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冬勝
一條江,把邊城和洪安分隔開來。
一條青石和麻石鋪就的石階,自下而上,深入洪安的精神腹地。洪安沒有翠翠的身影,打的是紅色的牌。一座高大的語錄塔矗立在我們面前,上面書寫的偉大統(tǒng)帥、偉大導師、偉大領袖的黃色標語極其鮮明,連綴著那并不遙遠的時代。
拾級而上,兩旁是古香古色的木質吊腳樓,或正立或斜倚。那鏤空的“萬”字或“回”字的木窗,嵌在門洞或窗戶上,一座木樓因此顯得更為幽深、古樸。
一座座木樓,還是昨天的模樣,門楣上鐫刻著“楊氏”、“李記”等字樣的商鋪招牌,保留著近百年來商業(yè)的余溫,昨日的繁華仿佛在眼前浮現(xiàn)。最惹眼的還是復興銀行,它沉默不語,那片白色之上的黑色字跡陳述著往事,任人解讀。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zhàn)軍司令部舊址的招牌,亦懸掛在復興銀行門口,看上去十分莊嚴。戰(zhàn)爭的遺跡,讓我們心生敬畏。
街道兩邊是民居,還是那種木質的吊腳樓,舊跡斑斑,在暮色中顯得有些蒼老。目光所及,有幾位古稀老人湊在大桌子邊打牌。這種大桌子有些年頭了。放遠目光,昏黃的燈光下,他們面目清癯,很坦然,似乎沉溺其中。走近他們,我趕緊摁動數(shù)碼相機,定格了眼前的一幕。這是一種久違的相逢,我的心有一種感動。
暮春四月,游人不多。也許,洪安古鎮(zhèn)只是作為邊城的延伸而存在,兩邊的店鋪看上去關了許久,似乎正等待著合適的時間再開放。
晚風輕拂,一股濃烈的桐油香味鉆進了鼻孔,那是被重新油過的吊腳樓散發(fā)的味道。我這才意識到,洪安的人們正在極力挽留時間的無情流逝,用行動捍衛(wèi)時光的遺存。吊腳樓里昏黃的光穿透夜色,引我們前行。
青石板路不長,很快,巷道就落在我們的身后。
時間已晚。尋了幾家餐館,都無法接納我們這支較為龐大的隊伍。最終,我們選定了一家苗家餐館,老板有些尷尬說拿不出什么好菜,只有角角魚、苗家臘肉和山野菜。我們依允。伴著酸菜和泡椒,我們胃口大開,一頓下來,一個個紅光滿面,說著豪言壯語。那溫暖柔和的橘黃色燈光,就像從故鄉(xiāng)家里的燈盞散發(fā)出來的一樣,照在心靈的曠野之上。
折返時,從劉鄧大軍挺進大西南的雕塑廣場走過,我們的心靈又一次悸動。威武莊嚴的劉鄧首長雕像巍然屹立,我們站在路燈下仰視,感受到一種穿透身體的力量。與洪安邂逅,在柔和、溫煦的色調里,我們的生命里又多了一種真實、質感、本真和理性。
從邊城去洪安,時間是2014年暮春。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趟過五彩斑斕的城市之河,我分明看到了流光里洪安的坦然、執(zhí)著、平和。我想,洪安那一片橘黃色燈光,也一定會伴隨著洪安精神不竭地躍動和閃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