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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 裕
(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重慶 40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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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江南會館經營狀況初探
——以巴縣藏光緒三十三年檔案為研究中心
傅裕
(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重慶400013)
摘要:巴縣檔案中所存會館檔案,以江南會館存量最為豐富。本文選取江南會館光緒三十三年賬本作為研究中心,配合會館其他年份賬本,分別梳理了其收入與開支項目,并以此為切入點對江南及闔省會館的盈利情況、管理模式和祭祀活動進行探討。此外,結合賬本中的記賬貨幣類型,文章對重慶地區(qū)貨幣流通領域的市場劃分也有簡單涉及。
關鍵詞:清末;江南會館;經營情況;巴縣檔案
重慶江南會館位于渝中區(qū)東水門內,與湖廣會館毗鄰而建,又稱江南公所。清順治二年(1645)設江南省,康熙六年(1667)又分設江蘇、安徽兩行省,但此后習慣上仍合稱這兩省為江南??滴跏迥?1676),江蘇、安徽兩省在渝士商共同籌資創(chuàng)設江南會館。移民在外有嚴重的地域、鄉(xiāng)土觀念。清代中后期,隨著移民人數(shù)的增多,地域的劃分更為詳盡,使得會館的命名,省之不足,繼以州府,甚至一縣移民也都分立會館。賬本中的收支方句溧祠山會、徽州文成會和涇縣敦誼堂便是這樣的府縣同鄉(xiāng)會館。
句容,位于江蘇省南部,北臨長江,漢時置縣。溧水,位于江蘇省西南部,鄰接安徽省,隋代置縣。清代句容與溧水同屬江蘇省江寧府,兩縣移民共同出資,托名祠山大帝成立同鄉(xiāng)會館。徽州,位于安徽省東南部,鄰接浙江省,初為歙縣,明升為府,清沿前制仍為徽州府。至于會館使用“某某會”這種稱法,彭澤益先生在《中國工商行會史料集》寫到:“某某會”的稱法同為商會和地緣性的會館沿用。[1]326所以賬本中雖然只記錄了收支情況,但其名稱前均有地域限定,故我們推測這樣的稱法或為會館,抑或兩者兼而有之。又清代涇縣在渝商民籌建同鄉(xiāng)組織,并以“講信、休睦、敦行誼而厚風俗者”為信條,名為敦誼堂。同為會館,涇縣使用某某堂的稱謂與上文述及的提法又有不同。對此,巴縣檔案中有相似例證:“道光八年,蔣裕豐在渝與梓里戴世興、程和義各出會本銀二百兩,設會名誠篤堂……置有田產房屋?!盵2]對比檔案中所述情況,得以略見同鄉(xiāng)民眾出資組建的名為某某堂的組織實際上就是同鄉(xiāng)會館之意。這些府縣會館在名義上雖然依附于江南會館,但實際上各會館均具有較強經濟實力,不僅擁有固定的聚會場所,而且還有一定數(shù)量的田土房產,甚至資產的運營方式也與江南會館類似,出租田土房產收取租金以及交商生息,所得錢銀用來維持會館日常用度。
光緒三十三年(1907),由于會館首事職員爭做客長與會館財務互控,一紙訴狀將會館首事告上官衙,隨著官府的介入,還牽扯出光緒二十二至二十四(1896-1898)三年間江南闔省及各會的財務糾紛,被告首事為證清白,將會館賬本作為證據一并提交官衙,這些賬本分屬江南大會以及句容、溧水、徽州以及涇縣四地同鄉(xiāng)會館,內容為上述年份各會的收支情況記錄。
