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王燕萍 魏萊

訪談

重塑城市功能，讓水在人與自然之間和諧運轉訪中國市政工程中南設計研究總院有限公司院長楊書平

本刊記者 王燕萍 魏萊

水，是生命之源。在人類歷史上，城市發(fā)展卻始終在水的供給與使用、污水處理、排洪、防洪這些問題上掙扎著。今年6月底7月初以來，我國南北方接連出現強降雨天氣，暴雨引發(fā)洪災，導致了城市被淹、高鐵停運、生命財產遭受嚴重損失等重大事件。在全球氣候變暖、極端氣候頻發(fā)的大背景下，我國城鎮(zhèn)化過程加快、城市過度開發(fā)導致的城市脆弱性加劇，在一系列洪災中暴露無遺，如城市地面無限制的硬化、因開發(fā)房地產而圍湖河造地、下水道管網建設滯后等。夏季雖已過去，但對如何應對暴雨挑戰(zhàn)的思考卻不能停止。近年來，中國市政工程中南設計研究總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南市政院）作為一家綜合性甲級設計院，依托一甲子的實戰(zhàn)經驗與多項國家級科技項目成果，在海綿城市、黑臭水體治理方面做出了積極探索，給地方基礎設施建設、環(huán)保事業(yè)作出了貢獻。近日，記者專訪了該院院長楊書平，請他為我們講述，面對新的城市發(fā)展階段，如何把城市設計得能夠涵養(yǎng)水體、抗拒洪水，進而讓水在人與自然之間實現和諧運轉。

記者：“雨季一來，城里看?！?，嚴重影響了百姓的日常生活和城市的有序運行，成為目前許多城市面臨的尷尬和無奈。近期，隨著國家打造海綿城市戰(zhàn)略規(guī)劃的推行，破解城市“雨中看海”難題成為可能。能否為我們簡單描述一下，海綿城市究竟能起到什么樣的作用？

楊書平：城市淹水跟暴雨強度有關系，現在經常發(fā)生“百年一遇”的暴雨，歸結于熱島效應也好，環(huán)境破壞也好，主要還是客觀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引起的。在這樣的背景下，海綿城市越來越受到政府的關注。海綿城市的建設從理念上就是六個字——“滲、滯、蓄、凈、用、排”：遇水能“滲”下去；通過花園、綠地讓雨水“滯”留緩沖一下；人工開挖一些渠道把水“蓄”起來；通過自然生態(tài)，如濕地等起到自然“凈”化作用；雨水做重復利“用”；雨水合理“排”放。

當前，城市建設有些設計理念是落后的、錯誤的，對生態(tài)的影響很嚴重，比如中國城市綠化帶都高于路面，路沿石隔斷了雨水在綠化帶的滲流。我們現在要做下沉式的綠化帶，考慮雨水及時流進綠化帶中，被植物及土壤吸收，從而減少雨水在地面徑流量。對比過去的“快排”式雨洪管理，海綿城市理念更加準確地體現了城市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完整內涵，使其與生態(tài)城市、低碳城市形成遞進的緊密聯系。因此，海綿城市破解城市淹水問題，能起到很好的作用，但解決到什么程度，主要取決于城市建設和暴雨強度的情況。

記者：海綿城市的設計，將使得城市在自然面前可以做到“你進我退、收放自如”。近年來，從中央到地方也在海綿城市的建設和推廣上做了很大投入，但是“雨季看?！笔冀K是一個城市頑疾。也有市民疑惑，是不是建設了海綿城市，就一定不會再淹水呢？

楊書平：海綿城市通俗一點說就是像海綿一樣，雨水不被立即排走。通常是排到下水道，再排到外河里去，但是暴雨強度很大的話，無論你做多大的管道，遇到暴雨，雨水也不可能即刻排走。

在今年全國的汛期里，湖北武漢備受關注，以6月30日至7月6日這一周為例，該輪強降雨已累計達到560.5毫米，相當于下了約40個東湖的水量，這么大量的水在短短幾天之內降落到地面，要做多大管道才能保證不淹水？在這樣的暴雨環(huán)境里來保證“絕不淹水”，是做不到的。事實上，海綿城市建設后，可以有效減小淹水概率，縮短漬水時間。面對小的暴雨，海綿城市的建設能減少雨水徑流問題，把雨水調蓄下來，減少淹水的問題，等到需要利用水的時候，再加以利用，實現有機循環(huán)。

