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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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餅干和圍裙媽媽
大豆莢和毛毛蟲
LARGE PODS AND CATERPILLARS
鄭春華◎著
親子閱讀
2003年1月27日,我在四十三歲的時候生下了女兒小餅干,從此我們朝夕相處,如同連體人一樣時時刻刻在一起。
我就這樣當上了全職媽媽,我感覺很幸福,我感覺女兒也很幸福。
可是在女兒五歲那年,她突然對我說媽媽只為哥哥寫書,沒為她寫書,她覺得這很不公平。我這才知道女兒也有她不滿足的地方。
于是我開始嘗試著寫,也想了很多題目,卻總是不了了之。
直到2014年女兒十一歲時,當我看到自己在二十多年前創(chuàng)作的“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又重新走進現(xiàn)代生活、重新喚起當代小朋友的極大熱情時,我忽然明白:不管時代如何進步,不管科技如何發(fā)展,人類對于親情和愛的追求與向往是永遠不會被智能設備和電子游戲所取代的。我為什么不去繼續(xù)傳達這份愛和親情呢?如果說之前寫的是一部有關父子親情的作品,那么現(xiàn)在我就要寫一部有關母女親情的作品。
一旦這個想法建立起來,我便產(chǎn)生了極大的創(chuàng)作熱情,我打開十幾本記錄女兒成長的日記,那一件一件在當時看起來并不特別的“事情”,在今天卻覺得格外有趣,格外感人,格外留戀,格外地想重新再來一遍。我想這就是親情和愛的沉淀,它在我的心中儲存著,濃烈著,發(fā)酵著,直到今天讓我有一吐為快的沖動,于是我輕松地在電腦鍵盤上打出了一個個有關小餅干和圍裙媽媽的故事,那些故事讓我常常寫著寫著會落下淚來:那是感動的淚,感動于女兒讓我的生命之愛得以升華;那是感激的淚,感激女兒帶給我一片可以讓我飛翔的湛藍的天空;那是感謝的淚,感謝女兒用她自己的成長讓我找回逝去的童年的腳印……
我想“小餅干和圍裙媽媽”不僅是描寫我們母女的故事,更是呈現(xiàn)紛雜生命中人類至純至美的奇妙情感……
有一天,小餅干問圍裙媽媽:“你會活到一百歲嗎?”
圍裙媽媽想了想,回答:“也許會吧?!?/p>
“那你一百歲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呢?”小餅干繼續(xù)問。
圍裙媽媽說:“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呀,總歸是老人的樣子嘍!”
“那我來打扮給你看?!毙★灨烧f完轉身進了屋。
一會兒,一百歲的“圍裙媽媽”終于從屋里走出來了:她沒有頭發(fā)——頭發(fā)用絲襪遮住了;她額頭上有三條皺紋——皺紋是用黑筆畫上去的;她腰彎得很低很低,手里拄著的拐杖是一根長長的鞋拔子……
圍裙媽媽大笑過以后說:“等我一百歲的時候我要化妝,我要戴假發(fā)套……我要做一個最漂亮的一百歲老人!”
“那我會更加愛你,圍裙媽媽!”小餅干興奮地說。
后來她們去散步的時候,恰巧就看見一位老婆婆的背影,她坐在輪椅上,自己轉動著輪子,輪椅在慢慢地往前移動……忽然,輪椅停止不動,還往后退了一下。
圍裙媽媽拉起小餅干趕上去看個究竟。
原來是地面上有一道隆起的混凝土坎兒擋住了輪椅,圍裙媽媽和小餅干就一起從背后用力推,輪椅咯噔一下這才越過去。
老婆婆回過頭來說:“謝謝你們!”
圍裙媽媽連忙說:“不用謝!”然后緊接著問,“婆婆,您多大歲數(shù)了?怎么還一個人獨自出來溜達呀?”