一、經費支出
從江南闔省及各會的收支記錄中,可以詳見江南會館日常的經費支出主要是酬神演戲,人員工資及房屋維修等方面的支出也囊括其中,但以祭祀支出為大宗。
(一)酬神祭祀
江南大會規(guī)模較大,祭祀種類和議程繁雜。根據賬本中的記錄,江南闔省及各會的祭祀活動按時間順序羅列如下:
正月初二日,祝開臺聖王誕辰,于卯時舉行拜天公典禮。
正月初九日,祭祀唐朝忠烈張遠和許遠。
二月初七、初八、初九日三天,祭祀祠山大帝,傳說祠山大帝姓張名渤字伯奇,西漢吳興郡烏程橫山(今浙江省吳興縣南,屬湖州市)人,一說武陵郡龍陽(今湖南省漢壽縣)人,為蘇浙皖交界一帶(主要為浙江湖州、安徽宣城、廣德地區(qū))信奉的道教神仙。
二月十九日紀念觀音大士誕辰之日。三月清明會祭拜先祖。
六月初六王爺會,祭祀鎮(zhèn)江王爺。
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又名盂蘭節(jié)、鬼節(jié),歲時記當日僧尼道俗悉營盆, 燃燈點燭以供諸佛。
涇縣在光緒三十三年(1907)共支出300余兩,其中清明節(jié)祭祀所費50兩,中元節(jié)所費亦為50兩,總數(shù)占總支出的三分之一。祠山會的祭祀活動較涇縣更為豐富,其中最盛大的是二月初七、初八、初九日三天的祠山祭祀,共花費銀兩80兩,清明會花銷40余兩,中元會花費10余兩,當年祠山會共支出320余兩,僅酬神祭祀就花費130兩。江南闔省作為省級會館,每年僅七月中元節(jié)祭祀一項,就花費40余兩。
(二)酒席演戲
清代的會館,在共同神靈崇拜之下衍生出來的則是祀神酬客儀式。這種儀式以飲食聚會為主,關于會館舉辦酒席聚會最早的記錄是咸豐年間重慶江西會館的一份請客費用單,記有上席二十七席,中席十二席,共三十九席,共花費58兩2錢。[3]涇縣會館于光緒三十三年(1907)正月初九日置辦酒席,早晨和中午各18席,共花費54兩4錢;二月十九日,為觀音大士誕辰之日,涇縣會館在當日置辦素席12桌,花費20兩;四月清明會席桌,所費30千文;七月中元會又名盂蘭節(jié),涇縣大會置辦席桌花費50千文;八月初二舉辦交簽酒席四桌;冬至會亦稱冬節(jié)置辦有早、中、晚各10席,共費銀60兩,并請戲班唱戲一日,費用25千文。[4]
除了把酒言歡,會館還會請戲班子演戲。江西會館咸豐年間請戲班唱戲,付戲錢十六千文;江南會館于光緒三十三年(1907)正月初二日謝土破臺,開門演戲花費20千文。
與江南會館毗鄰的齊安公所也多有此活動,據鄭觀應先生著《長江日記》記載光緒十九年(1983)三月“二十五日丁未,晴,天色爽霽,是日為本局請春酒之辰,假座禹王廟齊安公所,肆筵演劇以侑嘉賓?!盵5] 148二十六日又在這里“宴本地道、府、州、縣級鎮(zhèn)營新關、厘局、電局各官”。關于會館演戲的場景,阿奇波德·立德夫人在《穿藍色長袍的國度》一書中有詳細的描述:“戲開始之前,身著大紅戲裝的男藝人們進來為客人斟酒,藝人們把許多寫有戲名的象牙片遞給A,問A要演哪一出,A挑出一塊,他們馬上就演,他們演戲不用布景,而且他們不用準備馬上就唱。”[6] 96
(三)人員經費
人員經費是另一項支出,在江南會館《酌議會規(guī)八條》中規(guī)定:“會首所獲薪水夫馬,一概入公,以免爭競。”[7]寫明會館發(fā)與首事的薪資及所獲夫馬轎錢需全部上交,首事一職變成了義務勞動。之所以有此安排,是避免為了利益趨使而爭當首事一職。
首事之下為客長,客長作為專職管理人員,享有薪資待遇,龍溪禹王宮規(guī)定:“每屆客長給身錢拾貳仟?!背斯べY,還負擔出行的夫馬轎錢,光緒三十三年(1907)客長出行全年轎錢36兩,此項花費比祠山會兩名雜役一年工資的總額還多一半。
