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
花開滿夏的繁盛,是無與倫比的輝煌;花落滿秋的悲涼,是獨一無二的寂寞。如何將花比作一個人?
我穿著碎花連衣裙,從冬雪消融的春天中想象著面前那朵小野花,滿腦子想的都是它互相交錯的破碎而又繁華的命運。她只是一個由原子構(gòu)成的世界中極其普通的生命體,不能像羅馬帝國或者希臘的教皇和國王一樣,在宮廷里縱情聲色或是享受哲學的洗禮;不能在巴洛克時代感受到那種做作的過度裝飾;也不能在蘇格拉底們的哲學分類之中占據(jù)無可撼動的地位。它只能在這個世界中,聽著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關于世界、關于人格的爭吵,或是在犬儒學派里面被輕碾在他們的破搖椅破木箱下,看著它們的自由。
“她只是一朵小野花罷了。”我心里默默地想。我多么想知道自己和野花是多么緊密的伙伴啊。它是黑格爾口中無用的物質(zhì),我是亞里士多德話語中無用的性別,竟是如此地一開一落!我輕輕蹲下身來,用手把這花旁邊的泥土一點一點地撣走,再用兩只手指拈住它綠得發(fā)干的莖,再往下小心翼翼地一折,再吹口氣弄干凈些,最后把它握在手心里,一起回家。
“我去照鏡子。我看到我被風吹亂的劉海橫七豎八,我看到那花的幾片花瓣被汗水浸透;我看到我的眼睛中的我和花;我看到那朵花正深情地在我手中熟睡;我看到我白色的裙擺之上的香氣;我看到花的香氣正在從耳朵躥向眼睛。
滿心認為花就是自己的人生最佳比喻了,自從古希臘的自然派哲學誕生,我就知道《蘇菲的世界》是一本書,也是一個世界,這絕不僅僅是為了渲染人生。因為環(huán)境塑造了人。即使花和人都是原子,但花是花,人是人。
“后來,我再次把鏡子找來時,花已經(jīng)枯萎了。我滿臉喪容,看,花就死了?花開花落的自然現(xiàn)象令人嘆為觀止呵!它死了,我還活著!”
我把《我的“蘇菲的世界”》合上,想著:當我死了,花依然會開!
這是書中的書?我也知道每一朵花的生命,無非像散文一樣純美。它在眾人面前有著無數(shù)的光彩;它也曾在背后默默地堅強生長。但最后,它無非是向那翩翩長裙飛去,最終隱沒在最繁華的泥土馨香的空氣當中。在它死之后,一切都會沒有,不再有犬儒學派被亞歷山大大帝擋住的暖暖的陽光,不再有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爭吵,不再有黑格爾的為人類而戰(zhàn)。一場生命就消散在空中。
萬一我死了呢?
我沒有花了,我沒有長裙和劉海了,我沒有我最愛的女朋友了,我沒有《蘇菲的世界》了,我沒有《我的“蘇菲的世界”》了。就像那朵花一樣,在我最莊嚴的葬禮之后,我的尸體會在空氣中流淌!“這不是悲觀的人生態(tài)度吧?”我也引以自慰道。
我突然覺得有人會像席德看蘇菲一樣,喬斯坦·賈德看著蘇菲,我看著喬斯坦·賈德一樣,還在覬覦著我的生活呢。但我知道,他也會死的。
(指導老師:任會啟)
★世界太大,而我太小
作者以“一朵小野花”為主線展開,用“花”這樣一個感官世界中普通的生命體作為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一面“反光鏡”去折射生命。“它是黑格爾口中無用的物質(zhì),我是亞里士多德話語中無用的性別?!比绱说囊婚_一落,反襯出個人生命的短暫,讓人備覺珍惜與傷感。“我思故我在”,在這個特定的空間,最后一切都會湮滅。其實,這也是去喚醒人們內(nèi)心深處對生命的敬仰與贊嘆的一種方式。(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