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　璐

博斯的繪畫藝術特點以及對后世的影響

文/楊璐

博斯是文藝復興時期偉大的尼德蘭畫家，全名為希羅尼慕斯·博斯。他的繪畫藝術在整個文藝復興時期絕對算得上是另類的藝術，和當時文藝復興時期強調的科學性繪畫有著本質的區(qū)別，他用現(xiàn)實主義的態(tài)度關注生活，卻用怪誕“超現(xiàn)實”的手法描繪藝術。

博斯；油畫；藝術特點；超現(xiàn)實主義

博斯出生于一個尼德蘭的繪畫世家，博斯的祖父和父親據(jù)考證都是當時小有名氣的畫家，自幼受到繪畫的熏陶，這為以后博斯走上繪畫的道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博斯是尼德蘭繼“油畫之父”楊·凡·艾克之后的另一位偉大的油畫家，他以不可思議的想象力成為了那個時代最偉大的幻想家。在博斯的世界里，他覺得所有的技法只不過都是表現(xiàn)想法的工具，畫畫的方法科學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準確地表達出自己的理念，他對藝術的理解完全超越了當時的年代，博斯打破了當時尼德蘭的繪畫風格開創(chuàng)了一種只屬于自己的全新的畫風。博斯流傳下來的作品大概有三十幾件，其中我們比較熟悉的有《七宗罪》《愚人船》《圣安東尼的誘惑》等。

一、博斯的主要繪畫作品的分類與藝術特色

研究博斯的藝術首先我們確定從什么角度來分析博斯的作品，因為博斯畫畫從來沒有在畫面上留下時間的標記，我們只能從后人們對博斯作品的研究來推測每幅畫產生的大概時間，筆者決定從博斯作品的題材分類來探討博斯藝術的特色，博斯流傳于世的作品大概可以分為三個類型：第一個類型就是取材自尼德蘭民間故事，其典型的代表作為《尼德蘭的寓言》等；第二類型的作品就是具有勸誡意義的作品，其代表是《圣安東尼的誘惑》；第三類型就是當時整個尼德蘭都流行的宗教故事題材的作品，其代表是《七宗罪》《迦納的婚禮》等。

（一）取材自尼德蘭民間傳說辛辣諷刺的作品

《干草車》（圖1）這幅畫就是博斯根據(jù)尼德蘭民間的寓言故事改編創(chuàng)作的，采用了文藝復興時期經常采用的三聯(lián)畫方式，在尼德蘭的民間流傳著“世界本是一個干草垛，人人在上面為所欲為”的諺語，博斯根據(jù)這個流傳很久的故事創(chuàng)作出充滿了奇妙幻想的繪畫世界。

圖1干草車

這幅作品總共有三聯(lián)，高135厘米，三聯(lián)相加起來寬有200厘米之長，在當時的繪畫當中算得上一幅巨作了，中間的一幅畫面當中有一個巨大的干草車，形形色色的人們圍繞著干草車展開了各自的活動。畫面當中描述了各種離奇古怪的事情，有天使和魔鬼在相擁而吻的場面，有打架斗毆也有農民收獲的場面，也有浪子坐在修女的大腿上面彈著曼陀鈴調情的情節(jié)。干草車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想把干草車占為己有，從教皇、國王到平民百姓甚至還有魔鬼都在想盡辦法把干草車掠奪過來。其中一位穿著紅色衣服的人找了一把梯子準備爬上干草車，干草車前面的一塊空地上躺著的人因為劇烈的爭奪可能被那位給殺死了，倒在了前面的空地上，車前車后人員混雜，荒誕古怪，人獸混雜在一起，爭搶著擁擠著，最下面的幾位農民似乎不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只是管自己的糧食，沒有被誘惑所吸引，悠然自得地收獲自己的糧食。干草車的上空一朵巨大的白云，神靈躲在云彩里看著地下發(fā)生的一切。左右兩邊分別是天堂和地獄，博斯通過這種特殊的布局暗示著人類正從天堂自己走向地獄。

