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安然

一

課間休息，六七個學生又在教室中間湊成一堆，玩起了“真心話和大冒險”的游戲。雛寧也是其中一個，她人緣好，只要有集體活動，大家都會想起她。其實那個游戲她早就玩膩了，也討厭那些有時候顯得無禮的問題和要求，不過別人叫她，她還是會去參加。

她不想被人說成不合群，時間久了，就會像徐乒一樣被大家遺忘了。徐乒此時就坐在教室最后面，認認真真看書，其他人的吵吵鬧鬧好像完全與他無關(guān)。

如果向初二（二）班的學生和老師提起雛寧和徐乒，所有人的感覺應(yīng)該都一樣——他倆就是兩極：雛寧是班長、學習委員，愛說愛笑愛表現(xiàn)，人緣超好，且膽子大，大大咧咧的；而徐乒雖然是個男生，但回答問題時聲音像蚊子一樣，還臉紅，不參加集體活動，平時木訥極了，大家經(jīng)常想不起班上有他存在。

“哈哈，雛寧，該你了！‘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當然是大冒險了！”雛寧完全沒猶豫。

大家也猜到她會選這個，幾個人咬起耳朵來，要知道，找個雛寧害怕的東西，太難了。

正值盛夏，學校里樹木茂盛，卻鬧起了蟲害，別說女生，連男生都不愿意靠近樹下。他們一致決定，讓雛寧去抓一條毛毛蟲，雖然這次狠了點兒，但設(shè)置“大冒險”的意義不就是為了看落敗者慌張的樣子么？

他們都沒見過雛寧驚慌的樣子呢。

沒想到，當他們跟著雛寧一起來到操場邊，還沒反應(yīng)過來，雛寧已經(jīng)用兩只手指捏起一條活生生的毛毛蟲，伸到他們眼前。他們反倒被嚇著了，幾個女生尖叫著跑開。

雛寧哈哈大笑，把蟲子丟到了地上。

“看你們還敢捉弄我！”雛寧心里得意地想。

晚上放學，雛寧獨自往車站走。旁邊一條小巷里突然跑出一條大型犬，差點兒撞到她身上。雛寧嚇得后退了好幾步，那狗卻盯著她，湊過來聞她。她嚇壞了，小步往前跑——她越跑，那狗越跟得緊。

“不要跟著我啦！啊——”雛寧對著那狗大喊，結(jié)果她一甩手，那狗大概以為她要給吃的，突然站了起來。她以為那狗要撲過來，一聲尖叫，帶了哭腔。

正是放學時間，雛寧很害怕這一幕會被同班同學看到。她號稱“天不怕，地不怕”，可她其實連只狗都怕，無論大小，只要是貓狗她都怕得要命。

怕什么來什么，就在她不知所措時，突然響起了拍手聲。她抬起頭看見徐乒站在不遠處，不是對她，而是對那狗說：“過來。”

那狗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真的跑向了徐乒。雛寧看到徐乒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頭，從書包里翻出了一袋餅干喂它。

完了完了，雛寧在心里慘叫，剛剛她那么丟人的樣子，一定被徐乒看到了。不過還好是徐乒，他在班里也沒什么關(guān)系好的同學，應(yīng)該不會亂說。

這樣想著，雛寧決定先發(fā)制人，她氣沖沖地走過去，繞過狗，站在徐乒身后，叉著腰問：“你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狗啊，突然沖出來，撞到人怎么辦！”

徐乒沒想到雛寧會主動和自己說話，緊張起來，扭捏了半天才說：“這不是我家的狗……”

“那是誰的？”雛寧看著徐乒，感到很意外，對于完全陌生的動物，他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徐乒站在原地，左右望望，沒有看起來像是狗主人的人?！皯?yīng)該是從誰家跑出來，跑丟了吧。”他撓了撓后腦，小聲說，“我?guī)ニ闹苻D(zhuǎn)轉(zhuǎn)好了?！?/p>

“那好，我……我媽媽要我按時回家，我先走了！”雛寧掉頭就要走，徐乒也沒攔她，可她剛想往車站走，一個相熟的女生突然喊住了她：“雛寧！”

雛寧立刻將臉上的慌張全收了起來。

“你倆怎么湊到一起了？”那女生看到她和徐乒在一起很好奇，“這狗是誰的？”

