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美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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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家務糾纏的一生
□ 李美皆
我常常是在洗臟衣服時,感覺新?lián)Q的衣服又被弄臟了,洗完的結(jié)果是跟沒洗差不多。肥皂沫或臟水濺到臉上,我也是用袖子或沒被污染的胳膊去擦的,結(jié)果就是顧此失彼狼狽不堪。衣服丟進洗衣機后,還有一系列善后的人工洗,洗盆洗水池洗所有參與過洗滌活動的器具,然后是洗自己,擦眼鏡……
魯迅說,人類的血戰(zhàn)前行的歷史,正如煤的形成,當時用大量的木材,結(jié)果卻只是一小塊。我做家務,就是這樣的血戰(zhàn)前行。家務吞沒我大把時間,卻只給我落一個活下來了的勉強及格的結(jié)果,連良好都算不上。蕓蕓眾生一輩子最壯烈的,莫過于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活。我們做過的那些可圈可點可資紀念的事情,其實只是冰山一角。而冰山的大部分,則暗沉無聲地呆在看不見的水下,我們的時間,就為它所吞吸,骨頭都不吐。
時間都去哪兒了?應唯它是問。也許,那些有助理保姆的人是例外。一上午的家務事兒,就給了我這么一個感想。有男性朋友說,賢良女士都是如此吧?可我并不以賢良為自豪。慣常的價值追問告訴我,做家務是沒多大價值的,我該做的是讀和寫。可是,當我被家務擊倒時,面對寫作同樣會無能為力。
像陳寅恪、季羨林這樣的大師,好像一輩子都不過問家事的,他們超越了世俗生活,他們把普通人走的兩條道簡化成了一條道,所以他們走得遠。當然,并非不問事務就能成為大師,但大師通常是不問事務的,不問事務是成為大師的必要條件?家務的問題,不光看手上干不干,還要看心里有沒有。心里有活兒的人,不干也永遠不能解脫;心里沒活兒的人,永遠干著也是超脫?;顑菏怯肋h干不完的,所以,有位大爺說:要讓活兒來找你,不要你去找活兒。這大爺真是明白人。我有個疑問,是不是你不干,它就永遠在那兒,不增不減呢?確乎有些活兒一直拖著沒干,后來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不是活兒了。比如,一直拖延著要洗沒洗的,后來發(fā)現(xiàn)沒必要洗了,直接扔掉得了。拖延的過程中,思想發(fā)生了質(zhì)變,之前覺得扔掉可惜的,后來發(fā)現(xiàn)不可惜了。全球人都在自責的拖延癥,卻也有這般好處。
看整體的人生態(tài)度,我算是一個灑脫的人,可一到灰塵油污下水道這樣的事上,我就成了蝂型人格——無盡的負重。男人通常是吩咐啥做啥,做完就完。當然可以請鐘點工,但鐘點工跟男人一樣,只會做你吩咐的活兒,不會為你操心的。
對于男人和孩子,家只是意味著生活場所;而對于女人,家就是生活本身。家,其實就是女人的家。它是男人和孩子的身外之物,卻是女人的身體本身。家庭主婦為家所操的心、所做的事,無人可以替代。女人的一生,就是跟家務糾纏的一生;女人的歷史,就是在家務中披荊斬棘左沖右突的歷史。
(摘自《現(xiàn)代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