設看司一職,具察看、保管之責。據《重慶海關1891年調查報告》中記載看司年工資為12千文,另有12千文的津貼,年工資總額為24千文(約16兩)。禹王廟看司還需繳納押銀五十兩方可入職。[8]
設“守柜”一職,專事經理銀錢事物,年工資伙食60兩。光緒二十六年(1900),江南會館首事胡煥堂請人管賬,每月工資4千文,但要押銀五十兩,押銀每月1.5分息。[9]另雇有雜役三人,年工資伙食共130千文(約為87兩)。雖是雜役,但會館所支經費超過一般官府雇傭之費,所以參與當差的工役,無不歡欣前往。據光緒二十六年《墊江縣志》記載,墊江縣衙衙役、侍從每年支付伙食、工資6兩正,相比之下,江南大會雜役的工資是縣衙工資的7.5倍。
為對當時的工資水平有更簡單、明晰的認識,我們引入一個共同的物價指標與工資收入相比,所得數(shù)字作為比值,再代入現(xiàn)在的物價,從而計算出現(xiàn)在相對的工資水平。據《合川縣志》記載,當時合川縣100斤芝麻油價錢是6兩7錢,即每市斤價0.067兩,江南大會雇工工資29兩/年,年工資收入與市斤芝麻油價的比值為1:432.8,代入今天的價格,1斤芝麻油約值30元,乘以比值計算得出江南會館雜役年工資為12985元,月平均工資為1082.1元。會館所雇人員開支龐雜,打掃廚房專人,工資八十文;打掃廳堂專人,工資二百四十文;還有專司打雜人等,錢二百四十文;廚師煙錢及擔子錢,計一千六百文;負責管理戲臺之人也有費用,計六百四十文,甚至遞送煙、茶的工人也有煙錢,共四百二十文。
(四)其他支出
會館建筑的維修和維護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重慶電報局租用江南會館房產,房屋修繕一干經費仍為會館負擔,光緒二十二年(1896)六月初二,江南會館付電報局房屋修補費銀3.96兩。光緒三十三年(1907),江南會館全年房屋維修開支30兩,其中包括本館建筑、佃戶房屋以及會產觀音庵、地藏庵等處的維修。
禮錢是江南會館的開支項,光緒二十三年(1897),會館主事送道臺墨水,花費400文。光緒二十四年(1898),江南會館送禮開支三筆,其中金額最大者為3000文,最少300文。另據《東川湖廣會館傳書》記載:“其他會館舉行活動,湖廣會館送戲文一臺,香燭火暴及封錢。”[10] 132江南會館所支禮錢,用途可能與此相類,而年禮、壽禮之類名目更是繁雜。出行的轎錢也是會館每月的固定開支,江南會館地處下半城,會館人員進出辦事多有不便,多乘轎前往。賬本顯示,會館轎錢一般是月結,一月轎錢多者1500文,少則幾百文。
二、會館收入
江南闔省及各會的開支所涉一年總有數(shù)百兩之多,會館竭力維持。而收入方面,除了捐款外,房屋、田產租金是會館主要收入來源,約占總收入的70%左右。
(一)捐款
會館在創(chuàng)立和建蓋之初,主要靠同鄉(xiāng)或同業(yè)之人的慷慨解囊,在其后的運作中,捐贈也占了很大比重[10] 130,至于捐資份額,現(xiàn)任達官往往捐集大部,其余則由同鄉(xiāng)籌集。光緒三十四年(1908)江南會館培修時,重慶府正堂捐銀元200元,江北理民府正堂捐銀元100元,巴縣正堂捐銀元100元。隨后,江南會館在維修鄉(xiāng)賢祠一帶的房屋時,巴縣正堂又慷慨捐銀1000兩。除現(xiàn)任達官積極捐款外,同鄉(xiāng)的捐款尤重。據賬本顯示:培修江南會館時江南大會捐銀圓500元,涇邑敦誼堂捐銀圓200元,句溧祠山會捐銀圓150元,徽州文成會捐銀圓50元;同鄉(xiāng)士商中僅會館首事三人就捐銀圓340元,余下同鄉(xiāng)捐贈多則40元,少則5元共集500余金。[11]重慶湖廣會館興建伊始也是由同鄉(xiāng)士商“出力募捐,得買東水門城內孫姓空院草房十二間”。位于巫山縣龍溪鎮(zhèn)的禹王宮同樣如此,在會館刊立的石碑中有這樣的文字:“由各鋪捐資……眾會友遂皆踴躍,集腋而成[12] 137。以上信息顯示,來自同鄉(xiāng)或會友的捐款也是會館重要的經費來源。