“碰巧遇到而已……這狗，好像是走丟了。”雛寧停下腳步，說。

“真可憐。”讓雛寧沒想到的是，那女生的注意力立刻被狗吸引了，也湊上去逗弄起來，狗搖著尾巴，一副友好的樣子，“去幫它找找主人吧?！?/p>

為什么他們都不害怕，而且似乎都深諳和寵物的相處之道?？墒撬?，即使看得出狗是很友好的，還是鼓不起勇氣靠近。

從小到大，她都沒養(yǎng)過任何寵物。她媽媽有潔癖，家里不許有動物。小時候每次路遇貓狗，媽媽就會拉著她躲得好遠，說寵物身上有細菌，而且會抓人咬人，不能靠近。慢慢地她養(yǎng)成了習慣，只要看見貓狗，撒腿就跑。

但是漸漸長大之后，她發(fā)現(xiàn)班上有不少同學家里都養(yǎng)著寵物，沒養(yǎng)的也不會害怕寵物。害怕小貓小狗好像比害怕蟲子更令人匪夷所思，她羞于承認，怕大家會因此而覺得她沒有愛心，也怕大家會拿家里的貓狗氣她、嚇唬她。

“好……好！”雛寧改了口，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我們帶它去周圍轉(zhuǎn)轉(zhuǎn)吧！”

好在，徐乒那么老實，沒有揭穿她。

二

“今天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雛寧一進家門，就被媽媽盤問。她趕緊撒謊：“公交車半路壞了，又等了一趟?！?/p>

她害怕說了實話，媽媽會生氣。

好在媽媽沒懷疑，吃過飯，她就回房做功課。做完功課時間還早，她打開電腦，本想玩會兒游戲，突然想起有事情還沒做，只好不情愿地打開了制圖軟件。

她和那個女生、徐乒一起用吃的引著那只狗，在周圍巷子里轉(zhuǎn)了半天，也沒人認領(lǐng)。眼見著天都黑了，那女生要回家了，她才趕緊順著說自己也要回家。沒想到徐乒說：“那沒辦法，我先把它帶回家吧?！?/p>

“可以嗎？”帶一只那么大的狗回家，家長不會責罵么？雛寧驚訝極了。

“沒事的?！边@次，徐乒回答得很干脆。

見徐乒這么肯定，她倆也不好再說什么。就在雛寧以為這件事終于了結(jié)時，那女生突發(fā)奇想，說：“干脆我們回去做些幫狗尋主人的告示，網(wǎng)上發(fā)一發(fā)，這周圍貼一貼，怎么樣？”

“好。”徐乒回答得很快，雛寧被他搶先一步很不爽，立刻搶過來主動權(quán)：“交給我吧！”

“對，雛寧對這個擅長，那你用手機拍幾張照片吧！”

雛寧的手在口袋里握緊了手機，想拍清楚必須要離得近，她可做不來?！澳闩陌桑沂謾C沒電了?！彼诳诖锇醋×岁P(guān)機鍵，然后跟那女生說，“你拍完發(fā)給我?！?/p>

三個人告別以后，那女生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跟雛寧討論：“這個徐乒，接觸起來也不是那么呆嘛?！?/p>

“是啊……”

不僅不呆，而且有愛心，有想法，做事也干脆利落。最重要的是，徐乒知道了她的弱點，看來以后她要和徐乒套套近乎了。

把照片導(dǎo)入，配好文字，她才想到自己沒有徐乒的電話，于是去班級QQ群里找，發(fā)現(xiàn)徐乒居然沒進群，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電話號碼。

無可奈何，她只好先寫上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發(fā)到網(wǎng)上之后，雛寧對著網(wǎng)上那些狗的照片發(fā)呆，很多動態(tài)圖片都特別搞笑，很多評論溫馨又感人。

她越看越覺得，既然那么多人都拿貓狗當伙伴，也許她試著養(yǎng)一只，就不會對它們那么害怕了。

“寧寧，別玩了，差不多該睡了?！眿寢屧陂T外敲了敲，對她說。

“知道了，”雛寧關(guān)了電腦，打開門，猶豫著問媽媽，“媽……我們家能不能養(yǎng)只寵物啊？”

媽媽皺了皺眉頭：“瞎想什么啊，快睡吧?！?/p>

還是老樣子，雛寧嘆了口氣，只好作罷。

自從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雛寧的手機快被打爆了，雖然后來改成了徐乒的，情況也沒有改善很多。很多人來看了都說不是，一直過了大半個月，真正的主人才終于找上門。

這期間雛寧心生抱怨，可徐乒呢，他家被那么多陌生人找上門，卻一句抱怨都沒有。狗被領(lǐng)走那天，他們在學校，徐乒下課時接完家里的電話，走到雛寧的課桌旁。雛寧正低頭解題，徐乒就站在旁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直到她解完題一抬頭，被嚇了一跳。

