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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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援越抗美的崢嶸歲月

謝家葉

314團3營高機連副班長田茂恒在陣地上留影。

我軍戰(zhàn)士為越南群眾搶收稻谷。

作者于1968年8月1日在越南12號線孟萊縣江南鄉(xiāng)留影。

1964年8月5日，美國對越南北方發(fā)動突然襲擊，制造了震驚世界的“北部灣事件”。越南人民從此投入到艱苦卓絕的抗美救國斗爭。

為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國斗爭，應越南人民政府和胡志明主席的懇切請求，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做出了援越抗美的決定。從1965年6月至1973年8月，中國先后派出了鐵道兵、工程兵、高射炮兵、空軍、海軍等諸多兵種，在越南北方執(zhí)行防空作戰(zhàn)，搶修鐵路、公路、機場和飛機洞庫，建設設防工程、通訊工程、輸油管道工程、海港以及進行內河航道的掃雷等任務。

響應號召應征入伍

1965年7月6日，中央軍委命令濟南軍區(qū)組建成立314團、315團，出國執(zhí)行援越抗美任務。范銀柱任314團團長兼黨委書記、程鳳祉任314團政治委員。314團組建初期的第一批新兵，來自當時的廣西梧州地區(qū)藤縣、蒙山縣、賀縣、昭平縣、鐘山縣、富川縣，部分新兵來自梧州地區(qū)的蒼梧縣和湖南衡山縣。

1965年8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后勤部314團到梧州藤縣征集850多名新兵入伍，其中藤縣天平公社58人入伍，在水口村入伍的有我、謝家威、謝家責，在新馬村入伍的有何家輝、吳國華、麥亞勝、陶村有等人。作為農家子弟，當時我們只是想盡一個公民的義務，響應保衛(wèi)國家的號召。在入伍之初，我們并不知道將會被派遣到何處、執(zhí)行何種任務。

1965年8月25日，新兵從藤縣乘船到貴縣（現(xiàn)貴港市），轉乘火車于28日到達湖南省耒陽縣，進行為期四個多月，包括政治、軍事、隊列、國際主義教育四項內容的新兵集訓工作。1966年除夕晚，部隊接到中央軍委命令開赴越南。隨后，我們于1966年2月下旬至3月中旬秘密赴越南。

新兵入越接受任務

我所在的314團，由云南省蒙自縣草壩農場分14個梯隊開赴越南。314團筑路的地點位于12號公路越南萊州市至西北端的巴丹段，全長44.68公里，途中有六座橋梁。團直機關駐扎在萊州省孟萊縣江南鄉(xiāng)南根村和板枝鄉(xiāng)相鄰處，位于全團線路的中間地段。

當時，9連、10連、11連、12連的主要任務是負責公路路面施工，高機連主要是對空作戰(zhàn)、保衛(wèi)部隊安全。10連除要完成路面施工任務外，還負責保證修建南根河大橋和各連隊所需石料的碎石供給。

1968年下半年，第二批貴州籍新戰(zhàn)友入伍赴越參戰(zhàn)。由于我所在的10連文書張明這一年復員，連首長安排我接任文書工作。接任后，我最關心的是怎樣保管好連隊指戰(zhàn)員的檔案，這事關戰(zhàn)友們的政治生命。由于連隊住的是自己搭建的茅草營房，如若遇到敵機轟炸，就會“火燒連營”。我將戰(zhàn)友們的檔案捆綁成包，做好隨時搬離的準備。

部隊為了及時了解各連情況和傳達上級指示、要求，規(guī)定各連每天向營部報告情況，1 0連與營部有較長一段距離，因此每天報告情況的任務就落在我的肩上。

在援越抗美期間，戰(zhàn)士們都要隨身攜帶武器，以防突發(fā)情況，隨時做好戰(zhàn)斗準備。按照部隊的指示，當聽到防空警報響起后，首先是隱蔽防空，不要暴露目標，要牢記“只有有效地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消滅敵人”。

