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祎

遇見最普通又不同的自己—記Tabea首飾工作營

趙 祎

2014年3月28日～4月18日，德國當代首飾年青藝術家Tabea Reulecke受邀到北京服裝學院首飾設計專業(yè)擔任外聘課程主講。在為期四周的時間里，41位三年級的學生和Tabea進行了一次日常材料和自我首飾語言之間的探索歷程。作為這次課程的隨課教師，筆者協(xié)助Tabea完成了組織、翻譯和協(xié)調(diào)工作，幫助學生與外教之間建立良好的對話關系。在這一系列看似簡單平實的工作環(huán)節(jié)中，筆者愿意以記錄者的身份將Tabea在短短10天時間里將如何調(diào)動學生的探索熱情、挖掘?qū)W生的自我個性和探索材料特性結(jié)合起來，與自己的切身感受一起記錄下來，希望對傳統(tǒng)的教學方法提出一些裨益與反思。

當代首飾教育；個性；普通材料

一﹑實驗如游戲

說實話，最初我非常擔心一個80后的年輕藝術家如何能夠控制好41位操外語的學生，我們來看看她是怎么做的。

開課第一天的熱身訓練，Tabea讓學生們準備的只有三樣最普通不過的東西：剪刀﹑透明膠帶﹑兩張A4打印紙，在簡單的自我介紹和開場白之后，Tabea沒有講任何的大道理，而是要求學生用這三件物品做兩個關于紙的改造實驗。

第一個實驗要求用剪刀將A4紙進行任意次數(shù)的裁切，每一刀都必須將紙剪斷，而每剪完一次都要用透明膠帶將紙在原來的位置重新粘合起來。大約1個小時以后同學們停下來，Tabea將所有的紙樣實驗都貼在黑板上。

接下來是關于A4紙的第二個實驗，依然是進行任意次數(shù)斷掉的裁切，唯一不同的是，用透明膠帶粘合時可以變換位置，但不能使紙張發(fā)生重疊，同學們又在毫無壓力的試驗中完成了第二個一個小時的紙樣嘗試，所有的成果依然被懸掛在黑板上。

如此，兩個小實驗結(jié)束以后，所有的同學圍坐在每個人的成果面前和Tabea進行了一個簡短的回顧和總結(jié)。學生們被要求就剛才的體會發(fā)表自由言論，令人驚異的是，不用署名，所有的學生都能在一個看上去幾乎千篇一律的簡單實驗中看到自己和他人性格所呈現(xiàn)出的人性光芒。第一個實驗盡管再簡單平常不過，但就是在這種放松到極致的氛圍中學生們才能夠最真實地流露出自己的性格。對于Tabea來說中文的名字很難記住，但學生的性格卻第一時間表露出來。有的心細如發(fā)，將每一刀的裁剪和粘合都進行得一絲不茍，遠看幾乎沒有縫隙，同完整的白紙無異；而有的則大刀闊斧，每一刀的裁剪都是從紙張的角落處下刀，與大幅的空白形成形式上的落差，粘合時也不求絕對的完美，只注重大致的效果；更有的用剪刀裁剪曲線或者隨機線條并粘合起來，別有風格意趣。

而第二個實驗雖然較前一個只是步驟的不同，但由于有了更多的主動性，因此學生的自主個性更多地得到彰顯。大部分同學依然沒有目的地隨剪隨貼，但依然有約1/4的學生創(chuàng)作出了抽象的拼貼畫，也許在他們實驗之初并沒有清晰的目的，但是隨著意外的形態(tài)漸漸接近某種有意味的形象，剪貼便開始變得刻意和主動起來，創(chuàng)作的主觀性就是這樣在無意之中突然建立起來的。

就這樣，一個上午的課程在輕松的氣氛中完成了，學生和老師之間的第一印象生動而快速地建立起來，沒有令人恐慌的點名和長篇累牘的說教，整個課堂把任務和體驗交給學生而不是累壞了老師，每一位學生都在任務中被調(diào)動起來，瞌睡和偷懶不再。

圖1：盧天喆作品

圖2：陳芷雅作品

圖3：黃秋韻作品

圖4：吳思敏作品

二﹑告訴我你是誰

在第一天課程的下午，Tabea早已布置了隨堂準備文案和材料，這就為她進一步打探學生的內(nèi)心世界打下了基礎。

首先，她要求打印出學生們感興趣的五張照片（附英文名稱及個人照片），并隨身攜帶（如果你所選的物品包含首飾，請用其他你喜歡或不喜歡的照片替換它們）；找出一些話描述這些圖片，并從這些話里找出關鍵詞，想象可能用到的材料（不涉及珠寶用材）。

新的一天，當大家?guī)е@些文案和材料來到課堂上的時候，Tabea要求學生進行一些材料實驗，并放在五張照片旁邊，期間注意和其他同學進行討論，傾聽別人對所選材料的反應。而Tabea會走到每一位同學桌前看他們的實驗手段，傾聽他們的表現(xiàn)思路。由于第一次接受這樣思維和材料的拓展訓練，大部分學生面對他們帶來的日常材料時一臉無措，不知該如何下手。Tabea盡心地從學生對自我定義的關鍵詞中尋找開導的突破口，鼓勵學生探索材料的組合方式和自我定義之間的抽象關系。

在這個探索的過程中，最難的莫過于同慣常的思維定式戰(zhàn)斗，又適時地顧及到普遍的審美趣味，使得材料的改造既寓于情理之中又超乎意料之外，對感官體驗臨界點的把握至關重要。這種介于超越與堅守之間的創(chuàng)作體味是學生們很難一下子用簡單的手段和詞匯斬獲的，這其中必然有非物質(zhì)體驗的反復介入，有經(jīng)驗的提攜和恰當?shù)闹共?，最終慢慢從思維的深處浮現(xiàn)出來具象的形式，才得以再現(xiàn)在日常材料上，從而讓平常之物變得不再平常。

