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璐
認識徐滬生源于我們都是一家媒體的簽約作者,同在一個群里。群的妙處就是,講不講話都會混個臉熟。后來我們一起參加讀書活動,才終于見到了真人。
他是個26歲的大男孩,高高瘦瘦,皮膚黑黑,牛仔褲平底球鞋,笑不笑眼睛都彎彎的,很討喜。一天,徐滬生突然問我:“要不要到我家來吃飯?我媽媽周六休息,可以煮飯?!?/p>
回國6年了,這是第二次有中國朋友請我去家里,真是莫大榮幸,我一口就應了下來。
約好的周六下著很大的雨,他住在上海非常偏遠的郊區(qū),離我家有30多公里。一路堵車,開了近兩個小時才終于到他家。他租的是一室一廳的房子,他的媽媽和奶奶住在臥室的一張雙人床上。外面有個封閉的陽臺,小得只能擺進一張單人床,床上擺著一個筆記本電腦,就是他的臥室。到處都是透風的窗戶,墻上還有些沒有全撕下來的黑色快遞袋,為的是冬天可以保暖。
徐滬生是留守兒童,從小跟著奶奶長大。父母一直在上海賣水產,很少回家。他拼命學習,保持學校第一,就是為了可以考到上海和父母團聚。當他終于被保送到上海交大時,父親卻得了血液病。
18~25歲,正是少年拉起風帆鼓足勁起航的時候,他卻在醫(yī)院里周旋,想辦法賺錢、治病。貧困、焦慮、無望、悲傷始終纏繞著他。25歲時,父親過世,他成了家里的頂梁柱,賺錢養(yǎng)家。照顧奶奶和母親,成了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些困境都不是他給我說的,是我自己在他的書里讀到的。我們談了很多,當談到貧窮時,他沒有像是被燙到腳的貓,驚恐躲避。就像是他在自己的新書《總有些路要獨自行走》里面寫的那樣:“我承認自己的貧窮和窘迫,我不掩蓋,也不以此為恥。只有無力改變現(xiàn)狀的人,才會引以為恥。他們的羞恥,其實是來源于自己的無能,覺得一輩子就這樣了,沒辦法改變了,也不去努力改變。我的一輩子才不會就這樣子?!?/p>
徐滬生做全職作家一年多,出版3本銷量不錯的書,十幾萬的凈收入,足足可以讓他秒殺絕大多數(shù)同齡人。可是生活的貧窮仿佛給他鎖上沉重的鉛餅,讓他走不快,走不遠,飛不起來??墒撬现钯n予的枷鎖,心甘情愿地伏地蹣跚。
從理論上來說,除非發(fā)生不可控制的自然災害、經濟危機或者戰(zhàn)爭,在一個正常健康的社會里面,財富總是越積累越多,人們的生活總是越來越富足。可是再富有的國家,也總會有富人和窮人。所謂的富和窮,不過是個參照物。把人生所有的一切根源都歸結于貧富,真的是一葉障目。把所有的夢想和幸福都與錢的數(shù)量掛鉤,有些買櫝還珠。
我也愛錢,也希望自己越變越富。錢的確可以讓我們的生活更加美好、舒適,讓我們看起來體面、精致??墒清X也可以讓我們焦慮、自卑、不堪重負。
不是每一個富人都大氣有格局。不是每一個窮人都小氣沒底線。反之亦然。人生重要的是價值,不是錢。
人的一生漫長曲折,風光無限的時候,我們走得得意;飛沙走石的時候,我們走得小心翼翼。
比別人窮是一件既不可怕也不恥辱的事。和自己比,越過越窮,越過越退步,自暴自棄停滯不前,這才是令人不齒的人生。嫌貧是沒有用的,你嫌別人窮的時候,總有一大幫子人在嫌你窮。愛富也沒有用,不是在錢面前五體投地,錢就會來投靠你。也許有一天,你窮途末路,一貧如洗,眾叛親離;也許有另一天,你臥薪嘗膽,山回水轉,東山再起……
走自己的路,過自己的日子,努力經營自己的生活,別人的世界,其實跟我們自己的關系不大。
(摘自學語文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