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米哈伊爾·雅羅斯拉夫采夫(文)劉小滿(譯)

穆?？ㄊ且恢恍∝?。我們是在網(wǎng)上看到她的照片，然后把她買回來的。照片上的她有一張既可愛又可憐的小臉。當(dāng)時媽媽就說：“我們要是不把她抱回來，她可能活不了幾天了?！闭娴模掌系哪侵恍∝埧雌饋硎悄敲慈崛鯚o助，讓人心生愛憐，想要把她抱在懷里，保護(hù)她。

爸爸打了個電話，聯(lián)系想要賣貓的人，然后告訴我們還要等上兩天，因?yàn)樨埖闹魅诉@兩天不在家。我當(dāng)時還想：如果主人不在家，誰來照顧小貓呢？誰來喂她吃喝，給她洗澡，清理糞便呢？爸爸說，可能會有人去幫忙照顧吧。而實(shí)際上情況卻不是這樣。

穆?？ㄗ≡谝粭澓艽蟮臉欠坷铮傊ＡУ穆杜_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金色和綠色的光。這棟房子有很多個單元，樓下停了許多車輛，以至于爸爸開著車圍著樓房兜了好幾圈才找到一個停車位。我迫不及待地要見到穆?？ǎ菚r她還不叫穆?？ǎ?。我不停地想象著自己用手撫摸小貓的后背，歡樂地與她玩耍。

我們乘電梯上了八樓。一位阿姨開了門，她胖胖的，看起來不太高興，給我的印象很不好。房間里有一股很濃的動物氣味。我明白，只有清潔工作做得不好的養(yǎng)貓家庭才會有這樣的氣味。而且這里很冷，一點(diǎn)也不比外面暖和，因?yàn)樗械拇皯舳奸_著，屋里有穿堂風(fēng)?！翱蓱z的小貓，他們一定很冷。”我之前忘了說，穆希卡是一只斯芬克斯貓，她的皮膚和人的皮膚一樣薄，而且上面幾乎沒有毛。很多人覺得這種貓的樣子嚇人，那是因?yàn)樗麄儧]真正地見過這種貓。這種貓的皮膚觸感很好，摸上去就像麂皮一樣。而且他們動起來的樣子也不像別的貓，而是像一只長著腳的皮袋子。由于沒有毛皮的覆蓋，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會使所有的肌肉暴露在你的視線里，這使他們的每個細(xì)微的動作，哪怕是轉(zhuǎn)頭，都充滿了生動的美感。

我們先是看到了貓媽媽。她的樣子看起來不太滿意。我想可能是因?yàn)樗幌Ｍ约旱暮⒆颖槐ё?。女主人用腳把貓媽媽攔到一個房間里，關(guān)上門，把我們領(lǐng)到廚房。

廚房里有兩只小貓：一只公的和一只母的。小公貓是玫紅色的，皮膚上有一層稀疏的白色鬃毛，這使他看起來就像一只小豬。他很活潑，馬上向我們跑過來，開始聞我們的腳。小母貓顏色稍暗，蜷曲著身子靜靜地躺在一個看來是臨時充當(dāng)他們的家的紙箱里。她恬靜的睡姿在一瞬間打動了我。

為了讓我們更清楚地觀察小貓，女主人把他們放到了沙發(fā)上，但他們馬上就跳下來了，小公貓還發(fā)出一陣尖叫。女主人又把他們放到沙發(fā)上，告訴我們，后天她要出趟遠(yuǎn)門，可以帶著貓媽媽，而小公貓明天會有人來抱走，如果我們不買那只小母貓，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只小貓為什么不睜開眼睛？”爸爸問。這時我才注意到，小母貓真的不怎么睜眼睛，她瞇縫著眼睛的樣子就像是被強(qiáng)烈的燈光晃到了。

“她在睡覺，她總是這樣?！迸魅嘶卮稹?/p>

爸爸和媽媽對視了一眼。這是他們無聲的交流方式，許多決定都是在這短暫的對望之時做的。而通常，他們交換眼神的時候，也就是他們心存疑慮的時候。

“她的尾巴彎得也有些奇怪。”爸爸又說。

“這是她的習(xí)慣，她喜歡這么彎著尾巴，也可以伸直的?！?/p>

“耳朵上這塊黑色是怎么回事？”

“我沒給他們洗耳朵。我在獸醫(yī)診所上班，上兩天兩夜，休兩天兩夜。我還馬上要出門?！?/p>

“你平常喂這些貓吃什么？”

“牛奶，還有鮮肉?！?/p>

女主人告訴我們，她信不過那些專門的貓食，覺得天然的食物更適合貓咪。我望著父母，非常擔(dān)心，因?yàn)樗麄兛雌饋聿⒉皇呛芟嘈胚@位阿姨的話。不過，爸爸終于開口了：“好吧，我們買了?！?/p>

大人們把小貓包在一個專用的布包里，把布包遞給我。我一路上都把這個布包擁在懷里，感受另一顆小小心臟的跳動。小布包里傳來了嬰兒襁褓里一樣的溫?zé)釟庀?。爸爸解釋說，這是因?yàn)樨埖捏w溫比人的體溫高。走出樓門的時候，爸爸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貓的主人，可能是在獸醫(yī)診所工作的。”

從父母的談話中我聽出來，小貓是有病的。他們一路上都在研究怎么給小貓治病。不過我是高興的，因?yàn)楝F(xiàn)在小貓是我的了。

到家以后，爸爸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一位熟悉的獸醫(yī)打電話。我和媽媽往盤子里倒了些牛奶，還給了她一個毛線球。不過小貓?zhí)×?，還不會舔盤子里的牛奶。她把鼻子伸到盤子里，被牛奶嗆得打了個噴嚏，然后舔到幾滴沾在鼻子上的牛奶。

這時爸爸走進(jìn)廚房，說：“小貓需要溫暖，應(yīng)該給她的眼睛擦點(diǎn)潤膚油，再給耳朵里滴點(diǎn)滴劑?，F(xiàn)在讓我來好好看看她?！?/p>

爸爸把小貓托在手心里，小貓看起來更小了。她搖了搖頭，張了張嘴，突然睜開了眼睛！先是一只，然后是另一只，而且她的眼睛里含滿了淚水。就在那一刻，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名字：“我們就叫她穆?？ò?！”于是穆?？ㄓ辛俗约旱拿?。

我們悉心地照顧她，為她清洗耳朵，擦拭眼睛。可她的尾巴好像折了，無論怎樣都伸不直，就那么奇怪地彎曲著。

媽媽灌了一個熱水袋，用柔軟的毛巾包了，放到提前準(zhǔn)備好的貓窩里。穆希卡舒服地蜷縮在小窩的角落里，然后我們聽到了輕柔的呼吸聲。穆?？o聲地張了張小嘴。我們知道，這是因?yàn)樗呀?jīng)沒有力氣發(fā)出聲音了。于是我和媽媽不禁潸然淚下。

幾年過去了。穆?？ㄖ饾u長成了一只漂亮的大貓。她眷戀著自己的專屬小窩，每天在里面睡覺，清理自己修長的四肢。她身上幾乎沒有了童年的影子，只有時常奇怪地彎曲著的尾巴，在提醒著我們那些難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