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李盛/文彭程/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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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賀敬之為人民寫詩為人民放歌

□本刊記者李盛/文彭程/攝

他是現(xiàn)代著名詩人，他創(chuàng)作的《南泥灣》、《回延安》等作品，影響了幾代中國人；他是知名劇作家，70多年前他參與執(zhí)筆的歌劇《白毛女》首演，取得轟動效應(yīng)。記者有幸隨同二七機車公司黨委書記馬建勛以及相關(guān)工作人員拜望賀敬之先生。

一進門，濃郁的書香與文化氣息撲面而來，他體格硬朗，談笑風(fēng)生。眉目之間，煥發(fā)著一種穿越時空的神采。

賀敬之觀看二七機車公司退休職工張璈哼唱的 《平漢路小唱》。

二七機車公司黨委書記馬建勛向賀敬之介紹公司發(fā)展歷程。

這個電燈光明又亮，陣陣的歡笑又鼓掌，慶祝解放大團圓個咿呀，工友們還有同志們擠滿一堂，我未曾上臺我心高興，止不住的開口要把歌來唱……

二七機車公司隨行人員拿出了一位87歲退休職工張璈哼唱的《平漢路小唱》視頻給賀敬之看，賀敬之深受感動。

1948年冬天，24歲的華北文工團戲劇隊副隊長兼創(chuàng)作組組長賀敬之滿懷著熱情來到了剛剛解放不久的長辛店，深入長辛店鐵路工廠（二七機車公司前身）工人中間體驗生活，了解挖掘鐵路工人的苦難史、斗爭史和長辛店解放后工人們歌頌共產(chǎn)黨、歌唱解放軍的喜悅心情，創(chuàng)作出了真實反映鐵路工人生活和斗爭的經(jīng)典敘事詩《平漢路小唱》（京漢鐵路過去稱平漢路）。

這首敘事詩歌，用工人們最能聽懂的語言，形象生動地將工廠和平漢路50多年的歷史以及解放軍解放長辛店的情景，進行了高度的概括與濃縮，并吸收了長辛店鐵路工人中當(dāng)時廣泛流傳的，形容苦難生活的最經(jīng)典民謠“平漢路成了貧寒路；琉璃河成了流淚河；長辛店成了傷心店”引起了職工家屬的廣泛的共鳴。

著名作曲家張魯（延安魯藝音樂系畢業(yè)，歌劇《白毛女》的作者）為《平漢路小唱》譜曲，由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孟于（延安魯藝音樂系畢業(yè)，冼星海的學(xué)生）在長辛店鐵路工廠為長辛店鐵路工人首唱，一下子引起了轟動，并在鐵路工人中產(chǎn)生了非常大的影響，成為了當(dāng)時工廠文藝活動中的必唱曲目。

一曲《平漢路小唱》帶我們回到了那個遠去的年代，翻開一段舊時光，也翻開了一位老人從前的記憶。

從臺兒莊走出的少年

賀敬之的家鄉(xiāng)在山東棗莊，他是一個貧苦的農(nóng)家子弟。1935年，11歲的賀敬之由親友資助到離家20里路的一家私立的完小插班，讀書。在此期間來了兩位新老師，對他做了民族意識的啟蒙，在此之前，他聽家里人講過日本鬼子占了東三省，但是并不了解詳情，這兩位老師在課堂上選的教材和講解的內(nèi)容，都是從“九一八”事變講起，一直講到1935年日本鬼子繼續(xù)侵占我們的關(guān)內(nèi)，簽訂塘沽協(xié)定，搞華北五省自治，這啟發(fā)了賀敬之的民族意識。現(xiàn)在賀敬之還記得當(dāng)時老師選用的教材中有林覺民的《與妻書》，還可以背誦“意映卿卿如晤”，還有法國作家都德的《最后一課》。老師還給他們閱讀魯迅、巴金等人的作品，在私底下給賀敬之與另外幾個同學(xué)講紅軍北上抗日、西安事變。那時候賀敬之雖然年幼，但都能聽到心里頭去。這兩位老師，后來也沒有再聯(lián)系，賀敬之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共產(chǎn)黨員，但他受他們的啟蒙，對日本侵略者充滿仇恨，對國民黨的不抵抗政策很不滿，對共產(chǎn)黨、紅軍則心向往之。

