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可琦 (南京藝術學院 210000)
近代中日書法藝術觀念比較
亓可琦(南京藝術學院210000)
中日兩國書法一衣帶水,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文化淵源。而今,將近代兩國書法藝術的比較性研究也正在不斷深入。而書法觀念則是書法藝術的基礎。所以筆者試從觀念上對近代中日書法藝術做下比較。
近代;中日;書法;觀念;比較
我們在豐富多彩、意與古會的中日書展中徜徉,試圖把握兩國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時如何通過作品的內(nèi)容形式、表現(xiàn)手法來抒情達意。這些思索便源于書法藝術的基礎——書法觀念的差異,故筆者對近現(xiàn)代中日書法觀念方面的比較就是以此為出發(fā)點的。在了解鄰國日本書法發(fā)展的同時,也是對中國書法的觀念和歷史進行的反思和檢驗。
由于日本民族區(qū)域文化的晚起,使之其在長期對中國的交往中,尤其是在文化上形成了一種穩(wěn)定的授受關系。如從小野妹子入隋后,日本向中國派遣大規(guī)模的遣唐使船隊、空海、橘逸勢等向中國取佛法取文化取書法傳回日本;以及日本早期的應用漢字,經(jīng)過萬葉假名直到后來沿用至今的平假名、片假名的向中國書法中草書等字形的模仿,都足以表明日本是一個具有開放性的、很能吸收外來文化、化異為同的民族。
這種兼收并容的書法觀念與具有數(shù)千年書法歷史的泱泱大國——中國的文化特征完全不同:中國文化的穩(wěn)定性與封閉性是他在面對外來文化時候,顯得既猶豫又優(yōu)柔,同時要顯示一下祖宗的基業(yè)一聊以自慰,所以中國在外來文化影響的時候大有種不知所從之感。相比之下,日本文化歷史上的開放相濟,勇于拿來,善于已用則顯得難能可貴。
近代中國與日本書家們對書法的觀念看法,受到絕對的社會、思想觀念的支配和影響。
窗明幾凈的書齋、治國平天下的公務之暇、一個滿腹經(jīng)綸的大儒把筆弄翰。中國古代書法少有表現(xiàn)主義思潮:基本作為官僚王孫階層顯示學問深奧、學究碩儒們進行玄妙研究的手段。封建社會超穩(wěn)定結構導致了書法藝術觀念的穩(wěn)定延續(xù)。書法的審美標準如“書卷氣”“金石氣”,證明了它始終是學問或學術的依附——我們在此中看到實用的明顯痕跡。因此,書法被稱為“雕蟲小技”而成為書家們自謙又自得的流行口頭禪。中國人心目中既不視書法為純粹的藝術表現(xiàn)(這并不排斥書法史上的藝術表現(xiàn)),就不會對書法持一種純粹的欣賞態(tài)度。作為其檢驗的標準之一,在近代中國書壇上,似乎從未發(fā)生過書法是否有必要在展覽會中存身的問題。這就是中國人的書法觀。
而江戶時期的日本書法,完全繼承了中國這一大傳統(tǒng)。大儒們寫四書五經(jīng);書法傳經(jīng)布道的美化了的手段,如此而已。明治維新時期,楊守敬進入日本同時在書壇上刮起了碑學的旋風。于中國書家而言,這只是一種新的風格類型而已,但與日本書家來說則是具有特殊意義的:在為日本書法增添了一個嶄新的藝術類型的同時,使書法與碑版考據(jù)的乾嘉樸學風氣更緊密地聯(lián)系起來,從而導致了書法與學術的聯(lián)盟,它意味著一種嶄新的創(chuàng)作模式。
