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津濤

斯大林死后，馬林科夫、貝利亞與赫魯曉夫成為蘇聯的“三駕馬車”，共同執(zhí)政。先是赫魯曉夫聯手馬林科夫，處決貝利亞；到了1955年，馬林科夫也在與赫魯曉夫的斗爭中敗下陣來，失去了部長會議主席的職位。赫魯曉夫從這里開始了徹底清算斯大林的行動，逐漸打造出一個屬于自己的時代。

“枕邊風”讓他“中了彩票”

赫魯曉夫生于1894年4月17日，祖父和父親都是農民，家境貧寒。他在15歲時輟學，到一家德國人開的工廠做鉗工，負責維修礦井。后來他讀到《共產主義宣言》，領導過礦工罷工。1918年，赫魯曉夫成為一名布爾什維克，在保衛(wèi)蘇維埃政權的戰(zhàn)斗中因功被任為一個礦井的副礦長。

赫魯曉夫后來又擔任過區(qū)委書記、烏克蘭組織部副部長等職，進入莫斯科工業(yè)學院后，以反對“右傾路線”，打擊布哈林的支持者卓有成效而被斯大林所注意。更重要的是，身為學院黨委書記的赫魯曉夫，在這里結識了斯大林的第二任妻子阿利盧耶娃。赫刻意表現出的謙虛謹慎給這位蘇聯“第一夫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對這股幫了他大忙的“枕邊風”，赫魯曉夫后來在回憶錄中稱之為“中了彩票”。1935年，赫魯曉夫當上了莫斯科市委第一書記。赫的青云直上其實也是受益于“大清洗”，斯大林殺掉了一批“老革命”，就只能再重新提拔干部來填補這些空缺。因赫魯曉夫當時是“大清洗”的鼓吹者與參與者，1938年1月，他被選為蘇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躋身蘇共最高層之列。不久，斯大林任命他為蘇聯內僅次于俄羅斯的第二大加盟共和國烏克蘭第一書記。一年后，赫魯曉夫成為政治局委員。

與斯大林結下私仇

1941年爆發(fā)的蘇德戰(zhàn)爭，為赫魯曉夫提供了施展拳腳的機遇，但也讓他失去了愛子。赫魯曉夫的長子列昂尼德是一名戰(zhàn)功突出的飛行員，他所駕駛的飛機曾在一次戰(zhàn)斗中被德軍擊落，摔斷了一條腿。1943年3月11日是列昂尼德最后一次出戰(zhàn)，他在戰(zhàn)斗中與機組失散，隨后下落不明。赫魯曉夫看到的戰(zhàn)斗報告說：“我們不得不得出沉痛的結論：您的兒子近衛(wèi)軍上尉尼基季奇·赫魯曉夫在抗擊德寇的空難中英勇陣亡?！?/p>

然而幾年前有回憶錄披露：列昂尼德其實落到了德國人手中，并很快投降；斯大林震怒之下，命令精銳的反間諜部隊“營救”列昂尼德。最后列昂尼德竟真的被蘇軍從德軍手里搶了出來，綁架回莫斯科。莫斯科軍區(qū)軍事法庭很快判處列昂尼德死刑。為了救兒子一命，赫魯曉夫找貝利亞，找斯大林，甚至還要求就此召開了一次中央政治局會議。馬林科夫、莫洛托夫、貝利亞等人都主張維持原判，斯大林作總結發(fā)言，他淡定地對赫魯曉夫說：“如果這樣的事發(fā)生在我兒子身上，作為父親，我會懷著深深的痛苦接受這一公正的判決！”

這件事無疑在赫魯曉夫心中留下了一道傷痕，據說他曾私下對朋友說：“列寧曾為哥哥報復了沙皇全家，我也要為兒子報復斯大林，盡管他已經死了，我也非要讓他嘗到我的厲害不可。”