1938年，臺兒莊戰(zhàn)役在賀敬之的家鄉(xiāng)打響。賀敬之家所在的村子離臺兒莊只有八公里，他親眼看到了日軍的殘暴、逃難民眾的悲慘，以及當(dāng)時國民黨愛國軍人抗戰(zhàn)的高昂士氣。臺兒莊鎮(zhèn)中心慘烈的爭奪戰(zhàn)，使不到14周歲的賀敬之受到極大震動。早先小學(xué)老師曾說過的八路軍抗日故事，以及后來學(xué)會唱的歌頌淞滬抗戰(zhàn)“八百壯士”的歌曲“中國不會亡——你看那英雄謝團長”，使他思緒交集，恍惚間似乎望見兩支軍隊并肩前進……

臺兒莊大捷之后，賀敬之與四個同學(xué)一路輾轉(zhuǎn)，追尋已內(nèi)遷的學(xué)校。那時另一個相識的同學(xué)得知山東的流亡學(xué)校遷往河南，就來找他，告訴這個信息，問他愿不愿意一起去追學(xué)校，賀敬之征求父親、母親、奶奶的意見，“他們舍不得我，又覺得走還是一個好事，所以我走前一天，我父親和我母親一夜都沒睡著，在我小棉襖里面縫上20塊還是10塊法幣，還帶了一幅地圖給我，這樣就跟他們一起走了?！彼麄兠爸毡镜娘w機轟炸經(jīng)過鄭州，爬上了南去的難民火車，在火車上，他們同學(xué)中間有一個人還遭到搶劫，被推下火車，差點摔死。

他們到達武漢后，坐著漢水的船到湖北的西北部尋找學(xué)校，這時候?qū)W校改名叫國立湖北中學(xué)，?？偛吭卩y陽，他們所在的分校在均縣。在路上，他們在一個小店里，還差一點讓店主送進監(jiān)獄，他舉報他們是從前線下來的逃兵，因為看他們穿的衣服有點近似軍裝，其實那是他們在學(xué)校里面軍訓(xùn)的時候穿的，后來才搞清楚，虛驚一場。到了均縣以后，他們分在不同的班，實際上那時他們也沒有正規(guī)地上課，主要是搞一些救亡宣傳活動，唱歌、演戲，有時候到街頭去講演。

在均縣，賀敬之看到了進步書籍，比如艾思奇的《大眾哲學(xué)》、蘇聯(lián)出版的《政治經(jīng)濟學(xué)》，還有蘇聯(lián)小說《鐵流》等，他也開始熟悉中國作家的作品，已經(jīng)知道了艾青、臧克家、田間，而且他居然也能看到介紹延安、介紹紅軍的書籍，當(dāng)然是半公開的，有《紅軍長征記》等。有一本《活躍的膚施》讓賀敬之印象很深，膚施就是延安的古稱，其中講到延安很活躍，有多少青年人投奔延安去了，延安是一個歌唱的城等等，也知道了黃克功案件。這個時候，賀敬之還見到了詩人臧克家，那時他帶了幾個作家到均縣，做過幾次講演，賀敬之?dāng)D不上去，臧克家的山東諸城方言他也聽不懂，只聽到他激昂慷慨的聲音，手在那里一揚一揚的，而且臧克家還在他們校門貼了一個小字報，賀敬之現(xiàn)在還記得比較清楚，“在異鄉(xiāng)我聽見親切的鄉(xiāng)音，我在這里遇見了一群年輕人……”。

在“保衛(wèi)大武漢”失敗之后，學(xué)校又遷往四川，總校在綿陽，在那里改稱國立第六中學(xué)，第一分校在綿陽北邊的梓潼。他們跟隨學(xué)校一路走，一路尋找著救國之道。賀敬之看到山河破碎、滿目瘡痍，也看到了國民黨軍隊消極抗戰(zhàn)的一些弊端。比如他親眼看到過國民黨軍隊“抓壯丁”，用繩子捆成一串串送走，這讓他對抗戰(zhàn)的前途充滿憂慮。不過，那時他雖然對國民黨有不好的印象，但還是寄以希望。臺兒莊大捷之后，他們在往四川走的路上，不知道從哪里流傳來一個謎語，賀敬之對這個謎語很欣賞，謎語的謎面是：“是一個人也是兩個人，是古人又是今人，是武人又是文人”——打一個人名。這說的就是李白——李宗仁、白崇禧。這時他們心里對李宗仁、白崇禧是頗有好感的。到了四川以后，川軍領(lǐng)袖之一鄧錫侯在民眾教育館講演，他當(dāng)時表達出的抗日熱情也是受到聽者肯定的。