博斯的作品雖然充滿了各種怪誕的世界，但卻是對現(xiàn)實社會的一種批判，他的作品其實是建立在現(xiàn)實主義的態(tài)度上去關注人類的真實生活，采用了超現(xiàn)實的手法來進行夸張并表現(xiàn)了人類內心的丑陋，批判了現(xiàn)實社會的偽、惡并進行辛辣的諷刺和鞭撻。

他的這類作品當中還有《愚人船》，這幅作品受到了當時的人文主義作家塞巴斯蒂安·勃蘭特的影響。塞巴斯蒂安·勃蘭特在當時曾經寫過諷刺詩《愚人船》，而博斯則創(chuàng)作了這幅同名的油畫《愚人船》。這幅作品在尺寸上并不大，高58厘米，寬33厘米，采用了典型的金字塔構圖。畫面的底部有一艘大船撐滿了整個畫面的底部，船上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都是現(xiàn)實社會當中的荒淫無道者只顧吃喝彈唱，有的喝得醉醺醺的，有的在忙著彈奏手中的樂器，卻完全察覺不到大船似乎已經不能前進，陷在了沼澤里。船頭的一棵樹上長滿了茂密的枝葉，船桅桿上面反叛者的頭顱早已化為骷髏被枝葉包圍。博斯在這幅作品當中通過大膽的構思描繪了教會的貪婪，封建主的無情和神學家的虛度無知，對社會當中的各種愚昧的現(xiàn)象進行了辛辣的諷刺和揭露。博斯通過夸張式的幻想描繪著各種“愚人”，雖然看似荒唐滑稽，但是細細品味卻又是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寫照。這種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合所形成的獨特的藝術表現(xiàn)手法，成為了博斯最主要的繪畫語言和藝術特色。

（二）勸誡人類的主題作品

《圣安東尼的誘惑》是博斯為里斯本的圣約翰教堂而作的祭祀畫，也是一幅三聯(lián)畫形式的作品，這幅作品在博斯一生的繪畫當中是最重要的作品之一。畫面描繪了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圣安東尼，他的雙親去世以后，他散盡家財，隱居于世，苦苦修行。在修行期間他經歷了魔鬼的種種誘惑和糾纏，卻從未動搖過自己的信念。畫面當中充滿了各種離奇的動物，有的像中國《山海經》里面的古怪形象，也有許多半人半獸的角色。在畫面的中心，有一個穿著灰色長袍，跪倒在地上的就是圣安東尼。他的表情痛苦而又無助，周圍充滿了各種形象的人物，天空當中飛滿了各種離奇的怪獸和人類。有飲酒作樂的傳教士，有一個長著狐貍臉的半獸人戴著眼鏡假裝在讀圣經，屋頂上一個傳教士正在和美女調情。畫面前面有一個很大的空心蘋果，象征著誘惑。畫面的上方中心位置燃燒著熊熊的烈火，遮擋了大半的天空，使畫面增添了毀滅的氣息。博斯努力試圖通過夸張的形象警示眾人，人類所謂的文明外衣包裹下其實是類似于動物發(fā)狂后的本質形象，映射了現(xiàn)代文明下人內心的丑陋和貪婪。博斯喜歡用夸張的手法，他畫面中的人物形象經常是半人半獸，充滿了象征意義。雖然這幅作品運用了幻想式的表現(xiàn)手法，但我們仍然尊奉博斯為獨特的現(xiàn)實主義大師，因為他的這些作品都是基于現(xiàn)實的基礎之上創(chuàng)作的。

（三）敘述宗教故事的作品

《人間樂園》（圖2）這幅畫是博斯最著名和最為怪誕的作品，對后世的影響最大。據(jù)史學家考證這也是他晚年創(chuàng)作最為成熟時期的作品。整幅作品描繪的場景復雜，人物數(shù)量眾多，無論是刻畫還是構思都非常驚人。這幅作品也是一件三聯(lián)畫，從左到右，分別是“天堂”“人間樂園”“地獄”三個主題。

