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欣
芬蘭的家庭設(shè)施早已步入智能電氣時代,零星散落在全國森林各處的小木屋里都是水、電、污水處理系統(tǒng)、暖氣、網(wǎng)絡(luò)、自動化家用電器一應(yīng)俱全,唯獨對于桑拿房,許多芬蘭家庭還堅持著傳統(tǒng)的人工模式。
蒸桑拿是一個極其冗長的儀式,儀式從點火開始。芬蘭的樹林有兩種主要的樹種:一種木質(zhì)疏松、枝葉繁茂,適于用來引火;另一種木質(zhì)緊實,生長周期較長,用來維持爐火的溫度。從引燃木柴到把桑拿房加熱到適合的溫度長達一個小時,這段時間無事可做,德豪先生把獨木舟推到湖里,然后在里面睡了一覺,我則欣賞著北歐夏季的景象——已經(jīng)快晚上11點了,太陽仍懸在地平線上。
回到桑拿房,溫度正合適,于是我們各自取了泳衣悶頭苦蒸,大汗淋漓??煲舷r,我從桑拿房里走出來透氣,德豪先生的鄰居也全身紅彤彤地從桑拿房里逃出來,他抱著幾瓶冰鎮(zhèn)啤酒過來和我聊天。待他走近時,我看到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驚覺這就是在近期風頭大盛的反對黨主要領(lǐng)袖之一。該黨在近期的大選里從無名小黨一舉拿下全國第二大黨的位置,靠的是反對歐盟救助債務(wù)國、限制外國勞工和限制外國人福利的競選綱領(lǐng)。在歐債危機的大背景下,芬蘭的經(jīng)濟前景并不明朗,排外心理的復(fù)辟是民眾的正常反應(yīng)。此時此地,一個排外政黨的領(lǐng)袖抱著酒和一個外國人聊天,這讓人如何自處?
現(xiàn)實中的他機智大氣,絲毫不見新聞里咄咄逼人的樣子,我心里的一塊石頭很快就落了地。政黨和個人本不能融為一體,黨派有黨派的利益,個人有個人的特質(zhì),他不過是為一個利益鮮明的團體發(fā)聲而已?,F(xiàn)在正和我把酒言歡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大叔,有什么不好相處的呢?
三兩罐啤酒下肚,體表的熱氣盡散,我們回到各自的桑拿房開始第二輪苦蒸。
桑拿過后,我的身體完全放松了,一集電視劇都沒看完,我就困得哈欠連天。我做了一個香甜的夢,若這樣日復(fù)一日地過下去,那也很幸福??!
(摘自《我就是想停下來,看看這個世界》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