“你干什么？”

“那個……”徐乒又扭捏起來，“謝謝你啊……”

“不用謝。”

“你那么怕狗，還能幫忙，真了不起?！?/p>

“誰說我怕狗了！”雛寧激動起來，看了看周圍，還好沒人聽到，“我只是……嫌臟而已！”

“其實，如果是家養(yǎng)的，按時清洗，沒有那么多細菌的。論細菌的話，人類身上也有……”

雛寧驚呆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徐乒一口氣說這么多話，而且條理清晰。如果不是上課鈴響了，估計徐乒還不會停。

他真的，很喜歡動物吧。雛寧想。

三

體育課上，跑完八百米，雛寧坐在陰涼地方休息。她知道過不了多久，女生們就會來找她去打排球，環(huán)顧操場，幾乎所有男生都在籃場上，或在打籃球，或在當觀眾，只有徐乒找不到人。她左右看看，終于發(fā)現(xiàn)徐乒在她背后不遠處幾臺生銹的健身器材下面坐著，無所事事。

真是個無趣的人呢。就在雛寧扭過頭的一瞬間，頭頂?shù)臉渖贤蝗灰魂図憚?，還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一個東西擦過她的肩膀，跳到地上。雛寧先是被嚇了一跳，但她忍住了，直到她看到面前是只黃白色的貓時，終于驚聲尖叫起來。

她這一嗓子，刺破了操場上和諧的氣氛，男生女生都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她。大家都看到了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和她面前的那只小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操場上爆發(fā)出一陣哄笑。雛寧站在原地，滿臉通紅，眼淚漸漸盈滿了眼眶。

“這么可愛的貓有什么可怕的啊，你叫那么大聲會嚇壞它的?！币粋€平日里和她關(guān)系還不錯的女生走過來，蹲下逗貓，貓居然在地上打起滾兒。陸陸續(xù)續(xù)的，更多人走過來，其中還包括那天和她、徐乒一起幫狗找主人的女生，她說：“雛寧，你之前不是對狗挺好的嗎？你是只怕貓，還是帶毛的動物都怕?。俊?/p>

雛寧一聲不吭，跑回了教室。她從來沒有被那么多人嘲笑過，原來被人哄笑的滋味那么糟。她趴在桌上哭了一場，然后想起來，從前只要徐乒一回答問題大家就會笑，大家沒事的時候也會逗徐乒取樂，她也是其中之一。

徐乒原來每次都是這么難過嗎？她頓時覺得從前的自己太過分了。

“給?！边€不到下課，徐乒回來了，走過來遞了一包紙巾給雛寧。

雛寧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丟臉的樣子，可眼眶還紅著，怎么也裝不了。她接過紙巾，把頭轉(zhuǎn)到一邊，嘟囔著說了句：“謝謝?！?/p>

她以為徐乒會走開，沒想到等她擦完眼淚、鼻涕回過頭，徐乒還立在一旁。她眨巴著眼睛看了半天，徐乒才慢悠悠地開口：“你只是害怕，但不討厭動物吧？”

“我不知道……”雛寧其實不太想面對這個問題，她現(xiàn)在恨不得以后再看不到這些小動物，“害怕和討厭有區(qū)別嗎？”

“當然有?！?/p>

“什么區(qū)別？”

“就像大家疏遠我，是因為討厭我，而不是因為害怕我?！毙炱乖陔r寧旁邊的空位上坐下，“如果你們害怕我，在知道我不可怕之后，慢慢就不會疏遠我了?？墒悄憧矗氵€是和我很陌生，所以……”

“我不討厭你啊！”雛寧趕緊打斷了他的話。

徐乒沒有想到她會回答得這么快，瞪大眼睛，不自覺地笑了。

“既然你不討厭我的話，不如來我家吧?！毙炱拐f，“只要你不是討厭貓狗，我有辦法讓你克服害怕?！?/p>

去他家？這個邀請有點兒突然，雛寧沒有立刻答應(yīng)。隱隱地她還是有點兒在意，她怕大家知道了她的弱點，又發(fā)現(xiàn)她跟徐乒走得近，會像對待徐乒一樣孤立她。

她發(fā)現(xiàn)，她其實很害怕孤獨，如果讓她和徐乒一樣沒有朋友，她一定沒辦法那么專心地學習。

所以她猶豫了很長時間，可那段時間里她和班上同學的關(guān)系變得越來越不對勁兒，大家好像總有不想讓她聽到的悄悄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過于敏感，她總是聽到聊寵物的聲音，大家聊得那么熱烈、開心。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把她往外推。