毅然踏上了北上延安之路

在一路隨遷的學(xué)校中，賀敬之參加了抗日救亡的宣傳，他與同學(xué)們演唱救亡歌曲，他說那個時候抗戰(zhàn)歌曲真是深入人心，不僅小孩唱，大人也唱。說到這里，賀敬之講起進北京之后，他與夫人柯巖有一次去看望老作家張?zhí)煲?，那一個晚上沒說別的，就一起唱救亡歌曲，比如《義勇軍進行曲》《松花江上》《黃河》大合唱等，一直唱了一個晚上。他說，那時在川北，唱這些歌曲時很能引起同感：“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歌中唱的是“松花江上”，而他的家就在運河邊上，激起的是一樣的心情，唱的是抗戰(zhàn)的決心，是思想深處的情緒、感情的表現(xiàn)。那時賀敬之還參加抗日演劇，也對學(xué)校與社會上的腐敗現(xiàn)象進行批判。那時賀敬之年齡較小，他在劇中便被安排飾演一個孩子，沒有臺詞，只是哭，表現(xiàn)日軍所到之處對百姓的騷擾與侵害。賀敬之說，演小孩子很好演，“光哭就行了”，但宣傳效果很好。在梓潼，賀敬之還發(fā)起并和四個同學(xué)創(chuàng)辦了墻報《武丁》，以李白詩歌中的“地崩山摧壯士死”的五壯士相比，彰顯了為抗日救國粉身碎骨的意志和追求壯烈的情懷。

賀敬之的思想在1939年發(fā)生了變化，這個時候他從報紙上看到，也從一些同學(xué)那里聽說，發(fā)生了平江慘案與確山慘案，八路軍和新四軍的辦事處被國民黨特務(wù)搗毀，而且殺了人。這也讓他想起了蔣介石在西安事變時答應(yīng)國共第二次合作，結(jié)果他把張學(xué)良帶到南京后馬上送到軍事法庭審判，判了終身監(jiān)禁，使他感到蔣介石沒有政治道德。同時學(xué)校里突然空氣緊張，三青團建立了，監(jiān)視拘捕同學(xué)，在高年級班里頭還發(fā)生了流血事件，進步的同學(xué)被人用刀子捅了。后來他才知道這時國民黨的五中全會已經(jīng)正式?jīng)Q定要限共，要大搞摩擦，用主要力量對付共產(chǎn)黨。在這種形勢下，學(xué)校的訓(xùn)育主任主持成立了三青團，他是賀敬之的老鄉(xiāng)，他找賀敬之談話，說你這個小孩，我想問問你，咱們國家現(xiàn)在分兩邊，一邊人多，一邊人少，一邊吃飯有大鍋、米多菜多，一邊人少，只有一個小鍋，你究竟要到哪邊去？然后警告他說，你不要跟著那些人胡鬧！

在這種情況下，賀敬之就決心與另外三位同學(xué)毅然踏上了北上延安的道路。一起同去延安的李方立也是寫詩的，他經(jīng)常看賀敬之辦的壁報，與賀敬之的讀書會也有來往。這時候他在成都，跟賀敬之通信，談到“咱們該走了，到那邊去”。賀敬之說，“走啊，你們?nèi)齻€快來呀”。他們?nèi)齻€很快聚齊，和賀敬之一起在一個秘密的小旅館里住下，仔細看胡風(fēng)主編的一期《七月》雜志，那期雜志上有延安魯藝的招生簡章，賀敬之看了如獲至寶，他們就決定第二天秘密離開梓潼，踏上徒步跋涉奔向延安的征途。他們一直走了一個多月，沿著川陜公路，穿過偏僻的小道，一路遇到不少艱難險阻，甚至還迷了路，最后到達西安。當(dāng)時西安的形勢很緊張，第一次反共高潮已經(jīng)來了。他們到了西安八路軍辦事處駐地七賢莊，一進辦事處的門，抬頭一看，有毛主席的畫像，而且墻上貼著標語：“堅持抗戰(zhàn)，反對妥協(xié)；堅持團結(jié)，反對分裂；堅持進步，反對倒退?！彼麄兏械揭徊竭M入了另一個天地，四個人激動得不約而同地大聲唱起了《黃河》大合唱，正如后來賀敬之在一首詩中所寫的，“死生一決投八路，陰陽兩分七賢莊”。