突遇疫情戰(zhàn)友病倒

當時，3營10連的營地駐扎在越南萊州省萊州市孟萊縣江南鄉(xiāng)南根村的一個山溝里，連隊的廚房建在山溝的一處山坡上。廚房邊有一棵古老的山楂樹，粗大的樹干需幾個人才能圍抱，每年都結出碩果累累的山楂。當山楂成熟，成群結隊的猴子吱吱喳喳地前來光顧。頑皮的猴子經常竄到營里的廚房翻找食物，還賴著不走，站崗的哨兵也拿它們沒辦法。猴群的到來給連隊人員的身體健康帶來了隱患。

1966年6月間，3營10連戰(zhàn)士入越參戰(zhàn)剛三個多月，就遭遇一次突發(fā)的流行性疾病的襲擊，全連196人，不到一個星期就病倒160多人，一時間連里的施工工作幾乎全部停止。當時，團、營、連首長十分著急，果斷采取緊急救治措施，在10連駐地附近的江南鄉(xiāng)南根村口處的公路旁，搭建起一個臨時“帳篷醫(yī)院”，實施緊急救治。

經醫(yī)生診斷，此次來勢兇猛的流行性疾病是急性痢疾，很可能是猴子等野生動物污染了戰(zhàn)士們的食物所致。幸而，疫情很快得到了控制。我所在的10連2排6班有12名戰(zhàn)友，只有我和副班長郭海峰頂住了此次疫情，沒有患病，其余戰(zhàn)友都被送進臨時“帳篷醫(yī)院”進行救治。疫情得到控制后，患病的戰(zhàn)友經過一星期的治療相繼康復，重返施工崗位。

美軍戰(zhàn)機瘋狂空襲

1966年10月6日上午，兩架美國F104、F105轟炸機突然對10連的施工地段進行空襲（即越南孟萊縣江南鄉(xiāng)南根村南根河與南那河口交匯處地段，當時3營10連2排5班正在砌擋土墻，6班正在劈坡作業(yè)，路邊還停放著一臺推土機）。當我們接到防空警報時，迅速做了防空隱蔽，指導員鄭澤文和統(tǒng)計員李政林正在巡查工地情況，當即在一臺推土機靠山后側防空。大家都親身經歷和目睹敵機突然一個俯沖下來，用機關槍“叭叭叭”地對地面瘋狂掃射，瞬間將對面山坡一棵樹攔腰打斷。

敵機瘋狂掃射了一陣之后，又飛到10連營區(qū)附近江南鄉(xiāng)南根村口處的小開闊地上空盤旋，尋找目標。當時，3營營長馬星華和10連3排幾十名戰(zhàn)士正在木工棚里防空。3營高射機槍連集中火力回擊，當即擊中一架美國飛機，敵機負傷后噴著濃濃的黑煙逃竄了。

當天，是敵機對12號公路沿線大轟炸的一天，也是對314團狂轟濫炸的一天。當天，汽車連的司機駕駛6輛汽車，前往巴丹裝運木材回連隊，在回程的途中遭遇到敵機空襲，駕駛員劉宗元光榮犧牲，副駕駛員張光穩(wěn)被炸成重傷。

開荒種菜保障供給

3營執(zhí)行戰(zhàn)斗任務的路段地處崇山峻嶺，河流縱橫交錯，灌木茂密，雜草叢生，蛇蟲鼠蟻極多，加上當?shù)貧鉁馗哌_40攝氏度左右，在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下執(zhí)行戰(zhàn)斗任務，其困難程度不言而喻。

入越初期，部隊沒有足夠的營房，要靠自力更生上山割茅草、砍竹子，搭建起簡易的茅草營房，且要做足防空偽裝。在這方面，來自廣西的戰(zhàn)友發(fā)揮了主力作用。

入越三年，戰(zhàn)友們每天的伙食標準是每人“捌毛伍分”，月津貼費標準是“壹拾伍元正”的越盾代用券。一切軍需物資、生活給養(yǎng)都是由中國國內供給。當時國內正處于“文化大革命”期間，援越抗美物資被攔截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造成了在越的中國部隊物資需求供給不時中斷。3營各分隊一度少糧缺鹽，更缺新鮮蔬菜，部隊人員嚴重缺乏維生素，因而患上了陰囊炎等皮膚病和夜盲癥。在此情況下，營首長明確要求：“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任務一定要堅決完成好！”

