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淼

新疆暴力恐怖活動的社會網(wǎng)絡分析*

張淼

內(nèi)容提要：文章在嚴重暴力恐怖活動社會網(wǎng)絡要素分解、關系解構與關系鎖定的基礎上，以新疆烏魯木齊“5·22”暴力恐怖案為樣本，構建了嚴重暴力恐怖活動多元網(wǎng)絡模型，圍繞點度中心度、中間中心度、網(wǎng)絡密度、網(wǎng)絡集中度等指標進行定量分析，針對新疆暴力恐怖活動提出了相應的對策建議。

關鍵詞：嚴重暴力恐怖活動社會網(wǎng)絡分析“5·22”暴力恐怖案

社會網(wǎng)絡分析是在美國社會心理學家莫雷諾(Moreno)提出的社會計量法的基礎上發(fā)展而來的定量分析方法。由于社會網(wǎng)絡分析可以顯示犯罪團伙或組織的結構特征與屬性，所以成為反恐研究的一種新工具。*付舉磊、孫多勇、肖進、汪壽陽：《基于社會網(wǎng)絡分析理論的恐怖組織網(wǎng)絡研究綜述》，《系統(tǒng)工程理論與實踐》2013年第9期。Valdis E.Kreb利用恐怖分子間的各種交往關系構建了美國“9·11”恐怖襲擊事件中19名劫機者的人際關系網(wǎng)，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間的關系。*Valdis E.Krebs,Mapping Networks of Terrorist Cells,Connections,2002,24(3):pp.43-52.根據(jù)印度 2001～2003 年的恐怖事件和恐怖組織信息，Aparna Basu構建了恐怖組織網(wǎng)絡，發(fā)現(xiàn)了眾多恐怖組織中的關鍵群體。*Basu,Aparna,Social Network Analysis of Terrorist Organizations in India,Conference of the North 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Computation Social and Organizational Science,2005.Nasrullah Memon 和 David L.Hicks 對 2004 年馬德里連環(huán)爆炸案進行了分析，構建了恐怖分子網(wǎng)絡，發(fā)現(xiàn)了網(wǎng)絡中的關鍵人物和恐怖組織的等級結構。*Nasrullah Memon,David L.Hicks,Detecting Key Players in 11-M Terrorist Network:A Case Study,The Third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vailability, Reliability and Security,IEEE Computer Society,2008.在國內(nèi)，楊和平等人利用 ORA 工具，針對公安部公布的第一批“東突”分子進行建模，對該組織存在的風險和脆弱性進行量化研究。*楊和平、何衛(wèi)峰、吳應明、付瑜、李劍峰、姚曉暉：《基于社會網(wǎng)絡分析的恐怖襲擊風險控制》，《安全與環(huán)境學報》2009年第6期。許睛等人利用全球恐怖主義數(shù)據(jù)庫 GTD2對全球恐怖組織的網(wǎng)絡特征進行了分析，發(fā)現(xiàn)恐怖組織網(wǎng)絡具有無標度網(wǎng)絡和小世界網(wǎng)絡的特征。*許睛、祖正虎、鄭濤：《恐怖組織網(wǎng)絡的實證研究》，《合肥工業(yè)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0年第2期。利用社會網(wǎng)絡分析方法研究恐怖分子和恐怖事件是目前國內(nèi)外學術界的趨勢和主流。

本文運用社會網(wǎng)絡理論，以新疆烏魯木齊“5·22”暴力恐怖案為樣本，對新疆嚴重暴力恐怖分子的網(wǎng)絡結構進行深度分析，對揭示“東突”等恐怖組織的相關特征具有理論意義和應用價值。

一、嚴重暴力恐怖活動多元社會關系分析

(一)要素分解

本文所研究的嚴重暴力恐怖活動要素系指暴力恐怖犯罪分子、所需的技能(或知識)、所需的資源以及任務等四大要素。

1.暴力恐怖犯罪分子。依據(jù)公開報道整理，“5·22”暴力恐怖案涉及的暴力恐怖犯罪分子共有10人，本文分別用 A01～A10 進行表示(詳見表2)。

2.技能(或知識)。具體包括：選擇暴恐襲擊目標的技能(K01)，選擇暴恐襲擊時間的技能(K02)，選擇暴恐襲擊地點的技能(K03)，組織策劃暴恐襲擊的技能(K04)，具體實施暴恐襲擊的技能(K05)，準備、制作、投擲和引爆爆炸裝置的技能(K06)，駕駛汽車橫沖直撞的技能(K07)，參加暴恐襲擊的技能(K08)，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技能(K09)，從事非法宗教活動的技能(K10)。

3.資源?！?·22” 暴力恐怖活動所需資源包括：宗教極端思想(R01)、非法宗教活動(R02)、暴力恐怖音視頻(R03)、恐怖主義思想(R04)、恐怖組織(R05)、2部無牌汽車(R06)、爆炸裝置(R07)、危害公共安全的資源(R08)。