作為一個自主創(chuàng)作的教師與學生創(chuàng)作的旁觀者，我深感這其中的難度與品嘗成功的欣喜，雖然整個過程中，我能比較通暢地理解Tabea的意圖與思路，但是有一些授課的技巧依然使我受益良多。例如Tabea在材料改造時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Try to far away from jewelry”—請試著離首飾遠一點。這句話乍聽似乎讓人費解，貌似很不“專業(yè)”，但其實深諳其中道理。材料改造是我們在舊有的教學訓練中較少涉及的內(nèi)容，大多數(shù)情況下，材料對于我們更多是造型的手段，當我們拿到一塊材料時，并沒有對材料本身的特性進行切身的鉆研和改造，而是直接進行變形處理以達到自己想要的形態(tài)，從而忽略了很多源于材料本身的視覺效果。導致這一做法的原因有二：其一，舊有的首飾設計材料大多用白銀﹑寶石等貴重金屬和礦物，學生們不忍下手進行頗具“破壞性”的材料改造；其二，我們很“專業(yè)”地在做首飾，拿到材料的第一時間便認定要做成一件高貴的首飾，自然容易受既有形式的影響，離首飾太近，沒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胸襟，便難有旁觀者的清醒與反思。

因此，Tabea那句簡單的話深深地影響了我和學生們，使我們反思在制作首飾之初就失去了什么，是什么改變了我們對待材料的態(tài)度，使得錯過了和自我意識之間的最初對話，有時候，單刀直入也不見得是最高效的做法。

可喜的是，第一個過程是在慢條斯理又循序漸進的氣氛中進行著，大部分學生都得到了他們別具一格的材料試驗成果。而這個時候，距離所有課程結(jié)束只有兩天的時間了，不知不覺似乎又有一股緊張的氣氛彌漫在課堂上。但Tabea卻表現(xiàn)得很從容，她明確地告訴學生，下一步的任務是用一天的時間將試驗成果制成首飾。因此，如果說“離首飾遠一點”是首飾設計的第一步，教你放下包袱，享受自我定位和廉價材料之間的游戲樂趣，那么接下來，Tabea引導的第二步便是思考與身體連接的方法，為首飾正名。

圖5：謝雯歡作品

圖5：趙亞南作品

圖6：Tabea與趙掉工作照

三﹑享受你的首飾

我清晰地記得，在進入到第二步之前Tabea有些傷感地說，她感到很遺憾不得不讓學生停下漸入佳境的材料試驗進入到第二步制作首飾的正式階段。在她看來，第一步充滿了樂趣與挑戰(zhàn)，是真正的個性解放與創(chuàng)新體驗，如果時間允許，她寧愿讓學生更加盡興地在第一階段游戲更長時間，相較之下，第二階段因為目的性太強而失去了創(chuàng)作的激情，略顯匆忙了。

就這樣，41位學生在課程最后一天的中午之前完成了全部首飾作品，人均3～5件不等，最后半天的任務則是作品展覽與穿戴展示，所有學生必須將他們四周來所有思維拓展訓練的階段性成果和最終作品放在一起展示。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又極具儀式感的下午，學生們根據(jù)自己設計的首飾風格打扮穿戴，她們甚至是第一次以一個設計師的身份自豪地佩戴著自己或者同伴的首飾作品，既是設計師又是佩戴者。這在以前的教學中同樣是被我們忽略的，一直以來我們都在研究受眾﹑研究客戶，卻忘了研究自我，忘了設計師本身也是受眾也是客戶。在Tabea的課堂上，學生們真正體驗了一把為自己量身定制首飾，也在最普通易得的實踐手段中感受到了主觀精神與日常世界的聯(lián)系。雖然時間短暫，一些同學的作品尚未完成，但是我相信，四周下來，學生們頭腦中的首飾設計靈感一定變得非常廣大，他們懂得如何尊重自己的內(nèi)心，如何把內(nèi)心的感受外化成客觀的形式，這其實就是教育的更高目的—將方法自然地融入到個性實踐中，使每個人都如同一朵與眾不同的花自由綻放，而不是以固定的模式限定他們。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Tabea的教育方法同樣不是模板，每一個方法都是她自主研究發(fā)明的。在整個過程中考驗的是一個教師的把握和調(diào)動能力，課堂效果好時懂得趁勝追擊，效果不好時則要積極介入和干預，這背后其實是需要教師尊重每個學生的主創(chuàng)性，在學生狀態(tài)好的時候遠遠觀察他避免教條的干擾，在學生遇到瓶頸的時候能夠看得比學生更遠一點從而更有效和準確地引導他。教學相長，原本就是一個動態(tài)成長的過程，最終受益的不但是學生更有教師自身。

趙 祎 北京服裝學院 副教授

Meet yourself in a common yet unusual way： Tabea Jewelry Workshop

Zhao Yi

Tabea Reulecke， contemporary young jewelry artist from Germany， was invited to teach in Jewelry Design Department of BIFT from March 28th to April 8th 2014. Forty-one junior students and Tabea explored common material and jewelry languages. The author was the teaching assistant helped students to well communicate with foreign teacher and also the journalist recorded Tabea s work in 10 days， which include how to drive students exploration passion and how to explore ndividuality of student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materials.

Contemporary Jewelry Education； Individuality； Common Material

J124-18；J5

A

1674-7518（2016）01-007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