(二)房地產租金
會館通過出租田土及房屋店鋪的固定收益來維持會館的日常開銷與發(fā)展。會館的房屋產業(yè)分主產和附產,會館坐落處的房產為主產,主產以外的房產則屬附產。會館的附產租金收入是會館經費的主要來源。[13] 15會館附產主要是房屋、鋪面和田土為主,有的會館還建有客棧收取棧租,在這些產業(yè)收入中,房鋪租金相對固定。光緒二十六年(1900),江南大會收電報局每月房租20余兩。光緒三十三年(1907)祠山會收打銅街兩所房屋租金共250兩,白象街房屋租金185兩。
地租有實物和銀錢兩種形式,實物地租是佃戶向會館租種土地而繳納租谷作為租金,同年祠山會收泥石溝租谷22石,觀音堂租谷20石,六楞碑租谷10石;佃戶租賃會館土地耕作也需繳納銀錢,同年江南大會收取三洞橋地租670千文。統(tǒng)觀光緒三十三年(1907),句溧會祠山會共收入銀360余兩、錢42千文,這其中田土租谷、佃戶租金計100兩,錢42千文,余下260兩皆來自房產鋪面租金。同年涇縣敦誼堂收入田土租谷52石,按每石2兩2[14]計算,合白銀百余兩,然房屋鋪面租金收入就達500余兩。
(三)其他收入
會館的資金除了捐款和租金外,厘金收入也不在少數(shù)。重慶齊安公所(即黃州會館)由黃岡、麻城、黃安三縣人士集資所建,以營業(yè)棉布花紗發(fā)達,因此也稱作白花幫。會館成立之初規(guī)定每花布一包,抽銀二分,日積月累終籌得經費修筑會館。江南會館最初建立時,由同鄉(xiāng)商號共聚厘金創(chuàng)辦,因此特別規(guī)定入會的人必須是前輩或本已出有厘金,上有會銀者。[13] 29浙江會館也有此項。據檔案記載,會館于嘉慶八、九年兩年間共收厘金三筆,金額為“銀一千五百七十二兩”、“厘金銀三佰四十九兩”、“一千貳百八十六兩”,三起共收厘金銀叁千貳佰零七兩[15]。還有一些收入謂之樂捐,如江南會館在團拜會時向會員收取五錢的份子錢,而在會館春秋二祭時規(guī)定:未捐助會館基金者每人需捐香資五錢,捐銀十兩以上者以后不再捐資。
此外,放利生息也是收入來源,光緒十八年(1892),涇縣與句溧兩會捐銀共1247兩,存天順祥號生息。龍溪禹王宮在《眾議條規(guī)》中明確規(guī)定:“一本年置鋪屋一向,余錢掌存生息?!盵12] 138另據《中國工商行會史料集》記載廣西梧州《湖廣會館章程》中有規(guī)定:“每年財產收入除開支會館費用外,余額將存入可靠之銀號,其利息以及全部資金,將作以后修大院及客棧用?!盵1] 650重慶浙江會館于嘉慶年間賬本亦有“存永泰利放利銀四百八十六兩”[15]的記錄。
三、會館經營狀況
從賬目開支看,酬神祭祀是會館經營中最主要的任務。對于此各會頗為用心,每年的房地產租金絕大部分用來舉辦規(guī)模大小不一的祭祀活動,有的祭祀如中元節(jié)所耗人力物力財務甚巨,會館銀錢支出如流水,而在全年的祭祀活動完結之后所剩部分才是會館的盈利。江南闔省及各會中,除涇縣盈利較多外,江南大會和句溧祠山會只是略有盈余,會各總體收支平衡。
(一)江南闔省各會以涇縣實力最強