圖2人間樂園

畫家以豐富的想象力創(chuàng)作出了三個神奇無比的場景，這三個場景擁有著同一條地平線，在三幅畫中央都有水流穿過畫面。中間巨大的“人間樂園”占據(jù)畫面主要位置，上方有四條河水都注入中間的湖中，顯得非常撲朔迷離。畫面分三層描繪：上面是神奇的天堂，中間是旋轉快樂追逐的樂園，興奮無比似乎永遠不會停下來。快樂的男女忘情地接吻、擁抱、愛撫。在畫面正中央，男性和女性是分開嬉戲的，女性主要集中在水池里面，而男性則和各種奇怪的動物混合在一起追逐打鬧似乎想引起水池中女性的注意。他們騎著各種各樣的動物彰顯著男性的魅力，展示出他們大膽、放肆的本性。最下面的一層是夏娃后代的眾生相，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歡樂，有一些象征著愚蠢的鳥類和碩大的動物在水中和人類一起放縱，毫無憂慮感。在前景當中反復出現(xiàn)大量的水果形象，色澤鮮艷美麗，誘惑著人們，人們與之形影不離，雀躍著歡呼著。有些人對于這些水果有著近乎迷戀的狀態(tài)，要么頂在頭上，要么抱在懷中，仿佛水果是他們歡樂的一切動力，甚至有些人直接居住在水果里面。形象巨大的水果經常出現(xiàn)在博斯的繪畫當中，代表著人世間的誘惑。

左聯(lián)天堂中，穿紅色衣服的男人形象是基督的化身，占據(jù)了整個畫面的中心位置?；降淖笫譅恐耐?，夏娃屈膝跪在基督的腳下眼睛向下望去，充滿了少女的羞澀和對基督的敬畏之情。夏娃的背后出現(xiàn)了幾只野兔，野兔在西方的世界里面意味著多產的象征?；降恼戏绞且黄?，充滿了各種離奇古怪的生物，圍繞著水塘飲水。整幅畫面安靜歡樂祥和，一切井然有序，充滿了天堂的安靜。

與左聯(lián)相對的右聯(lián)則是一幅典型的地獄世界，大火、黑暗、怪獸、無休的爭斗。在這里老鼠、兔子、狗穿上了人類的衣服成為了這里的統(tǒng)治者。人類的罪惡在這里展露無遺，被動物給愚弄鞭撻。畫面營造出一種惶惶不安的氣氛，整幅畫的色彩也比較昏暗，沒有了天堂和人間的潔凈與快樂。

這幅三聯(lián)畫絢麗多彩，博斯以豐富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出了不同現(xiàn)實世界的眾生相，隱喻了人獸共處的罪惡世界，諷刺了人間男女的種種怪現(xiàn)象，背后隱藏著作者對現(xiàn)實世界的失望與批判。人類處于巨大的困惑之中，深刻的展現(xiàn)了博斯與眾不同的世界觀。

博斯留存現(xiàn)世的作品不多，大概可分這三種類型來分析其作品的藝術特點。通過以上幾件重要作品的分析，我們大致可以看到博斯風格的特點：怪誕，天馬行空，充滿了想象力，深奧難解的背后寓意，細膩的刻畫，等等。很多美術史的研究者喜歡把博斯和勃魯蓋爾一起進行比較，因為勃魯蓋爾的作品和博斯的作品有很多的相似之處。但筆者認為博斯的作品更具有怪誕性和創(chuàng)意性，怪誕的背后隱藏著深刻的象征意味。博斯的作品繪畫語言更加細膩，描繪的場景更加不可思議。