住在西安八路軍辦事處期間，日本飛機經(jīng)常來轟炸，不時要躲防空洞。就在那個時候，他們恰好碰到《黃河》大合唱的曲作者冼星海，黨組織決定派他到蘇聯(lián)去，他從延安到西安來，再經(jīng)西安八路軍辦事處到重慶八路軍辦事處辦手續(xù)。這時的冼星海已是一代青年的偶像，能親眼見到他，他們都很興奮，他們跟他一塊跑防空洞，聽他講音樂，冼星海還教他們唱他創(chuàng)作的兩首歌，還講他那首廣為流傳的《救國軍歌》是怎么寫出來的?！皹尶趯ν猓R步前進……”，這是塞克作的詞。冼星海說，當(dāng)時在上海，游行隊伍就要出發(fā)了，就等著他，他拿到詞以后，不到半小時就寫出來了，寫出來游行隊伍就唱，從此就唱開了。

賀敬之后來才知道，這個時候沒有讓他們直接去延安，還有一個原因是要核實他們的關(guān)系，要等到成都來的一個黨員同志到西安八路軍辦事處來證明。在這期間，有一天突然來了兩個青年，跟他們住在同一個房間，一個是廣西的，一個是江蘇的。過了一段時間，辦事處的同志告訴他們，不能接待他們，請他們離開。這兩個青年就痛哭起來了，其中那個廣西青年還激動地拿起一塊破磚頭，砸了自己的腦袋，流著血表示是真心要到延安，要參加革命。當(dāng)時賀敬之心里很同情他們，又沒有辦法。當(dāng)時西安的形勢特別緊張，后來他們只好走了。到“文革”后，他們兩個人給賀敬之來了一封信，說他們從西安離開以后就到了新四軍在南方的一個辦事處，參加了新四軍。這就說明那個時期，有那么多的青年都要到延安去，延安對于青年人是這樣有吸引力。

不久，賀敬之他們的關(guān)系也到了，他們就乘軍車到延安去，進了延安的邊界，再往前走就看到了寶塔山。賀敬之說他當(dāng)時激動的心情，可以將他15年后所寫的《回延安》改一個字來形容：“幾回回夢里到延安，雙手摟定寶塔山！”

《白毛女》永不褪色的經(jīng)典

在河北西北部一個山村里，有一戶老佃農(nóng)，他有個聰明美麗的女兒，被地主看上了，這個地主就以討租子為名逼死了老佃農(nóng)，強行霸占了他的女兒。這個地主滿足了自己一時的淫欲后，厭棄了佃農(nóng)的女兒，想娶新人，就陰謀害死她。幸虧一個善良的老媽子知道了，在深夜把她偷偷地放走了。她逃出地主家后，背負著仇恨在山洞里生活了幾年，由于缺吃少穿，不見陽光，就全身發(fā)白，成了“白毛女”。為了活下去，她就去偷奶奶廟里的供品吃，被村民們誤以為“白毛仙姑”?？箲?zhàn)后，八路軍來到這里，把她解救了出來，人們才知道了她的悲慘身世……

這個故事傳到延安后，引起“魯藝”師生的廣泛關(guān)注，周揚更是高度重視，認為這是一個蘊含著豐富深沉的時代生活內(nèi)容的戲劇題材，力主根據(jù)這個題材寫一部大型的新歌劇，向黨的七大獻禮。經(jīng)組織研究，由賀敬之執(zhí)筆進行《白毛女》的劇本創(chuàng)作。要求賀敬之在寫每一幕前提出這一幕戲的設(shè)想，包括情節(jié)設(shè)置、出場人物、矛盾沖突。