光緒三十三年(1897),江南大會全年會產收入約為550兩,支出505兩,盈余45兩。涇縣會館全年白銀收入約500兩,52石谷,當年每石谷約值2兩1、2,按2兩2計算[14],52石谷約值白銀114兩4,累計收入614兩4,支出銀200余兩,小錢161千文(合銀約107兩[16]),全年支出307兩,與收入相抵后,余307兩4。句溧祠山會全年收入也有360余兩,支出320余兩,約有30余兩的結余。數(shù)據顯示,句溧祠山會經營雖有盈余,但涇縣盈余最多為307兩。而涇縣實力之雄厚,歷來如此。康熙年間,渝城江南籍商民籌資創(chuàng)設江南會館,當時就以涇縣、句容、徽州三地屬人為最盛,及至光緒年間,三屬仍為江南闔省各會經營之佼佼者。三屬之中,尤以涇縣最強。這從歷年捐款中也可略見,光緒九年(1883),江南會館創(chuàng)修文星閣,共募集捐款4000余兩,而涇縣就捐2000兩,句溧兩縣捐600兩,徽州捐200兩;又光緒十四年(1888),江南會館購置林姓房產共花費2400余兩,江南大會承擔800兩,余則涇縣捐款1000兩,句溧捐銀400兩,徽州助銀200兩。對此,官府也頗為認同,在批文中書“江南闔省尤以涇縣實力最強”的字樣。
(二)采取傳統(tǒng)管理模式
會館是原籍地民眾的聚會場所,為應酬往來賓客及維持會館日常運行,館內設有專職人員進行管理,但中國傳統(tǒng)管理模式人員之間往往是垂直聯(lián)系,會館之中除首事、客長外,其他人員之間沒有任何橫向聯(lián)系。
會館主事者為首事,首事一職輪班接管。檔案記載,江南會館首事每年輪換,首事人選在創(chuàng)設會館之初的朱、洪、胡、鄭、汪五姓中推舉產生,其職責總管會內事務。重慶江西會館首事也是采用推選制,不同的是其兩年輪班接管。首事之下又設客長,也稱客總,負責主持會館事務,民國《犍為縣志》記載“縣城及所屬鎮(zhèn)場多建有各省會館,會館均設有客長”??烷L之下設守柜、看司、雜役。守柜負責管理銀錢事務,看司也稱司月,負責管理會館香、燈、器、具,雜役則主要負責茶、飯、灑掃廟宇、澆灌花木等雜事。江南會館雇雜役三人,負責打掃、伙食;帳房一人,稱守柜。
傳統(tǒng)的管理模式著重于對人員的控制、制約的功能,這點在財務管理上體現(xiàn)得尤其明顯。江南會館為避免賬房先生有蒙混舞弊的現(xiàn)象發(fā)生,規(guī)定守柜一職不能由會眾擔任,需聘請外幫公正老成之人,并且在上任時需向會館繳納押金100兩,以杜絕內外勾結、傾吞銀兩的現(xiàn)象發(fā)生。在支取銀錢時,需要輪管首事五人均到場方可開柜支取。如有私通守柜作弊,疏忽隱匿私下支取者,查出一并坐賠。傳統(tǒng)的管理模式受傳統(tǒng)所支配,因而大部分的管理者和下屬都認為這理所當然、應該如此的“法則”,但要使外在要求變成個人自覺的行為,還必須要借助外界的力量。會館在經營中也借助官府的力量以達到整肅內部管理的目的。光緒十年(1884),“江南公所洪福等人以停會償銀滋鬧不堪等情控洪緒等一案”就是很好的證明,巴縣正堂在江南會館的呈文中示諭:“此系會館重地,勿許閑人游戲?,F(xiàn)值奎閣功竣,不準頻來窺視。禁止搖錢賭博,以及酗酒滋事。一切僧道惡丐,各宜斂跡原避。倘敢故違不遵,立即扭送究治?!?/p>
(三)清末會館貨幣流通情況
賬本顯示,白銀與小錢仍是流通貨幣,銀元也時有出現(xiàn)。清代貨幣延續(xù)明制,推行銀兩、制錢并重的雙重本位制,雖然兩種貨幣的計量單位和結算方式都不同,但由于其有著各自的流通渠道而被社會各階層所接受。[17]不同的流通領域和渠道以資金大小以及對公對私來區(qū)分,比如涉及會館的大宗收入都以白銀結算貨幣。光緒三十三年,涇縣所收白象街和打銅街房屋押金,年租金等大宗交易均用白銀結算。而小錢則廣泛適用于大眾的日常生活,在賬本中,凡是涉及人員工資、生活用度、日常消費多用小錢結算,如江南大會伙食、酒菜、茶葉、夫馬錢,雇工工資伙食等項均用小錢結算。
