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一斤糧食換一斤麥——”
追在西瓜販子的身后,他聲嘶力竭地吆喝
蓬頭垢面,二十歲的嘴唇噙不住二十年的涎水
迎風(fēng)便落,濕了前胸、濕了衣襟、濕了褲襠
濕了腳下
被命運擰彎的路,可我不忍心喊他——傻子
那絲縷般綿綿不絕的涎水,可是他的另一種
淚?
他魁梧的身體藏著用不完的力氣
在哄騙、恐嚇、欺凌中,氣喘如牛揮汗如雨
替別人劈柴、挑水、和泥,往黑暗的深處打井
像修一條垂直的路,要救出被囚禁的光
拼了命般,掏出體內(nèi)大把大把的
汗水、涎水,還有那早已枯萎的青春
然后,倚著日暮時分的門檻,在囁嚅中
堆上乞討的表情,等待從人家廚房
飛來的霉味的饅頭,偶爾,間雜著剔盡肉絲
的骨頭
揚長而去,興奮的嚎叫,穿過大壑峴
被薄暮一再壓低的天空,可我還是不忍心喊
他——
傻子。多年來,我視他為大壑峴的一個暗語
固執(zhí)得,拒絕了所有的反駁與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