4.任務?！?·22”暴力恐怖案中需要完成的任務包括：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T01)，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T02)，選擇暴恐襲擊地點(T03)，選擇暴恐襲擊目標(T04)，選擇暴恐襲擊時間(T05)，購買制爆原料(T06)，制作爆炸裝置并試爆(T07)，攜帶爆炸裝置(T08)，購買作案車輛(T09)，駕車沖進早市(T10)，駕車沖破防護隔離鐵欄(T11)，駕車沖撞群眾(T12)，駕車撞擊電線桿(T13)，引爆爆炸裝置(T14)，從車里不斷投擲爆炸物(T15)，駕車爆炸起火(T16)，實施暴恐襲擊(T17)。

(二)暴力恐怖犯罪分子多元關系解構

1.暴力恐怖犯罪分子之間的關系

從組織等級結構的視閾來看，暴力恐怖犯罪分子之間的社會關系可劃分為兩類：互動關系和指派關系。*劉小鵬：《基于社會網(wǎng)絡分析的恐怖分子網(wǎng)絡模型構建方法》，2010年國防科技大學碩士學位論文?；雨P系存在于暴力恐怖組織中處于同一地位或等級的暴力恐怖犯罪分子之間，其新聞報道中的信息詞包括串聯(lián)、合謀、商定、討論等用語；指派關系存在于暴力恐怖組織中處于不同地位或等級的暴力恐怖犯罪分子之間，其信息詞包括指揮、脅迫、引誘、指使、發(fā)展等用語。從暴力恐怖犯罪分子之間關系的緊密程度來看，可以將暴力恐怖犯罪分子之間的關系劃分為強關系、中等關系和弱關系三大類。

從各類新聞媒體對新疆嚴重暴力恐怖案件的官方報道中可以挖掘出暴力恐怖犯罪分子之間相互交往的大量有用信息。

2.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與其他要素之間的關系

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與不同要素之間關系是指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與各種要素之間的匹配關系，既包含可能存在的隸屬關系(例如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與暴力恐怖案件之間的隸屬關系)，也包含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與擁有技能之間的“人物—技能關系”、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與可用資源之間的“人物—資源關系”、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與執(zhí)行任務角色之間的“人物—任務關系”等。

3.其他要素之間的關系

根據(jù)排列組合原理，其他要素之間的社會關系范圍非常廣泛，主要包括：(1)同類要素之間的關系。例如，反映策劃恐怖活動所需要的知識之間的技能關系鏈，反映完成恐怖活動所需要的資源關系鏈，反映恐怖事件分工的任務關系鏈。(2)不同要素之間關系。例如，技能(或知識)—資源—任務關系、資源—任務關系等。

“5·22”暴力恐怖案中所涉及的多元社會關系分析如下：(1)暴力恐怖犯罪分子A01、A03、A04、A05、A06作為案件的主要策劃者和實施者，相互之間具有強關系；A02為此次犯罪活動的主要聯(lián)系人，與5人犯罪團伙和其他犯罪活動參與者A07、A08、A09、A10具有中等關系；整個犯罪活動的所有參與者之間至少存在弱關系。(2)任務 T15、T16 的完成需要用到資源 R01、R02、R03、R04，存在需求關系。(3)任務T16 的完成需要擁有技能 K10、K05、K06、K07，存在需求關系。(4)擁有技能K06需要擁有資源R01、R03、R04、R06、R07、R08，存在需求關系。

二、嚴重暴力恐怖活動多元網(wǎng)絡模型構建

依據(jù)已獲取的有效信息以及相關要素分析，確定各要素之間的關系矩陣，進而利用UCINET_v6.198繪制有關此案件的8種二元關系社會網(wǎng)絡圖(見圖1～8)。

在以上相關網(wǎng)絡圖的基礎上，進一步得出多元關系矩陣并繪制相應的網(wǎng)絡圖，即可得新疆烏魯木齊“5·22”暴力恐怖案件暴力恐怖犯罪分子的多元關系網(wǎng)絡圖(見圖9)。

三、嚴重暴力恐怖活動多元網(wǎng)絡模型結論分析

結合“5·22”暴力恐怖案件暴力恐怖犯罪分子的多元關系網(wǎng)絡圖，相關指標數(shù)據(jù)計算結果如下(見表1)。

1.點度中心度定量分析

運用UCINET_v6.198進行點度中心度分析，可得如下結果(見表2)。點度中心度最高的前3位為阿卜力孜·達伍提(A02)、努爾艾合買提·阿卜力皮孜(A01)、肉孜麥麥提·吾布力艾山(A07)。在作案過程中，這些節(jié)點所代表的團伙成員與其他團伙成員一起組織、領導、實施暴恐襲擊，在團伙中起著核心作用。努爾艾合買提·阿卜力皮孜(A01)、麥麥提·麥麥提敏(A06)、熱依木江·麥麥提(A03)、麥麥提敏·麥合木提(A04)、阿卜來提·阿卜杜喀迪爾(A05)等5人在暴力恐怖團伙(恐怖組織)網(wǎng)絡中的權力較為集中，地位優(yōu)勢明顯，在“5·22”暴力恐怖案件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這與公安機關的偵查結果相符。