真正大的暴雨，海綿城市的緩解作用會體現出來，但解決還要靠城市的防洪排澇規(guī)劃和設計?，F在要依據LID（low impact development）城市建設理念來進行城市建設，包括道路、小區(qū)，綠化帶等都要考慮對雨水滲透，凈化和排放等，這樣就可以緩解內澇問題。今年武漢的汛期，漢口老城區(qū)淹水問題基本沒有，主要是老城區(qū)的防洪排澇系統(tǒng)比較完善，這些設計規(guī)劃是我院七、八十年代做的，現在還有當時的設計圖紙，還是非常成功的。規(guī)劃要有系統(tǒng)性，再加上好的實施非常重要。

記者：的確，建設“海綿城市”是一項長期工程，更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是一盤需要政府、行業(yè)和民眾齊心協力才能下好的大棋。中南市政院作為城市規(guī)劃設計者、執(zhí)筆者的主力軍之一，能否為我們闡述一下，在實際工作中，需要考慮到哪些要素？

楊書平：建設海綿城市需要考慮的因素很多，主要有兩點，一是需要全社會轉變觀念、達成共識。主要是改變過去重地上、輕地下，以及其他錯誤的城市建設理念；二是要加強規(guī)劃、引導和管控，突出規(guī)劃的剛性約束力。

現階段，我國的海綿城市仍處于發(fā)展階段，規(guī)劃設計須突破諸多技術難點障礙。作為在該領域耕耘多年的設計院，我們敏感地注意到了這些問題。2015年，我院與住建部海綿城市專家委員會主任、哈爾濱工業(yè)大學副校長任南琪院士合作，共同開展海綿城市建設方面的研究工作，已經取得了一些初步成果。 在強有力的技術力量支撐下，近年來，我院廣泛參與海綿城市的設計和建設，例如浙江、廣西及廣東等地的海綿城市建設工程。目前，我院正在參與武漢市海綿城市的設計咨詢和項目管理工作。

記者：當前，“綜合管廊”常常作為與“海綿城市”并行出現的熱詞，受到人們關注。您剛剛提到，雨量過大時，仍需要有效的排水通道。地下綜合管廊建設與海綿城市建設有什么關系？現階段發(fā)展到什么程度？

楊書平：“綜合管廊”這個概念在十年前就有，以前叫“共同管溝”。它是指在城市地下用于集中敷設電力、通信、廣播電視、給水、排水、熱力、燃氣等市政管線的公共隧道，是一種新的建設理念和模式。這個提議肯定是好的，但是實施起來也是有很大的困難。

首先是投資大，基本上是一公里一個億左右的投資。在當前地方財政收入增速放緩的情況下，很多地方都希望用PPP（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的方式來建設。另外，它涉及規(guī)劃、市政、園林、國土等多個部門，如果不能做到“規(guī)劃一張圖、建設一盤棋、管理一張網”，勢必事倍功半。最后，綜合管廊如果在城市建設一開始就規(guī)劃進去，也能節(jié)省投資和管理費，不過現在很多是老城區(qū)，推動起來難度較大。

我院綜合管廊的研究工作始于2000年，承接了十堰市、宜昌市、寧波市杭州灣新區(qū)等城市綜合管廊項目。結合多年實踐經驗，我建議綜合管廊可以先從新城區(qū)開始，把地下管線全部集中起來分類，根據實際情況定尺寸，建設兩倉或三倉。之所以要分倉，因為管線類別復雜，例如：城市供水管道、污水管道、燃氣管道、供熱管道、電力管線、電信管線，像燃氣管道就要單獨分倉，要考慮到安全問題。尺寸的大小，還要考慮到以后的檢修問題，最好小型電瓶車可以開進去。

此前，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海綿城市要與棚戶區(qū)、危房改造和老舊小區(qū)更新相結合，并和地下管廊建設結合起來，要在城市新區(qū)、各類園區(qū)、成片開發(fā)區(qū)全面推進海綿城市建設，在基礎設施規(guī)劃、施工、竣工等環(huán)節(jié)都要突出相關要求。先進的理念，實施起來還是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記者：根據國務院發(fā)布的《關于推進海綿城市建設的指導意見》，要以黑臭水體整治作為海綿城市建設的突破口。近年來，水污染也成為民生之患、民心之痛。在建設海綿城市的過程中，如何有機開展黑臭水整治？

