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鳳蓮
在離開倫敦前的幾個小時,我來和大英博物館告別。那天是小學(xué)的博物館日,地上坐著的、走廊上跑著的是各種校服各種膚色的孩子。不知道老師在這些劫掠回來的榮耀前會不會告訴孩子,這是他們的祖先在強大的日不落帝國時代,從黃河、尼羅河、巴比倫河邊搶奪回來的財富?我只祈求,藝術(shù)的光芒,可以遮掩一切。
孩子們睜大的黑色、灰色、藍色的眸子中,無邪的好奇中,是世界的文化財富,墻上的傳單上寫著帕特農(nóng)神廟的現(xiàn)代故事:什么是帕特農(nóng)?這些雕塑是怎么來到倫敦的?希臘政府在要求什么?大英博物館的立場是什么?希臘政府在索回文物,大英博物館的立場是,在希臘,雕塑是建筑物的一部分;在大英博物館,雕塑是世界文化的一部分。
好與壞,正義與非正義,都消失在時間長河里了。
倫敦到香港的CX256航班,輕輕地我來了,我輕輕地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據(jù)說劍橋已經(jīng)將只是劍橋大學(xué)旁聽生的徐志摩的詩,用中英文刻在了某個地方。這個在甜膩的電視劇,在某些港產(chǎn)片中頻頻出現(xiàn)的城市,仿佛已經(jīng)被日漸消磨掉尊貴和高雅,落入了凡塵——盡管西區(qū)還上演著音樂劇,盡管滿街上都是圣喬治旗幟、古老的英格蘭旗幟。
我真是有點依依不舍了,因為對這個陌生國度的深入,因為越來越感嘆的了解,我只好再見時祝福英國。
在康斯坦伯筆下的《干草車》里,英格蘭正午的鄉(xiāng)村無處可尋了,明亮的白云、大樹投下的陰影、清澈的小河和茂盛的蘆葦,被雨一掃而去了。人們擁來倫敦,等待著19號harrods(哈洛德百貨)的大降價,游人在牛津街、攝政街上穿梭,在selfridge(塞爾弗里奇)、westfield(韋斯特菲爾德)這樣的百貨商場里穿梭。騎士橋地鐵站里,往往是拎著harrods購物袋的人們,這是倫敦的魅力,還是倫敦的悲哀?
國家美術(shù)館中,有莫奈的作品,畫的是迷霧中的大本鐘和西敏橋。清晨時分,這個位置,長椅上的流浪漢裹著厚厚的棉衣,呆望著平靜流淌的泰晤士河,一動不動。
這個國度是這樣復(fù)雜,這個城市是這樣令人眷念。航班的電影上,看到曼德拉在《成事在人》中鼓勵:英國人給我們留下了許多不錯的傳統(tǒng),其中就有下午茶。何止是下午茶,還有議會、足球、高爾夫和紳士風(fēng)度……另一部電影《鸚鵡螺號上的巨人》說,倫敦的憂傷,像美酒一樣甘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