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寅飛

4月中旬，因為需要做關(guān)于尿毒癥患者犯罪的選題，我前往江蘇省淮安市采訪了一個因販毒剛剛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的尿毒癥患者梁忠強（化名）。見到梁忠強之前，一直設(shè)想一個被判處死刑的人，大概會悶聲不語，甚至目露兇光，這樣的形象遍布和毒販有關(guān)的電影和影視劇。畢竟刑法第四十八條上寫著，死刑只適用于“罪行極其嚴重”的犯罪分子。

事實上，這位形容自己為錢迷失了方向的32歲中年男子，供述在短短半年時間內(nèi)就販毒3公斤左右，而且已經(jīng)在當?shù)囟酒肥袌鲂∮忻麣?，不僅掌握當?shù)囟酒妨闶?，甚至達到了批量銷售的規(guī)模。然而，梁忠強的整個販毒過程并非像古惑仔電影中那樣充斥著暴力和激情，而是一件件瑣碎的故事。

在最開始購買毒品的過程中，曾經(jīng)走南闖北過的梁忠強竟然連銀行轉(zhuǎn)賬都不會。他第一次轉(zhuǎn)賬匯款購買大量的毒品，竟然是讓幫他做過很多次透析的護士完成的。梁忠強說，做透析的次數(shù)多了，醫(yī)院的護士幾乎也就都熟悉了，比如有新來的護士在他手臂上扎好多針，他也不生氣。所以讓那位不知情的護士教他轉(zhuǎn)賬匯款，就像朋友之間的幫忙。

而當梁忠強因為販毒“財源廣進”的時候，他卻打心底里看不起這些癮君子?！爱斔麄兡弥X用幾乎哀求的語氣，花兩三百元來買幾十塊錢一克的毒品的時候，我就覺得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呢？”所以曾經(jīng)一個他有些同情的癮君子因為缺錢向他乞求賒購一些毒品的時候，梁忠強就跟他說如果能把毒癮戒掉，可以不要之前買毒品欠下的錢，但是那個癮君子還是沒能答應(yīng)他的要求。自此之后，他就越發(fā)覺得這些人無可救藥。

梁忠強覺得最不敢面對的是自己的病友濮志明，一個親切地叫他“梁忠強哥哥”的人。在他看來，因為總共三次取裝著毒品包裹都是并不知情的濮志明代而為之，他從自己那里得到的好處也僅僅是買快餐水果等東西找錢的零頭。濮志明最后還是被判處了一年半有期徒刑，但現(xiàn)在，兩人偶爾會在做透析的時候遇到。更多時候，梁忠強對當時的事避而不談，但他心里知道是自己把人“帶下水，害了他”。

采訪中，談及傷心處，梁忠強哽咽；談及個性和處事，梁忠強也毫不吝嗇地夸起了自己，即使他因為販毒被判處死刑緩期執(zhí)行。有那么一瞬間，我欽佩他的勇氣，在一個初次謀面的陌生人面前勇敢地展示了自己生活的黑暗與光明。其實，我們每個人生活都有兩面，只不過少了梁忠強的幾分直爽與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