因為兒子的死，赫魯曉夫與斯大林結下了一段私仇，但這沒有阻止他在蘇共體制內的提升。1944年，赫魯曉夫50歲生日時，聯共（布）中央委員會發(fā)來賀電，稱他是“斯大林的真正戰(zhàn)友”。

1949年12月，斯大林將赫魯曉夫召回莫斯科。斯對赫說：“告訴我，你是否感到在烏克蘭待的時間夠長了？你正在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烏克蘭農學家！現在是你回到莫斯科工作的時候了。我們的意見是，你應當就任莫斯科市和莫斯科州的黨委第一書記的老職位?！敝螅勾罅纸唤o赫魯曉夫一封匿名舉報信，要他按圖索驥地揪出信中舉報的陰謀集團。

斯大林七十大壽的時候，赫魯曉夫獲得了與毛澤東一起坐在斯大林左右的殊榮，顯示了地位的特殊。赫稱斯是“親生父親、英明導師、黨和蘇聯人民以及全世界勞動者的天才領袖”。

到了清算時刻

在斯大林死后不長的一段時間內，蘇共中央主席團收到了大量軍政干部鳴冤的材料，他們大多是肅反運動的受害者。斯大林的繼任者們不得不思考：要如何評價這位掌舵蘇聯三十余年的領袖？1956年2月初，蘇共中央主席團專門開會討論斯大林問題，赫魯曉夫在會議結束時說：“斯大林曾忠實于社會主義事業(yè)，但他做事很野蠻，他毀滅了黨。他不是馬克思主義者，他反復無常，喪失了人所具有的神圣的東西?！?/p>

斯大林執(zhí)政期間，所有權力都集中在他一個人手里，即便是貝利亞、馬林科夫和赫魯曉夫也都僅僅知道自己所負責的那一塊事務，所以新的蘇共中央主席團委員們對斯大林究竟冤殺了多少人、關押了多少人并不十分了解。當中央書記波斯別洛夫的審查報告出爐時，他們也禁不住瞠目結舌。

報告顯示，從1935年至1940年有192萬人因“反蘇”被逮捕，其中有68萬多人被槍決，從中央各機構到地方的共和國、邊疆區(qū)和州黨委，無不被波及。出席聯共（布）十七大的139名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中有98名被逮捕或槍決；1966名代表中，1108名被逮捕，848名被殺。這些大量的“反蘇”“陰謀”案件都沒有什么真憑實據，幾乎全部是以刑訊手段屈打成招。

赫魯曉夫看過報告后說：“斯大林作為領袖是站不住腳的。如果他消滅所有的人，那還叫什么領袖？我們應該拿出勇氣，說明事實真相。”

1956年2月18 日，由波斯別洛夫負責起草的《關于個人崇拜及其后果》的報告成稿。其中列舉了20世紀30年代肅反時的種種事實，把所有罪責都推給了斯大林和內務部——已死去的貝利亞所掌控的機構。赫魯曉夫看到這個報告后并不滿意，他又結合其他材料，找速記員口述了一份新的報告稿。2月22日，蘇共中央主席團做出最后決定：在二十大的選舉環(huán)節(jié)后，再召開秘密會議宣讀報告。

在報告中，赫魯曉夫不僅談到了斯大林對黨內干部的殘酷鎮(zhèn)壓，還說到了他在護國戰(zhàn)爭中的錯誤，甚至指責斯大林是按地球儀指揮戰(zhàn)爭。斯大林在民族遷徙、個人崇拜和經濟建設上的問題，赫魯曉夫一一批判。宣讀報告進行了整整5個小時，代表們煎熬地聽完后，一個個驚慌失措地走出克里姆林宮。

6月4日，美國《紐約時報》全文刊登了《秘密報告》的內容，震驚了世界。

《秘密報告》給包括蘇聯在內的所有社會主義國家造成了思想上的混亂，但同時也增加了赫魯曉夫個人的威望。有驚無險地渡過1957年6月的“倒赫行動”關口，赫魯曉夫終于成為斯大林后又一位集黨政軍大權于一身的蘇聯領袖。

（摘自《國家人文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