她持續(xù)情緒低落，連媽媽也看出來了，問她在學校里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可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怕說了實話，還會惹媽媽不高興。

上次幫狗尋主人時，她知道了徐乒家的地址，但她不清楚具體位置，于是上網(wǎng)絡(luò)搜索，本想看一下地圖，沒想到搜出很多結(jié)果，都指向一處——乒乓寵物店。

四

周末雛寧一個人前往徐乒家的寵物店，她沒有提前和徐乒打招呼，想去碰碰運氣。而且，寵物店這種地方她沒進去過，萬一一進去她就渾身不自在，她還能在被徐乒發(fā)現(xiàn)前逃掉，不至于太丟臉。

可她剛一推門，就看見徐乒在里面看店，他對她說：“你來啦?！?/p>

雛寧兩只手在身前緊緊握著，拘謹?shù)卣驹陂T前，不敢往里面走。

兩側(cè)籠子里關(guān)著不少貓和狗，徐乒身邊還坐著一只大型犬，沒有拴鏈子。

“它叫約翰，很乖的，你可以摸摸?！毙炱拐f著摸了摸約翰的頭。

雛寧猛搖頭，螃蟹一樣，一步一步往前挪，才坐到椅子上。

“你給我找只小一點兒的，要最乖的。”雛寧怯怯地開口。

徐乒走到籠子前，掏出一只白色的折耳幼貓，舉到雛寧眼前。貓咪實在太可愛了，有一雙濕漉漉的藍眼睛。雛寧看著它，確定了心里的想法，她絕對不討厭它們。

雛寧猶豫著伸出了手，碰到了貓咪的身體，貓咪一點兒也沒掙扎，乖乖地被她摸。接著，她嘗試著，把貓咪抱了過來。

貓咪像個小孩兒一樣，窩在她的手臂里，四腳朝天地睡著了。

雛寧從沒想過，和寵物相處會是這種感覺，就像和朋友在一起一樣，但卻少了人與人相處時的壓力，更隨意，更有安全感。

從那之后，雛寧每到周末，一有時間就會跑去徐乒家的寵物店玩。徐乒的爸媽也見過她，當她是徐乒的朋友，對她好得很。雛寧從徐乒的父母那里得知，徐乒自小內(nèi)向，不愛和人相處，寵物是他最好的伙伴?？尚炱沟母改高€是希望他能有真正的朋友，讓他敞開心扉。

雛寧漸漸地可以和溫順的寵物接觸，雖然對大型犬還是有些害怕，但一旦它們對她表現(xiàn)出友好了，她也能試著去接觸。而她和徐乒徹底熟悉之后，她覺得徐乒和其他男生沒有什么兩樣，也很健談，而且很溫柔。

可一回到學校，徐乒就變回了從前那樣。

“徐乒，起來翻譯這段?！庇⒄Z課上，英語老師讓徐乒翻譯一段英文，都是學過的詞，不是很難?？尚炱狗弥е嵛?，而且聲音小得出奇。英語老師喊了好幾遍“大點兒聲”，他都提高了一聲，又低下去。

很多同學回頭看徐乒，竊竊私語，笑起來。雛寧沒有笑，猶豫了一會兒，舉起手。英語老師的注意力被她吸引過去，徐乒也停了下來。

“老師，對不起，我想去洗手間?！?/p>

“快去快回?！?/p>

雛寧站起來，對后面站著的徐乒眨了眨眼。被她打斷，英語老師也忘記徐乒翻譯到哪里了，對他揮揮手，讓他坐下，找了其他同學重新來過。

“你就當班里沒有其他人，只有你自己，你不是做給他們看的?！庇质求w育課，這次雛寧沒有和其他人一起玩，而是想辦法讓徐乒突破心理障礙，“你只有自信，他們才不會笑話你。”

“我就是……不習慣。”

“你看我都可以??！你也一定可以的！”

正說著，從學校大門溜進來一只流浪狗，臟兮兮的，毛都黏在了一起，看起來餓極了，跟在人后面要吃的。雛寧意外地看到之前口口聲聲說喜歡動物的那些同學避之不及，還有幾個拿起樹枝驅(qū)趕它，她趕緊跑了過去。

“你們干什么！它又沒傷害你們！”