這是情感的高度釋放，這是用鮮血為農(nóng)民立傳，這是用生命為中國吶喊。

賀敬之說：“第一幕里全部的細節(jié)和情感都是我的，真正觸動我的感情，真正體現(xiàn)我的靈魂和特點的就是整個第一幕，因為這種生活和感情我比較熟悉。這一幕我寫得很專心，寫到楊白勞自殺了，我精神恍惚。第二天有同學(xué)講：賀敬之六親不認了?。∑鋵?，到延安后我就寫過一篇名為《兩根秫秸》的中篇小說，寫的時候我也哭了。小說描寫一個老農(nóng)民，瘦得像兩根秫秸一樣。他就是后來我寫的楊白勞啊……”

1945年4月22日，黨的七大召開前一天，新歌劇《白毛女》在延安中央黨校禮堂首演。來自全國的547名正式代表、208名候補代表，延安各機關(guān)的首長全都趕來了。毛澤東主席來了，朱德總司令來了，劉少奇來了，周恩來來了……

賀敬之說：“演出時，我負責(zé)拉大幕，我格外注意臺下觀眾的一舉一動。當(dāng)戲演到高潮，喜兒被救出山洞，后臺唱出‘舊社會把人逼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時，我看到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領(lǐng)導(dǎo)一起起立鼓掌。當(dāng)演員們高唱‘太陽底下把冤伸’時，毛主席禁不住擦起了眼淚……”

有兩位代表坐在窗臺上觀看演出，看到激動處，其中一位高聲大叫：“好！”他們是誰？是我軍著名將領(lǐng)陳賡和陳錫聯(lián)。

從延安黨校禮堂演出開始，《白毛女》就超越了一般的演出，成為一場全民參與的大戲。

《白毛女》在延安前前后后共演出了三十多場，機關(guān)、部隊、群眾，大多數(shù)人都看過了，有的人連看幾場，還有人遠遠地從安塞、甘泉趕來觀看。延安的大街小巷，到處都飄蕩著《白毛女》中的歌曲。演員們走在街上，常常被人們圍住，指著說：“看，這是白毛女！這是楊白勞！”人們都同情他們，愛戴他們。演黃世仁、穆仁智、黃母等反派角色的演員則“倒了霉”，從“魯藝”到黨校禮堂演出的路上，孩子們常常包圍他們，罵他們“大壞蛋”、“地主婆”，還用土塊、石頭打他們。

1946年，張家口保衛(wèi)戰(zhàn)時，華北聯(lián)大文工團在懷來演出，當(dāng)?shù)厥a(chǎn)水果，當(dāng)演到斗爭黃世仁那一幕時，隨著臺上群眾演員“打倒惡霸地主黃世仁”的口號聲，臺下突然飛來無數(shù)果子，一個正好打到陳強眼上，第二天他就成了“烏眼青”。最可怕的是在冀中河間為部隊演出那次。部隊剛剛開完訴苦大會就來看戲，也是演到最后一幕斗爭黃世仁時，戰(zhàn)士們在臺下泣不成聲，突然，一位新參軍的戰(zhàn)士“咔嚓”一聲把子彈推上槍膛，瞄準了舞臺上的“黃世仁”。幸運的是，緊要關(guān)頭，這位戰(zhàn)士的舉動被班長發(fā)現(xiàn)了，把他的槍奪走了。

丁玲在一篇文章中回憶《白毛女》演出盛況說：“每次演出都是滿村空巷，扶老攜幼，屋頂上是人，墻頭上是人，樹杈上是人，草垛上是人。凄涼的情節(jié)，悲壯的音樂激動著全場的觀眾，有的淚流滿面，有的掩面嗚咽，一團一團的怒火壓在胸間?！碧餄h說《白毛女》“是為革命立過功勞的”。

新中國成立后，《白毛女》的影響擴展到國外，在國外掀起了一股《白毛女》演出熱。而演員們的“遭遇”，也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1951年，在德國柏林和德累斯頓演出《白毛女》，謝幕時，觀眾獻給“喜兒”的鮮花都快抱不動了，可飾演黃世仁的陳強卻一枝花也沒有，有人想獻給陳強一把花，一位老太太竟然大喊起來：“不許給他”那人只好把花又從“黃世仁”手中奪過來，重新獻給“喜兒”，引起全場觀眾大笑……