經越方同意，中國部隊開始開荒種菜。于是全營上下掀起了開荒種菜的熱潮。經過努力耕耘，各營區(qū)附近的荒山野嶺變成了菜園，茄子、黃瓜、豆角、南瓜等長勢喜人。這一舉措，從根本上解決了部隊蔬菜供給的難題，保障了官兵的身體健康，在越南彰顯和發(fā)揚了“南泥灣精神”。

熱情幫助當?shù)孛癖?/h2>

密切聯(lián)系當?shù)孛癖?，對完成好各項?zhàn)斗任務至關重要。在越南期間，3營全體官兵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為當?shù)孛癖娹k了許多實事、好事。例如：在農忙季節(jié)，我們有組織地在營部周翻譯或李翻譯的陪同下前往越方助民點，幫助越南民眾插秧或收割稻子。

當時越南正處于戰(zhàn)爭時期，男人大多已上了戰(zhàn)場，村里缺少勞動力，物資短缺，缺醫(yī)少藥。有一次，一名越南村民被蛇咬傷，生命垂危。3營衛(wèi)生員林杏枝在馬星華營長指示下，和周翻譯一同前往村寨，對被蛇咬傷的村民實施救治。幾天后，傷愈的村民前往營部“感謝中國好醫(yī)生”。

部隊除了無償為越南村民送醫(yī)送藥治傷外，還經常為越南村民理發(fā)、補自行車，在施工路邊設立開水站為過路的越南村民提供開水。我們還車拉肩扛將一袋袋大米送到越南村民家中，中國支援越南糧食的口袋上都寫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大米”字樣。施工放炮時有石頭飛落到稻田里，事后我們都一一清理干凈，越南村民對此很滿意。

有一次，11連3排11班班長張宗樹在南那河畔公路段組織施工放炮，當點燃五眼導火索時，張宗樹突然發(fā)現(xiàn)南那河面上有一條小船，船上有幾名越南漁民。在這危急關頭，張班長毫不猶豫地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將已在燃燒的導火索一一拔了出來，避免了一起嚴重事故的發(fā)生。后來，部隊黨委給張宗樹同志記二等功一次。

完成任務獲得嘉獎

當時，3營的任務是修路約15公里，建一座南根河大橋，把一個碎石場的石料供給到其他各連隊。當時施工是粗放方式，公路施工沒有挖掘機、裝載機，只有大鉤、鐵鍬等工具，全靠人工操作。戰(zhàn)士們在高高的山坡上劈坡，施工作業(yè)很艱苦，效率也很低。當時，戰(zhàn)士們白天辛苦勞累一整天，晚上還在茅草營房里點著蠟燭學習毛主席著作，聽到防空警報就馬上吹滅蠟燭，整個營房一片漆黑，鴉雀無聲。上下班時，戰(zhàn)士們都高舉著毛主席語錄牌呼喊：“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在施工中，我們嚴格、認真執(zhí)行團長范銀柱的指示，把團長要求在路面施工中要做好的“五度”（寬度、厚度、拱度、平整度、密實度）落到實處，確保工程質量。因此，3營負責施工的路段，被評為優(yōu)質路段，順利通過驗收，南根河大橋也被評為優(yōu)質橋梁，圓滿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

314團在完成任務后，還曾先后奉命調遣三個營支援兄弟部隊完成任務。1967年上半年，1營、橋梁營共有五個連支援6支隊62團，參加黃連山會戰(zhàn)。

1969年3月，3營隨314團大部隊勝利回國，途經越南的黃連山省、老街省，跨越河口大橋，回到祖國云南省河口市。

入越參戰(zhàn)期間，我所在的314團和兄弟團隊315團，犧牲戰(zhàn)友32人（其中314團9人、315團23人）。如今，32位戰(zhàn)友的英靈長眠在越南萊州省孟萊縣烈士陵園。

責任編輯：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