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奇清
心中有信念,所有的軌跡都會光芒閃亮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痹S多人以于謙這首詩贊美他。也有人說,他就是用這制作成的一支粉筆。
1964年10月16日15時,羅布泊一聲巨響,蘑菇云騰空而起。現(xiàn)場總指揮張愛萍將軍向周恩來總理報告: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周恩來在電話中謹慎地問:“怎么證明是核爆炸成功?”這可問到要害,一時沒有人能回答得上來,指揮帳篷里一片肅靜。
這時,隨著一陣有力而快速的腳步聲,一個聲音在帳篷間回響開來:“沖擊波的數(shù)據(jù)已拿到,從記錄的波形和計算的數(shù)據(jù)證明,這次爆炸是核爆炸?!甭犙?,張愛萍將軍喜不自勝,緊緊握住說話人的手,又拍了拍他滿是塵土的肩,說:“你可立了大功!”人們一看,是一個面孔不太熟的年輕人。
是的,他叫林俊德,時年二十六歲,從浙江大學畢業(yè)來到羅布泊還不到四年。
核爆炸是要憑數(shù)據(jù)說話的,而沖擊波的數(shù)據(jù)是最關(guān)鍵的。獲取這樣的數(shù)據(jù)需要一個記錄儀,當時卻沒有誰研究出這個儀器。林俊德主動請纓,由他帶頭,記錄儀很快研制成功。那是一個鐘表式壓力自記儀,沒有條件,他就土法上馬,一個鬧鐘,一截自行車輪胎,做成一個罐頭盒樣的東西??刹灰】此?,它是一種具有自主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高科技儀器。這個自記儀不僅在關(guān)鍵時候立了關(guān)鍵一功,而且林俊德還因為它拿到國家發(fā)明獎。
當有人問起他何以會想到以土辦法去搞高科技時,他向人講了一個故事。
林俊德的家鄉(xiāng)在福建省永春縣大山深處,貧困就像荒野的老藤緊緊纏繞著當?shù)厝耍挚〉碌募腋且回毴缦?,連念高中時他也常常打著赤腳。那還是念初中時,一次,學校組織一場運動會,那天,他總算穿去一件比較完好的白色襯衫。可朝讀時,胸前被人出其不意用墨水染黑了一塊。他難過地對老師說,這天的運動會他不參加了。
這時,老師拿了一支粉筆,在黑板上面上下平行著各畫了兩個點,要他一筆將四個點連成一條直線。他說:“老師,這個我不能?!敝灰娎蠋煱岩徽Х酃P橫壓在黑板上,從兩個點劃向另兩個點,一條白色的帶子出現(xiàn)在了黑板上。
那天,他效仿老師,拿了一支粉筆橫壓在襯衫上,用力劃過去,黑污看不見了,他去參加了運動會。事后他說,條件差不是理由,當你有一個獨辟蹊徑的思路時,許多不可能就變成可能了。
在說到自己有什么遺憾時,林俊德說,自己說話直來直去,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會“做人”。但人們都說,他是一門心思全放在了科研上。由于貢獻杰出,林俊德獲得三項國家科學進步獎、兩項國家技術(shù)發(fā)明獎、二十余項軍隊和部委級科技進步獎。因此林俊德獲得中國工程院院士頭銜,也是一位將軍。
無論地位怎樣變化,但他始終記住當年的那一支粉筆,總以飽滿的激情奉獻著自己的一切。即使年近七十,一年仍只休息三天,即大年初一、初二、初三。他堅持清清白白做人,堅持“三個不”:不是自己研究的領(lǐng)域不輕易發(fā)表意見,裝點門面的學術(shù)活動堅決不參加,不利于學術(shù)研究的事情堅決不干。
2012年5月,林俊德不幸被診斷為膽管癌晚期,他問醫(yī)生,做完手術(shù)后或者化療期間能不能工作。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說:“我要有質(zhì)量地活著,哪怕活著的日子少了許多。”他讓人在病房里放了一張辦公桌,病情最重的時候他的身上插著十多根管子,脖子支撐不住腦袋,一邊一人托著他的臉頰。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他坐在筆記本電腦前,一下一下移動著鼠標。
他實在太累了,虛弱得如同一張紙,似乎一絲絲風就能將他卷走。醫(yī)生讓他休息一會兒,他艱難卻堅定地說:“不能,一躺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了。”
在醫(yī)院里,林俊德憑著氧氣罩,在人們的支撐下,在電腦中的幾萬個文件中,整理出了關(guān)乎國家核心利益的技術(shù)文件,還有自己的科研思考,學生的培養(yǎng)方案……
直到該整理的都整理好了,松了一口氣的他陷于昏迷之中,五個小時后,即2012年5月31日20時15分,這位七十五歲,有著五十二年軍齡的堅強戰(zhàn)士,以沖鋒的姿勢離開了人間。對于身后事,他只交代了一句話:“把我埋在馬蘭?!彼獜氐兹谌氲胶棋拇竽?。
林俊德以堅定如磐石熾烈似火焰的信念鑄就了自己,即便他這支粉筆已成為煙塵,也要化作大漠之魂,如同大漠一樣綿長恒遠……
(編輯/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