“雛寧你還說我們，你自己還不是怕得要命?！蹦菐讉€同學先是一愣，之后笑了起來。

“誰說我怕了！”雛寧跑到大門前，非課間他們不能出門，但鐵柵欄外就有小販賣吃的。她買了兩根火腿腸，讓小販從欄桿縫隙遞進來，然后喂了流浪狗，還彎下腰溫柔地說：“出去吧，這里不能隨便進來的?！?/p>

其他同學面面相覷，都對雛寧的轉(zhuǎn)變感到驚訝。雛寧卻看見流浪狗身上有塊傷口，臟兮兮被掩蓋著，她顧不得管那些同學，大聲叫：“徐乒，過來！”

徐乒跑過來，低頭看了看，皺起眉頭。他跑去醫(yī)務(wù)室，借了碘酒、棉簽和消炎藥水，又跑出來幫流浪狗清理傷口。傷口碰到酒精可能很疼，狗掙扎得厲害，雛寧有點兒害怕，不過她沒有放手。

同學們在他倆身后圍成一個圈，徐乒簡單處理了一下之后，對雛寧說：“只能先這樣，放學時如果它還在，我再看看能不能把它帶回去處理一下?！?/p>

“好厲害！看你手法超熟練的！你家是開寵物診所的嗎？”

不等雛寧說話，圍觀的同學們紛紛對徐乒發(fā)出贊嘆。徐乒十分不習慣被那么多人關(guān)注，可這也是第一回，大家主動和他講話。

看他支支吾吾地答著大家的話，雛寧微微笑了。

“雛寧，對不起啊。”一個女生走到她身旁，小聲說，“之前以為你害怕，還拿這個嘲笑你……”

“我之前確實是害怕。”雛寧搖了搖頭，絲毫不介意，“不過也多虧了你們，我才有勇氣跨過這道坎?！?/p>

有人說，承認自己的恐懼也是成長。雛寧這次終于懂了。

五

轉(zhuǎn)眼到了初三，功課緊張起來，周六也要補課。偶爾去徐乒家的寵物店玩一會兒，成了雛寧最主要的減壓方式。

媽媽的工作很忙，周末也經(jīng)常加班，對她管得并不那么嚴。班上的同學都說雛寧媽媽超級溫柔，雛寧也這么覺得，可惜就是不準她養(yǎng)寵物，這怎么說都算個遺憾。

功課太多，周日雛寧沒出去，在家做作業(yè)。媽媽加了半天的班回來，看到門口有雛寧的鞋子。

“你在家?。俊眿寢尦輧?nèi)喊。

“在做作業(yè)。”雛寧打開臥室門，“今天……”

雛寧愣住了，她驚訝地看到媽媽手里舉著一個紙箱，里面有只巧克力色的小貴賓犬。

“好可愛！”雛寧沒忍住，撲過去抱了起來，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暴露她了喜歡動物的事實，“我……”

“我早就知道了?！?/p>

“那這是……可以養(yǎng)的嗎？”她期待地問。

媽媽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什么也瞞不過媽媽——洗衣服時，她在雛寧換下來的衣服上看到了很多動物的毛發(fā)，再想起她上次的問題，心里就明白了。

“其實媽媽也知道，家里養(yǎng)只動物對你有好處。人家家里有，你看著也羨慕?！眿寢尩谝淮魏退f心里話，“之前不許你養(yǎng)倒不全是因為愛干凈，其實我有哮喘，不敢接觸動物的毛發(fā)……”

“什么！”雛寧嚇壞了，她從來都不知道。

媽媽笑說：“沒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多年沒犯，小心就好，還好沒有遺傳給你……”

“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雛寧看著懷里的小狗，“我不養(yǎng)了，以后我都不會提了。”

“沒關(guān)系的。我最近查了很多資料，發(fā)現(xiàn)過去自己也有一些偏見?！眿寢屨f，“其實我還挺高興的，沒有因為自己而給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p>

過去的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雛寧搖了搖頭：“當然沒有了！”

“肩負起一個生命可沒那么容易，要負責任哦?！?/p>

“好！”

雛寧給狗狗取名叫“乒乓”，她想要感謝徐乒，是他改變了她的生活。自從有了乒乓，雛寧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拿手機里它的照片給大家看，似乎再沒有人想得起曾經(jīng)笑話她的事情了。

而徐乒，因為被大家知道了家里是開寵物店的，懂得很多寵物知識，經(jīng)常被大家詢問相關(guān)問題，人開朗了很多。

“雛寧，上來解這道題?！彪r寧剛開一會兒小差，就被老師抓住了。

她為難地往講臺前走，聽到老師問：“還有誰愿意上來？”

沒過一會兒，雛寧看到徐乒走到她身邊。她愣了兩秒，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