老婆婆驕傲地大聲說:“我快一百歲了!我的保姆上樓去幫我拿保溫瓶了?!笔裁??一百歲?眼前的這位老婆婆居然就是一百歲的老人?小餅干的心里頓時充滿了好奇,她開始仔仔細細地打量老婆婆——
老婆婆臉上的皺紋不是三條,而是很多很多;
老婆婆的頭發(fā)不是沒有,而是稀稀拉拉的,只剩幾根;老婆婆根本站不起來,而是坐在輪椅上……
還有,小餅干發(fā)現(xiàn)了更重要的地方,那就是老婆婆的雙手: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黑點,就好像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螞蟻……回家的路上小餅干低聲說:“圍裙媽媽,我不喜歡你變老?!?/p>
圍裙媽媽說:“可是每個人都要變老的呀!就像樹葉老了掉了,但它會變成新的樹葉重新長出來?!薄拔乙肋h和你在一起!”小餅干已經(jīng)淚汪汪的了。
圍裙媽媽說:“可是我也想做一做像你這樣的小女孩,不想一直都做媽媽……”“那我們說好,你做小女孩的時候我來做你的媽媽好嗎?”小餅干的聲音一下子歡快起來,“我也會給你買水果味的棒棒糖,給你買很多毛絨玩具,給你買最漂亮的公主裙。還有,我也會每天晚上給你讀故事書……”
“好,我們就這么約定:以后我做你的女兒,你做我的媽媽!”圍裙媽媽摟住小餅干說。
這天晚上,她們躺在床上為這個約定拉鉤,拉鉤,再拉鉤。之后,小餅干抱著這個秘密約定甜蜜地睡著了……
星期六的早晨,是爸爸睡懶覺的早晨,也是小餅干最瘋狂的早晨。
她一早醒來就要跑到爸爸的床上跟爸爸玩——電動沙發(fā)游戲;小豬骨折游戲;枕頭大戰(zhàn)游戲……有時候爸爸睡醒了,就陪小餅干玩;有時候爸爸還想睡,就不理睬小餅干,那小餅干可不干,她立刻喊圍裙媽媽來幫忙:“圍裙媽媽,爸爸不跟我玩游戲!”圍裙媽媽會先跑進來看一下,再退出去,然后或許拿來一個裝滿涼水的暖水袋給小餅干當武器,塞進爸爸的被子里,讓爸爸冷得叫起來;或許和小餅干一起拔蘿卜,蘿卜就是爸爸,只見爸爸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泥土被子,不肯被拔出來,可那根本沒用,拔呀,拔呀,爸爸和他的被子就一起被小餅干和圍裙媽媽用力拖到了地上……反正圍裙媽媽在星期六的早晨總是會配合小餅干一起瘋。又一個星期六的早晨,小餅干醒來一沖進爸爸房間,就聽見爸爸說:“我被子里全是屁,會熏死你的!”
這句話果然有效,小餅干站住了,沒有像往常那樣爬到爸爸床上,而是停了停,然后轉身走掉了。
爸爸好開心,他翻了個身,又伸了下腿,這樣可以用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xù)睡他的覺:這個星期六的早晨怎么會這么幸福呢?咚咚咚…… 怎么?怎么小餅干又跑回來了?
爸爸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看,就聽見小餅干大聲說:“我穿好了防屁衣!”
只見小餅干穿了一件透明的塑料雨衣,還戴上了帽子,她一頭鉆進爸爸的被子里,涼得爸爸像被打敗的狼一樣哀號起來:“哎喲!別……別碰我,求你了!”
小餅干可管不了這些,她一個勁兒地往爸爸暖和的身體上拱:“快起來跟我玩!快起來跟我玩!”爸爸愁眉苦臉地坐起來,閉著眼睛問:“玩——什——么?”最后一個字根本沒出聲。
“玩…… 讓我想一想,”小餅干的聲音又脆又亮,“玩電動沙發(fā)游戲!”
于是爸爸就閉著眼睛蜷起雙腿,讓小餅干坐上去,然后發(fā)出“嘀—嘀—”的長音,雙腿上下動,左右動,一會兒快,一會兒慢,一會兒輕,一會兒重…… 直到小餅干笑得從電動沙發(fā)上掉下來,跟爸爸滾成一大團,這個游戲才終于結束。
可今天的星期六早晨卻發(fā)生了變化。當小餅干像往常一樣沖進爸爸的房間時卻自己忽然站住了,她看見了什么?原來她看見爸爸不像平時那樣在床上蓋著被子,而是裹著一條長長的綠睡袋,就像一個很大很大的超級大豆莢,合得緊緊的,哪里也打不開!
“圍裙媽媽!爸爸躲在睡袋里不肯出來跟我玩!”小餅干當然喊媽媽幫忙啰,圍裙媽媽立刻跑來了。
她上上下下看了看大豆莢,然后悄悄打開豆莢口那兒的拉鏈:“快,鉆進去!”于是小餅干像一條大大的毛毛蟲鉆進了豆莢里……“救命??!你們?yōu)槭裁床蛔屛宜X?我要離家出走!”爸爸一邊叫,一邊在睡袋里呵毛毛蟲的癢癢,毛毛蟲就扭來扭去,拱來拱去…… 最后,綠豆莢嘭的一聲打開了—哎呀,是拉鏈壞了!只見毛毛蟲撲通撲通地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