斗繪大梔花；三拱拱眼皆點紅斑。批竹昂昂面墨繪邊緣，內填圓圈紋、半弧紋，側面涂紅彩；華拱墨繪邊緣，內繪豎線紋，側面涂紅彩，散斗繪大梔花，拱眼點紅斑。

素枋，皆涂紅彩。

橑檐枋，皆繪紅色一整二破蓮瓣（圖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

四、遺物

墓室未見隨葬品，但發(fā)掘過程中于墓道填土中發(fā)現銅錢8枚，有祥符元寶、祥符通寶、天禧通寶、明道元寶、皇宋通寶等。

另拆除封門磚時，發(fā)現一磚，磚長34厘米，寬16.8厘米，厚4.8厘米，頂面雕一古琴。琴由琴筒、琴桿、琴軸、琴弦、千斤、琴馬組成。琴筒圓形，前端蒙有圓形薄木板，從接合部雙弦紋來看，微凸的木板上蒙有琴皮；琴桿竹制，中部彎向右側，上部復位，頂端略偏向左，頂端三角形使我們知其為竹根部分；琴軸木制，錐狀，呈八字形插入琴桿彎曲部；琴弦兩根，上端纏于琴軸，下端連接琴筒面板；千斤，位于琴桿拐彎處，束絲制成，呈環(huán)狀拉住兩弦，桿左側裝有木塊，壓住絲環(huán)，防止脫落；琴馬，橫長方形，較小，位于面板偏下部位，撐開兩弦。此琴軸、弦、面板皆在一側，且琴桿中部彎曲，十分奇特，顧萬發(fā)先生已對此種形制的古琴做過考證（圖十三）。

五、結語

1.年代 箭溝壁畫距登封城南莊壁畫墓[1]11公里，兩墓在形制方面有諸多相似：甬道南端設門樓，倒“凹”字形棺床，墓壁下部砌倚柱、普拍枋，中部為轉角鋪作，上部為梯形界面及垂花飾。不同之處在于：箭溝壁畫墓為圓形，墓壁設六柱，而后者為八邊形，壁上設八柱；鋪作箭溝為單抄雙昂重拱偷心造七鋪作，城南莊為單抄單昂重拱計心造五鋪作。

箭溝壁畫墓、城南莊壁畫墓的梳妝圖與宴飲圖非常相似，均用磚砌出盆架、方桌、靠背椅，而人物則用墨線繪出。這種兩合一的做法代表一個時代的特征，是磚雕家具墓如鄭州南關外胡進墓[2]和繪畫家具墓如登封黑山溝李守貴墓[3]之間的過渡形式。所以，箭溝壁畫墓的朝代應在公元1056—1097年。

至于拋入墓道的八枚銅錢最晚的是皇宋通寶，鑄造年代在公元1039-1053年，它只是告訴我們墓葬的上限是1039年。由于墓中沒有見到晚于皇宋通寶的嘉祐通寶，墓葬似乎也能晚至嘉祐元年的1056年。但是，墓中隨葬銅錢一般只能提供年代的參考，還要考慮其他因素。顧及箭溝壁畫墓的磚雕家具如盆架、桌、椅、衣架與胡進墓的同類家具相似度高，趨向認為墓葬的年代靠近公元1060年，而離1097年稍遠。

圖七 墓室南壁壁畫

圖八 墓室西南壁壁畫

圖九 墓室西北壁壁畫

圖十 墓室北壁壁畫

圖十一 墓室東北壁壁畫

圖十二 墓室東南壁壁畫

圖十三 奚琴磚拓片

2.壁畫特征 箭溝壁畫墓以墨線為主，鐵銹紅彩為輔，未見其他色彩。墨線主要用于立頰、門額、人物、懸?guī)ひ约岸饭吧系幕ɑ?、騰云等描繪，鐵銹紅彩主要用于倚柱、普拍枋、橑檐枋等敷彩。由于墨線接近靛青，在白灰底子襯托下，整個墓室看上去十分淡雅，而呈幾何狀分布的鐵銹紅彩則讓這些墨線圖案有了歸屬感，畫與人物皆動中有靜，靜中有動。鐵銹紅彩不單給墓室增加了色彩，還是打破墓室過于清冷的有效補充，是這一時段墓葬的風格。

領隊：郝紅星

發(fā)掘：張清池 董許峰 孟麗 郝紅星

繪圖：董許峰 郝紅星

執(zhí)筆：郝紅星

注釋：

[1][3]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鄭州宋金壁畫墓》，科學出版社，2005年。

[2]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隊第一隊：《鄭州南關外北宋磚室墓》，《文物參考資料》1958年第5期。

（作者單位 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責任編輯 趙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