明治維新作為一種新的社會思想的更新,在藝術上并不是簡單的提供一種相互抵消的客觀現(xiàn)象而已。隨著日本大量被西方的抽象藝術所沖擊——具體表現(xiàn)為形式至上、觀賞至上的觀念的介入,日本書家對江戶時代的書法觀開始發(fā)生了懷疑。“藝術就應該是藝術”。大正十一年(1922)的平和博覽會上,書法作品被從美術部分中驅逐出境,其理由是純粹江戶式的:書法是學術,它不是藝術,也無所謂表現(xiàn)。這在書法界引起一場大騷亂。作為抗爭,書法界成立了“大日本書道振興會”,并于四年后舉辦了第一次書法展覽。我們在此中看到了當時日本書家的表現(xiàn)欲望,他們雖然對美術界的歧視切齒痛恨,卻又渴望能與美術作品攜手并存于藝術展覽會之中,這是一種半推半就的愿望。這種怪異的文化現(xiàn)象發(fā)人深省。從一般表面上看來是歸功于傳統(tǒng)文化的悠久歷史與深厚根基,但更深層次來看,書法雖然處于不利的地位,然而正是這種文化的沖擊才使封建文化機制以及依附于它的弊端——排他性被徹底的破壞,從而建立起新的更具有開放性的、兼收并存的、多元的文化風格。于是新穎的西式前衛(wèi)派書法風格被接受,原有的傳統(tǒng)根基漢字、假名書法流派也仍繼續(xù)作為主流而存在。
通過展覽這一標準,我們看出了當代中、日書法觀內(nèi)在思想基礎的不同點。但問題還不僅僅于此,還有著更深一層的根據(jù)。
中國人稱“書法”,日本人稱“書道”。這兩個詞在翻譯時可以劃等號,但在思考時,卻可以看出其間不同的立場。當然就像沒有一個中國書家能對“書法”下一個準確無誤而又包羅萬象的定義一樣,日本書家對“書道”的定義也束手無策。然而,作為一種反映不同民族文化結構、心理結構的藝術表現(xiàn),“書道”與“書法”確實有著相當明確的分界。日本人對很多東西特別是精神性的東西都易于看作是一種“道”。茶、花、武功在中國平凡無奇,是萬物之一種;而在日本,卻會構成茶道、花道、武道。這種轉換確實令人深思,書道也是這樣。我們在這種“道”的觀念中,發(fā)現(xiàn)日本藝術家對藝術抱著一種特殊的看法。他們認為:藝術只是一種媒介,它本身不是人的生活的一種對象。應該是人通過藝術去達到一種修煉的境界、去導致人格的完美和升華——書法只是一種體現(xiàn)和塑造人的道德精神的手段而已,它本身并不是真正的目的。這是一種帶有很強的理性色彩的哲學式的書法觀。
而中國書法在漸變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到深厚的文化傳統(tǒng)勢力對于它發(fā)展的制約。中國是書法藝術的產(chǎn)生地,一切傳統(tǒng)的書學觀念和古典的藝術形式都是客觀存在的、順理成章的傳統(tǒng),并作用于現(xiàn)在人的審美與創(chuàng)作中。所以,在書法的發(fā)源地——中國這片藝術的土壤上,絕對的離經(jīng)叛道以及脫離傳統(tǒng)的探索是基本不可能的。書法這種文化傳統(tǒng)所流傳下來的客觀的規(guī)律與價值觀念是無所不在并潛移默化的操控著現(xiàn)代書家,我們可以看到許多著作,他們盡管在具體問題上看法各異甚至水火不容,但它們的立場都是一致的:書法,是一種“法”——當然不僅僅是形式技巧;而是包含著神采、趣、形式等諸因素在內(nèi)的一種藝術種類。書法家們認為:藝術本身就是目的。形式的欣賞、寫意精神、抒情能力、情性與形質本身的對立統(tǒng)一,這些是書家必然關心的主要問題。中國書法雖然常常處于一種小技地位,但它在藝術家的抒情寫意方面卻是主導的。它以自身的完成為目的,而不僅僅視本身為一種媒介,更不想在其中再承擔什么人格修煉、道德完善之類的哲學負荷。因此,中國“書法”是一種具有濃烈的感情色彩的抒情式的書法觀。書法與書道之間的觀念差異,就像武術與武道之間的差異一樣。“道”和“法”“術”之間的界限,模糊而又清晰,與比較方法本身的特征十分相類。
這就是當代中日書法藝術各自不同觀念上的起跑線。
[1]李靜.淺析日本書道與中國書法的淵源及區(qū)別[A].蘭州教育學院學報,2012(5).
[2]陳振濂.當代中國對日本書法之引進、融匯與揚棄[J]. 浙江社會科學,2002(6).
亓可琦,南京藝術學院碩士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