楊書平：黑臭水體是民生之患、民心之痛。2015年國務院正式發(fā)布《水污染防治行動計劃》，簡稱“水十條”，提出了10條指導意見及要求，吹響了治理黑臭水體的沖鋒號。無論在城市還是鄉(xiāng)村，都常常看到一些小河溝，這些是不能隨意去填的。因為小河溝具有排污排澇的功能，如果填了，一下雨就會淹水。但是，近年來這些小河溝又黑又臭，嚴重影響了市容和市民生活質量，這就需要治理。

黑臭水體涉及到控源截污、內源治理、生態(tài)修復等方面，“水十條”要求2017年達到不黑不臭的標準，2020年要求小河溝水體達到Ⅳ類水體要求。我們認為，首先要做的就是截流，把這些小河溝的污水截流到污水處理廠去，不讓其排到小河溝。其次，要讓這些水體恢復其自然生態(tài)，具有一定的自修能力。針對黑臭水體也要推動區(qū)域綜合治理，當然更重要的是結合“海綿城市”建設理念進行黑臭水體的系統(tǒng)整治，最終達到“小雨不積水，大雨不內澇，水體不黑臭”的效果。

記者：黑臭水體治理工作涉及面廣，難度很大。中南市政院作為擁有工程設計綜合甲級資質的綜合性設計院，在控源截污方面，取得了哪些科技成果和成功經驗？

楊書平：首先，城市黑臭水體成因復雜，包括：工業(yè)排污、生活污水、初期雨水徑流、合流制管網溢流污染、分散畜禽養(yǎng)殖、雨污管網錯接混接、違規(guī)排水（小商販亂排亂倒）、水體缺乏流動等，整治難度大。但對于我院來講，應該是得心應手的，因為我院設有一個科研所，從60年代開始直到現在，科研所一直在不斷進行新的技術探索研究，主要是通過參與國家重大水專項的研究，解決在水污染、環(huán)保方面技術性的問題。

在河道治理、污水截留方面，我們做了很多示范工程，最早是在廣東。廣東是具有代表性的，因為當地的暴雨強度大。經過多年的實踐，在黑臭水治理、截污方面取得了很多成果及獎項，積累了一些成功經驗。

記者：一個個工程項目背后，離不開科研人員的鉆研和努力，用科技成果來提高技術水平。能否介紹一下，中南市政院近年來取得了哪些研究成果？

楊書平：中南市政院作為“全國水處理濾料檢測中心”、“全國城鎮(zhèn)水質標準歸口單位”及“中南地區(qū)給水排水技術情報網中心”掛靠單位，負責技術歸口管理及區(qū)域性的技術情報工作，具有承擔國家、省市的科技攻關項目的能力。在科研領域，相繼承擔了國家“七五”至“十二五”科技攻關項目、水專項和國家863項目，以及省、市、企業(yè)的科研項目，累計完成各類科研項目100余項，其中以“受污染水體生態(tài)修復關鍵技術研究與應用”為代表的50余項獲全國科學大會獎、國家、省部級科技進步獎。同時，我院還主編或參編了《室外給水設計規(guī)范》、《室外排水設計規(guī)范》等國家標準、規(guī)范、手冊等近100項，在掌握行業(yè)發(fā)展最新動態(tài)和發(fā)展趨勢上，擁有了充分的話語權。

記者：六十余年來，中南市政院參與設計的項目遍及珠江三角洲、長江三角洲、閩東南和中西部等地區(qū)的國內大中城市，為國家的建設事業(yè)作出了貢獻。展望未來，貴院將有哪些規(guī)劃和愿景？

楊書平：這些年來，中南市政院發(fā)展速度很快，已經進入勘察設計行業(yè)前50名，在市政設計行業(yè)處于領先地位。鑒于外部市場環(huán)境和行業(yè)特點的變化，以及國家倡導“設計施工全過程管理”，我們的戰(zhàn)略方向將從勘察設計為主、工程總承包為輔，向勘察設計和工程總承包并重轉型。未來，力爭成為國內一流、國際知名的工程公司。

建設綠色環(huán)保、生態(tài)宜居的美好城市，是人民大眾共同的期盼，也預示了這一行業(yè)的廣闊市場前景。下一步，我院將利用自身優(yōu)勢、搶占熱點市場，為客戶提供最好服務，為員工搭建最好平臺，為股東創(chuàng)造最大價值，為國家作出更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