清末民國初期,銀元作為一種新型流通貨幣登上了歷史舞臺。光緒三十三年(1907)江南會館修繕捐款檔案中所列,重慶道臺捐銀元200元,西南商界大賈李廷耀捐銀元200元,表明銀元可能已在官紳層面的經濟領域流通。而光緒二十二至二十四年(1893—1898)江南會館賬本中舉凡開支皆用白銀和小錢結算,其中又以小錢為主。三年間江南會館支出共計339項,小錢結算287項,白銀結算52項,僅占總支出的15.3%。這種小錢占主體的貨幣流通情況,在美國商人威廉·亨德在1831年《錢商》這篇文章中也曾談到:“在中國,除了銅錢外,無其他幣制,而銅錢是每個人都熟悉的,除了錢商補充存款時,重要的交易永無地位。”[18] 5
相較于銀元,白銀是流通渠道更為廣泛的記賬貨幣,賬本中以白銀結算的情況多為官府的捐納,捐款有賑捐、搭捐等捐款名目。除此以外,會館與商家間的銀錢往來多用票銀,如江南大會收復興通票銀38兩6錢8、永豐裕票銀36兩6錢2分以及電報局票銀7兩,直接用白銀結算的情況并不常見。江南會館在進行維修時,由于數(shù)額較大,捐款皆為白銀,可見白銀在官方和大宗貨幣流通中的霸主地位是沒有被撼動的。
(四)祭祀移民鄉(xiāng)情的祭祀活動
江南會館亦稱江安會館,會中囊括兩省十八府客商,移民們背井離鄉(xiāng),流寓他所,語言和生活習慣的不同成為交往的阻礙,但是信仰上的差異對移民來說卻是心中無法逾越的鴻溝。會館所辦酬神祭祀,這樣的聚會在情感上極大的滿足了移民渴望交流和被理解的情感訴求,因而顯得格外重要。
江南闔省及各會每逢歲時伏臘、神靈生辰忌日、上元、中元節(jié)等都會舉辦祭祀活動,尤其是中元節(jié)和清明節(jié)的祭祀活動尤為盛大。賬本中也有反映,七月中元節(jié)(也稱盂蘭節(jié))江南會館及其涇縣、句溧等府縣會館,都會在這段時間安排大型的祭祀活動。江南大會祭祀活動規(guī)模最大、議程最多,除在大殿誦經一日外,還要在后殿誦經半日,焚化的大錢、紙帛等祭品費用總計達50兩之多,并在七月十五當日置辦酒席,早上和中午均開席18桌。除了中元節(jié),清明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jié)日,其祭祀活動所費款項與中元節(jié)的花費相當。移民們在當天焚香燒紙,承載故土祭祀舊俗,通過這種儀式來維系和故鄉(xiāng)之間那微弱而遙遠的親情聯(lián)系,給予他們仍被故土神靈所恩澤和庇佑的心靈慰藉。而會館祭祀活動的頻繁舉辦,一方面顯示出它已成為衡量移民向心力和凝聚力的標志,祭祀活動越盛大,說明同鄉(xiāng)越團結,并且顯示出會館經營的順利,因為聚會所需的大量費用主要來自于會產經營所得。另一方面,祭祀活動還具有約束同籍商人商業(yè)行為的重要功能,平時忙于生計而互不謀面的同鄉(xiāng)商眾也借此機會聚集一堂,會館以神靈精神塑造商人道德,使家家“通達義理,心同而力同” ,“務樽節(jié)愛養(yǎng)之道,公平處事” ,“忠信相孚” ,“孰信義”、“崇信行”,警戒成員的“愧心亂規(guī)”行為。[19]當然,也有商眾通過這樣的聚會共享市場信息與價格情報,為彼此提供更多的牟利機會。
光緒三十三年(1907),江南會館由于經濟糾紛,幾度鬧上官府,由于觸痛了即得利益者的權力,即便官府介入其中,最后該案仍不了了之。江南會館創(chuàng)修于康熙十五年(1676),光緒年間日漸凋敝,屋頂垮塌,木料朽壞,但在官府的主持下,仍耗巨資對會館進行培修,并增修青龍閣、文星閣等附屬建筑。