二、博斯藝術的影響

博斯的作品太過超前，在當時那個年代具有巨大的爭議性，對當時的影響并不太大，并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隨著歷史前進的步伐，人們越來越認識到博斯的繪畫價值。那個年代受博斯影響最大的畫家就是勃魯蓋爾和尼德蘭的帕蒂尼爾。兩位畫家都在不同層面受到了博斯繪畫的影響，比如帕蒂尼爾的風景作品最早受到博斯的影響，把風景畫當中的地平線抬高，打破了嚴謹?shù)耐敢曇?guī)則，帕蒂尼爾為風景創(chuàng)作的多元性邁出了重要的一步。當時受博斯影響的另一位畫家勃魯蓋爾，他的許多作品甚至和博斯的作品風格相似，但是勃魯蓋爾的作品更加樸素，素有“農民畫家”之稱。

我們可以從很多作品的繪畫語言上確定博斯對勃魯蓋爾的巨大影響，如作品《巴別塔》《叛逆天使的墮落》《圣喬治的狂歡節(jié)》《兒童游戲》，俯視空間的構圖形式、繁雜的場面和作品的寓意等都受到了博斯的影響。勃魯蓋爾的許多作品也來自尼德蘭的民間故事，如《盲人的預言》和《絞刑架下的舞蹈》。

勃魯蓋爾也大量借鑒了博斯的創(chuàng)作手法。博斯的作品里充斥著各色的人物，遍布整個畫面而且數(shù)量眾多，給人很強的視覺沖擊力。勃魯蓋爾的很多作品也是這樣的構圖處理，他們的作品在構圖技巧和形象的處理上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勃魯蓋爾的代表作《兒童游戲》就是典型地受到了博斯作品的影響。拉長的地平線，眾多的人物，混亂的場景，十分具有魄力和巧思。還有一幅更為明顯的作品那就是《死亡的勝利》，畫當中出現(xiàn)了骷髏和戰(zhàn)爭的場面，和博斯作品有許多的相似之處，無論是構圖還是氣氛的塑造、動物的造型，還有地平線處大火與濃煙這些元素都在博斯的作品中出現(xiàn)過，帶有強烈的對現(xiàn)實的寓意。

隨著近年來當代藝術的蓬勃發(fā)展，博斯的影響再次被更多的現(xiàn)代畫家重視起來，很多的學者和史學家從更新的角度重新解讀博斯的繪畫。博斯的作品充滿了魔幻主義色彩，但是又基于現(xiàn)實主義生活基礎上創(chuàng)作出來的作品，是博斯對現(xiàn)實的思考后所繪畫的奇幻世界，是對現(xiàn)實的批判。從繪畫技法的角度上來看，博斯的作品屬于典型的尼德蘭細膩的畫風，吸收了尼德蘭細密畫的影響，屬于傳統(tǒng)古典油畫技法。

他那謎一樣的藝術作品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現(xiàn)代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力，被許多西方繪畫的史學家譽為“現(xiàn)代繪畫的始祖”。不止在西方，也有許多的中國當代畫家，如孫良、石磊、陳樹中等人在不同程度上也受到了博斯的影響。

結語

毫無疑問，在文藝復興時期，博斯的畫作絕對算得上是前衛(wèi)另類。博斯通過各種奇妙的幻想創(chuàng)造出獨特的人物、獨特的語言，向我們展現(xiàn)了一個魔幻的世界。他這種獨樹一幟的繪畫表達方法對后世影響深遠，尤其對于中國的當代藝術具有較大的影響，他的作品中很多的動物形象很像中國的《山海經》里描繪的，所以中國人接受起來很自然。博斯創(chuàng)造性地將民間寓言故事和宗教題材相結合，進行對現(xiàn)實世界的批判，對社會上的不良現(xiàn)象進行辛辣的諷刺。博斯的繪畫語言與內容是完美的結合，最直接地展現(xiàn)了博斯的思想觀念。他創(chuàng)造的這種幻想風格豐富了繪畫的表現(xiàn)形式，對后世的現(xiàn)代主義和當代藝術影響深遠。

［1］人民美術出版社.外國名家作品選粹：博斯［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0.

［2］［法］丹納.藝術哲學［M］.張偉，譯.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

［3］［瑞］雅各布·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M］.何新，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

［4］徐累.魔法與玄幻［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

【楊璐，安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