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
4月23日是世界圖書日,感覺鋪天蓋地都是莎士比亞逝世四百周年的紀念。巴黎地鐵也不例外,車廂里印滿了英法雙語的莎翁詩句。其實這個紀念日最早辦起來的時候,是在西班牙紀念塞萬提斯的忌日,他和莎士比亞都在4月23日這一天去世。不過眼下看來,莎士比亞明顯比塞萬提斯更吃香,西班牙之外,大概所有人都只紀念他。
如果要把圖書和莎士比亞聯(lián)系起來說,應該很多人都會想起莎士比亞書店。這家書店早就成了到巴黎的游客必選的文化場所,除了埃菲爾鐵塔、凱旋門、盧浮宮這些大景點,小小的書店也有眾多游客前來參觀,每次到店門口,總是擠滿了拍照留念的男女老幼,有時甚至還有國內(nèi)的旅行團。這當然和莎士比亞書店的地理位置有關(guān),巴黎圣母院對面,塞納河畔,這樣的黃金位置讓其它書店相形見絀。
除此之外,書店的名頭和歷史也是傳說的重要部分。來書店朝圣的人大多是因為海明威那本《流動的盛宴》,人到老年的小說家回憶起自己年輕時在巴黎的生活,他在書中寫了自己如何窮困,而莎士比亞書店的老板西爾維婭·比奇當時慷慨允許他免費借書。這樣的善待并不是只對海明威一人,“迷惘的一代”不少作家都曾聚集在那里,例如菲茨杰拉德。除了賣書和提供交流場所,當時比奇的書店還做出版,后來成為一代名著的《尤利西斯》,最早就是在莎士比亞書店出版的,比奇對開創(chuàng)性寫作的大力支持于此亦可見一斑。
不過很多前來的游客并不知道,眼下的莎士比亞書店并不是比奇的那家傳奇書店。這要從“二戰(zhàn)”時德國占領(lǐng)巴黎那時候說起,當時比奇關(guān)了店面,巴黎解放乃至“二戰(zhàn)”結(jié)束之后也都沒有重開。到了20世紀50年代初,一個叫喬治·惠特曼的美國男子在巴黎開了一家書店,開始叫Le Mistral,后來為了紀念比奇和她的書店,這位據(jù)說是大詩人惠特曼后人的店主把自己的書店改成了現(xiàn)在的名字。
過去的那家書店在奧戴翁街上,離海明威當時租住的陋室還算是挺近;現(xiàn)在的這家書店則在圣母院對面的河岸邊上。來這里尋訪海明威遺留下來的氣息的讀者恐怕是找錯了地方,不過這新的莎士比亞書店也有真正屬于自己的獨特故事。且不說“垮掉的一代”那些作家在此地的聚會,至今仍有不少作家住在這家書店里。當你走進書店,從狹窄的通道走向右邊盡頭的樓梯,爬上樓梯,等你看到門楣上那句“不要對陌生人不友善,他們可能是喬裝的天使”,回過頭,你就能看到一張床。是的,這樣的床就在書架之間,有那么三四張,可以供幾個人夜間在這里睡覺。白天的時候,則是世界各地的讀者坐在這些床上隨意翻閱書籍。二樓有好幾架圖書是書店的收藏,再加上專門在沿街一面開辟出來的“比奇紀念圖書館”,歇腳的過客或者在此小住的作家,都可以隨意翻閱。
我曾經(jīng)和店主聊過,她說店里常年有四位“駐店作家”,免費住宿,時間從2周到幾年不等,白天的時候只要偶爾幫著整理一下圖書即可,晚上有很多交流和社交活動。現(xiàn)在的店主是老惠特曼的女兒西爾維婭·惠特曼,比奇晚年允許惠特曼使用她書店的名字,這讓老惠特曼一直心存感激,為了紀念這位前輩和先行者,他給自己的女兒起了同樣的名字。這個西爾維婭是位氣質(zhì)絕佳的美人,在她的打理下,這家書店每個周日仍然有讀書會,時不時還有作者的新書閱讀會,有時還能聽見一些重要作家的朗誦會。
當然,我對駐店作家太過飽滿的交際生活表示懷疑,這樣的半集體性的生活真的有利于寫作嗎?西爾維婭倒也很坦誠,她笑著表示,確實很多人沉湎于這樣的生活,最后在駐點結(jié)束時并沒有寫出什么東西,但她也說,這樣一段生活經(jīng)歷也許不是馬上就有結(jié)果。我想,這也有道理,就像海明威那本書的名字一樣,a mouvable feast,一個非固定的節(jié)日,慶祝之時我們沉迷其中,之后即便我們不在那里,這段經(jīng)歷和這個城市也可以成為生命中永恒的節(jié)日,讓我們隨時都可以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