清末隨著新技術和新思想的的沖擊,傳統(tǒng)商業(yè)面臨極大的挑戰(zhàn),會館經營也面臨困境,江南會館也不例外,經營盈利微薄,及至民國時期會館經營基本處于癱瘓狀態(tài),取而代之的是各地同鄉(xiāng)會的崛起,但清末的江南會館依然憑借眾多的不動產業(yè)經營和行之有效的內部管理使它走向衰亡的道路得以延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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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江南館敦宜堂職員洪福等具稟朱成茂壞規(guī)不交紅契卷[B].四川省檔案館藏檔案.檔案號:清006-034-006412.“如今年該佃市每石僅值二兩一二錢之譜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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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力]
On the State of Operation of Jiangnan Guild Hal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Fu Yu
(Administrative Office, Chongqing Guild Hall, Chongqing 400013, China)
Abstract:Among all the archives about guild halls in the archive of Ba County, materials of Jiangnan guild hall were comparatively abundant. This paper centers on Jiangnan guild hall’s accounting books of 33rd year of the Guangxu’s reign, referring to the accounting books of other years’, calculated its income and expense items separately. And discussing the earnings, management pattern and ritual activities of Jiangnan and its subordinate guild halls are based on their balance of payment. In addition, this paper also touches upon the market division of currency circulation in Chongqing according to the currency type in the accounting books briefly.
Keywords:late Qing Dynasty; Jiangnan guild hall; operation condition; archive of Ba County
收稿日期:2016-10-18
作者簡介:傅裕(1982—),女,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館員。
基金項目:2014年重慶市社會科學規(guī)劃青年項目“基于巴縣檔案的會館研究”(2014QNLS39)。
中圖分類號:K2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29(2016)03—003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