新歌劇《白毛女》還有了自己的異國姊妹，日本的清水正夫和松山樹子把《白毛女》改編成芭蕾舞劇，并于1958年來到中國演出。

2015年是歌劇《白毛女》在延安首演70周年，文化部組織復(fù)排的新版《白毛女》，自11月6日起，巡演在延安啟動，歷經(jīng)太原、石家莊、廣州、長沙、杭州、上海、濟南、長春8個城市，于12月15日至17日回到北京中國劇院演出3場?？傂谐坛^1萬公里，共演出19場，現(xiàn)場觀眾達2.5萬人。此次復(fù)排，賀敬之為劇本把關(guān)，著名歌劇表演藝術(shù)家郭蘭英、王昆和解放軍藝術(shù)學(xué)院原政委喬佩娟擔(dān)任藝術(shù)顧問。

當(dāng)有記者到“《白毛女》為何會產(chǎn)生這么大的影響？”時，賀敬之認為，作為人民文藝，《白毛女》以時代主題為背景，象征著人民和國家的命運，正義必將戰(zhàn)勝邪惡?！拔覀冇懈鑴±硐耄鑴±硐肱c革命理想是分不開的。這部歌劇正是寫人民，為人民寫，請人民評判?！彼f。

同歌劇一樣經(jīng)典的詩作

賀敬之不僅是劇作家，還是一位在藝術(shù)上進行著不倦探求的詩人?！痘匮影病?、《西去列車的窗口》、《三門峽歌》、《桂林山水歌》、《放聲歌唱》、《十年頌歌》、《雷鋒之歌》……這些詩歌作品都是人們耳熟能詳?shù)慕?jīng)典之作，曾經(jīng)吸引過幾代人的視線，影響了幾代人的精神生活。

1943年2月5日，農(nóng)歷正月初一，是中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春節(jié)。這天，“魯迅”秧歌隊來到南泥灣，慰問三五九旅，其中有一個新編的秧歌舞《挑花籃》，《南泥灣》就是這個秧歌舞中的一段，這是賀敬之被三五九旅廣大官兵開展大生產(chǎn)運動的熱情所感動，一氣呵成寫出來的。新中國成立后，這首歌被編入大型歌劇《東方紅》中，經(jīng)歌唱家郭蘭英演唱，成為膾炙人口的經(jīng)典名曲。

1956年3月，團中央書記胡耀邦去延安主持西北六省區(qū)青年造林大會，中國青年報邀請賀敬之同去?！胺謩e十年”又回到延安，面對自己獲得新生的革命搖籃，他有重回母親懷抱的感覺，他感到有一肚子話要說。青年造林大會結(jié)束當(dāng)天，延安市要開一個聯(lián)歡晚會，主辦方讓賀敬之出一個節(jié)目，他就想用陜北信天游的曲調(diào)，把幾天來的感受和心情唱出來。

賀敬之連夜突擊，一邊哼唱，一邊流著淚，一邊用筆寫下來，就這樣寫成了《回延安》。

心口呀莫要這么厲害地跳，

灰塵呀莫把我眼睛擋住了……

手抓黃土我不放，

緊緊兒貼在心窩上。

……幾回回夢里回延安，

雙手摟定寶塔山。

千聲萬聲呼喚你，

母親延安就在這里！

……

賀敬之有一枚閑章，上面刻著“延河子”三個字。這表明他對延安的感情就像他在《放聲歌唱》里說的那樣：“而我的真正的生命，就從這里開始——在我親愛的延河邊，在這黃土高原的窯洞里！”。他在談話中，經(jīng)常會提到延安?！靶聲r期”擔(dān)任領(lǐng)導(dǎo)職務(wù)后更是達到了三句話不離延安的程度，1956年后，他還故地重游，幾次重回延安。

在幾個小時的采訪時間里，我們坐在賀敬之家中，聽他一點一滴翻揀那些紅色記憶，身心，由不得一遍遍跟著賀老回去，回到了那些個戰(zhàn)火紛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