表1　　相關指標計算數(shù)值

表2　　點度中心度計算結果

2.中間中心度定量分析

運用UCINET_v6.198進行中間中心度分析，可得如下結果。

表3　　中間中心度計算結果

中間中心度最高的4 位暴力恐怖團伙成員為肉孜麥麥提·吾布力艾山(A07)、阿卜力孜·達伍提(A02)、木海買提·依比熱合木(A08)、努爾艾合買提·阿卜力皮孜(A01)。說明這4位罪犯在暴力恐怖團伙網(wǎng)絡中處于比較重要的連接性位置，對其他團伙成員的犯罪行為起到促進作用；也就是說其他暴力恐怖團伙成員之間的暴恐襲擊行為對于這幾個節(jié)點的依賴性比較大。同時可以看出，肉孜麥麥提·吾布力艾山(A07)、阿卜力孜·達伍提(A02)在點度中心度和中間中心度指標中都排列在前，說明這2人是暴力恐怖團伙網(wǎng)絡中的骨干人物。

3.網(wǎng)絡密度與網(wǎng)絡集中度分析

利用UCINET_v6.198軟件，沿著Network→Network properties→Density這條路徑，選定所要分析的數(shù)據(jù)，即可計算整體網(wǎng)絡的密度。經(jīng)過測算，暴力恐怖團伙的整體網(wǎng)絡密度為0.4222，網(wǎng)絡集中度為0.4939，標準方差為0.4939，說明該犯罪團伙成員之間的聯(lián)結密度較大，網(wǎng)絡集中度較高。

利用UCINET_v6.198軟件，沿著Network→Ego-networks→Density這條路徑，選定所要分析的網(wǎng)絡數(shù)據(jù)，即可計算暴力恐怖團伙成員的網(wǎng)絡密度。經(jīng)過測算，努爾艾合買提·阿卜力皮孜(A01)和阿卜力孜·達伍提(A02)的個體網(wǎng)規(guī)模為9，可能存在的各種關系總數(shù)為72，說明兩人系暴力恐怖團伙的核心成員。

4.其他指標定量分析

在能力指數(shù)方面，暴力恐怖犯罪分子A01、A02、A03、A05、A06、A07是相對較高的。在任務重要性指數(shù)方面，暴力恐怖犯罪分子所執(zhí)行的施暴任務T16、T15重要性相對較高。在資源指數(shù)方面，暴力恐怖犯罪分子所需要和擁有的資源R01、R02、R03、R04為關鍵資源。在技能指數(shù)方面，暴力恐怖犯罪分子所掌握的技能K06、K10、K07為關鍵技能。

由以上分析可知，A01、A02、A03、A04和A05最早組成5人暴力恐怖團伙(恐怖組織)，在“5·22”暴力恐怖案中不僅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還實施了爆炸行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梢?，A01、A02、A03、A04、A05既是暴力恐怖活動的領導者，也是組織者，更是具體施暴者。上述結果與公安機關偵查信息、法院審判信息等官方公開信息基本吻合。在公安機關偵破“5·22”暴力恐怖襲擊案后，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以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罪、爆炸罪、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數(shù)罪并罰，分別判處“5·22”暴力恐怖襲擊案的犯罪分子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有期徒刑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等刑罰。

四、建議與對策

新疆公安機關應當引入社會網(wǎng)絡實證分析技術，從社會網(wǎng)絡的視閾深度剖析新疆恐怖組織及其暴力恐怖活動。首先，預先計算、測度和分析恐怖組織網(wǎng)絡“點度中心度”等指標，警惕暴力恐怖團伙利用網(wǎng)絡發(fā)動恐怖襲擊。新疆公安民警如果能夠首先對A01、A02、A03、A04、A05采取控制措施，該5人暴力恐怖團伙就會分崩離析。其次，“對癥下藥”，針對暴力恐怖團伙網(wǎng)絡的關鍵性節(jié)點進行攻擊。在集中度高的暴力恐怖團伙網(wǎng)絡中，關鍵性節(jié)點是導致網(wǎng)絡“一損俱損”的關鍵。假如這些核心節(jié)點被破壞，則恐怖組織的網(wǎng)絡將很快瓦解。

責任編輯：萬小燕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疆地區(qū)社會穩(wěn)定檢測評價指標體系及預警機制研究”(13BSH012)、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規(guī)劃基金項目“新疆社會意識整合中的身份構建問題研究”(12YJA710082)、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疆區(qū)內(nèi)流動維吾爾族穆斯林研究”(15BZJ028)的階段性研究成果，同時也是中國人民大學2015年度拔尖創(chuàng)新人才培育資助計劃成果。

中圖分類號：D654.4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30(2016)02-0109-06

作者簡介：張淼，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博士生、新疆警察學院教授(新疆烏魯木齊83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