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選官

□夜讀抄

國初，四明人王桓與二儒者同赴召，見太祖于便殿。上問二儒者：“在家何業(yè)？”一對曰：“臣業(yè)農(nóng)?！鄙显唬骸扒錁I(yè)農(nóng)，亦知禾麥之節(jié)有不同乎？”對曰：“知之。禾三節(jié)，而麥四節(jié)，是不同也?！鄙显唬骸昂?、麥，類耳。節(jié)之不同，何也？”對曰：“禾播種于春，至秋而獲，凡歷三時，故三節(jié)；麥則歷四時始成，故四節(jié)?！鄙显唬骸笆悄苤跈{之艱難者?！奔催持葜?。其一儒對曰：“臣業(yè)醫(yī)?！鄙显唬骸扒錇獒t(yī)，亦知蜜有苦而膽有甜者乎？”對曰：“蜂釀黃連花，則蜜苦；猿猴食果多，則膽甜?！鄙显唬骸笆悄芨裎镎??！边獮樘t(yī)院使。次問及桓，桓對曰：“臣所業(yè)訓蒙?！鄙显唬骸扒湟嘤泻脨汉?？”對曰：“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鄙显唬骸笆悄苊骼碚摺！边獓又獭Ｉw自洪武十三年誅胡惟庸，革丞相；升六部尚書正二品，各司所事；上自御奉天門選官，其慎重如此。

（明·朱國楨《涌幢小品》）

□耕齋點評

明朝開國初期，四明人王桓和兩位儒生同時應朝廷召喚，到皇宮便殿覲見明太祖。朱元璋問兩位儒生：“在家干啥行當？”一個回答說：“小人務農(nóng)。”皇上問：“你務農(nóng)，可知稻和麥的莖桿有不同嗎？”回答說：“我知道。稻桿三節(jié)，而麥有四節(jié)，是不同的?！被噬险f：“稻和麥，是同類作物，莖桿為啥不一樣？”回答說：“稻在春天播種，到秋天收獲，經(jīng)歷三季，所以有三節(jié)；而麥則經(jīng)歷四季才成熟，所以莖桿是四節(jié)。”皇上說：“你是能知曉種植艱難的人?！碑敿刺岚纹錇槟持莸闹?。另一儒生回答說：“小人是從醫(yī)的?！被噬险f：“你當醫(yī)生，可知蜜有苦，而膽有甜的嗎？”答道：“如果蜂采黃連花釀蜜，那么這蜜就苦；猿猴吃水果多，所以它的膽汁就甜。”皇上說：“你是能辨察事物獲得真知的人?！奔刺岚纹錇樘t(yī)院的負責人。然后問到王桓，王回答說：“小人是教書的?！被噬蠁枺骸澳悄銓θ擞泻脨簡?？”回答說：“善良的人我喜歡，不善良的則厭惡。”皇上說：“你是明理的人?！彼焯岚纹錇閲颖O(jiān)助教。自從洪武十三年朱元璋誅殺大臣胡惟庸，廢除了丞相職位后，提拔六部尚書等正二品以及所屬各司主事官員，皇上都會親自到奉天門面試甄選，其慎重之心竟到了這樣的地步。

洪武一朝，吏治之嚴，是出了名的。朱元璋先后誅殺助其打天下的功臣胡惟庸、藍玉、李善長……固然有點疑心病太重。但他出臺政策對貪官污吏予以嚴懲，親自考察對德才皆備儒生破格任用，確實用心良苦。盡管因時代局限、科學蒙昧，此文中君臣有關禾麥之別、蜜苦膽甜之問答，有點牽強附會，但朱元璋親察嚴審所選干部：是否知民生之艱、有分析之能、具好惡之辨，這樣的用人思路，無疑是值得肯定的。對照如今有些“一窩爛”的官場，靠甜蜜蜜的諛詞、虛泡泡的“政績”、白花花的賄銀選吏擢官，我們真的還得請放牛出身的朱元璋來上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