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曉強

唐長安太極宮、大明宮肺石小考

◎翟曉強

(華東政法大學法律學院，上海200050)

唐代都城長安是中國古代宮城史發(fā)展上的典型，其宮城及附屬建筑集前代之大成。長安太極宮承天門前、大明宮含元殿前各有一處名為“肺石”的設置，然學界對其建置仍有頗多未盡之處，如關于兩宮肺石設置的時間、位置及其實施，或未涉及，或有誤解。針對唐代肺石的歷史淵源及其在兩宮的建置展開考述，以求能窺測唐代肺石的原貌。

唐代；太極宮；大明宮；肺石

唐太極宮因于隋之大興宮，于宮城布局方面并無實質變更，然就其附屬設置而言，卻有諸多變更，承天門前所置肺石即為一顯例。唐高宗時建成的東內大明宮，仿太極宮亦置有肺石。作為唐代宮城的重要設置，其見于關涉唐代宮城的諸多圖籍。按唐制，肺石是為庶民直訴于皇帝而設，具有特殊的歷史意義，唐代長安的太極宮承天門和大明宮含元殿之前皆有設置。由于年代久遠，時過境遷，今惜已不存于世。目前，已有學者對唐代肺石的政治內涵作出一定的解讀[1]，但尚無論著專門、系統(tǒng)地探討唐代設置的肺石歷史細節(jié)，其設置時間、位置及功能仍有待探討，故有必要對其進行詳細考辨?；诖?，筆者不揣淺陋，擬鉤稽零星散籍，對以上問題作一定的考辨。不當之處，尚祈方家教正。

一、肺石的歷史源流

肺石，典出《周禮·秋官·大司寇》，其文載：“以肺石達窮民。凡遠近煢、獨、老、幼之欲有復于上，而其長弗達者，立于肺石三日，士聽其辭，以告于上，而罪其長?！盵2]即民眾可以越過地方長官，而直接訴于君王。但是，《周禮》一書成書時間及其真?zhèn)蝺汕陙砭墼A不已，大致可確定為儒家學派根據(jù)舊籍加以系統(tǒng)的理想之著作，實為托古改制而未嘗施行的政治理想。①歷代研究《周禮》成書時間及其真?zhèn)蔚膶W者及觀點眾多，學者在其著述多有羅列，茲不贅，有意者可參見沈長云、李晶：《春秋官制與<周禮>比較研究——<周禮>成書年代再探討》，載《歷史研究》2004年第6期。肺石之義為何，歷代學者莫衷一是。漢鄭玄注云：“肺石，赤石也?！盵2]此后學者對《周禮》的注解多陳陳相因[3]。但亦有論者以肺石的功能角度加以闡釋，如王安石《周官新義》卷十二云：“肺在五臟，其情為憂，其竅為鼻，以肺石達窮民，則以其憂在內，不能自達故也?！盵4]其以肺石功用如肺，可導窮民憂冤，故而得名。諸家學者大多集中于肺石的形制或者象征意義論之，然因史料難考，肺石本意已無從詳考。盡管存在肺石之制是否為周代制度的爭議，然自《周禮》被立為官學后，其所載制度被認為是良制善法而廣為流傳，肺石亦在此間散布。其后輾轉嬗蛻，平民將其看作申冤之憑借，統(tǒng)治者將其看作仁德之彰顯。故自《周禮》提出“肺石達窮民”后，歷代多有記載，不絕于史書。

《后漢書·寇榮傳》：“臣思入國門，坐于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5]《魏書·高恭之傳》言：“若御史、司直糾劾失實，悉依所斷獄罪之。聽以所檢，迭相糾發(fā)。如二使阿曲，有不盡理，聽罪家詣門下通訴，別加案檢。如此，則肺石之傍，怨從可息；聚棘之下，受罪吞聲者矣?！盵6]南齊明帝建武元年（494）十二月詔曰：“上覽易遺，下情難達，是以甘棠見美，肺石流詠。自月一視黃辭，如有含枉不申、懷直未舉者，蒞民之司，并任厥失?！盵7]以上三例似不足謂肺石制確實存在，引用“肺石”或僅為修辭，三者共通之處在于皆與訴訟冤抑關涉，從中亦可見肺石為民申冤抑之途徑。

南朝齊東昏侯時，“肺石之傍，窮冤不一”，梁武帝蕭衍承齊“幽枉未理”之亂局，遂對訴訟制度予以變革。[8]故而，其踐祚之初，便“陳肺石于都街”，[9]后又于公車府旁置“肺石函”為窮民自伸提供救濟。[9]據(jù)此可言，南朝梁仿行《周禮》之制，在公車府設肺石以恤刑。但應當注意，“肺石函”與“肺石”機制的迥異，前者甚似唐之匭函，唐人封演言：“梁武帝詔于謗木、肺石旁各置一函，橫議者投謗木函，求達者投肺石函，則今之匭也?！盵10]陳承梁制，事多因循，亦置有肺石，陳宣帝太建四年（572）九月詔略云：“置鼓公車，罕論得失；施石象魏，莫陳可否?！盵11]“象魏”也可作“闕”解，如《玉篇·門部》：“闕，象魏闕也?！惫蚀颂幩^“施石象魏”，即在宮闕前設置有肺石，以供負冤者自陳。

盡管零星散籍難以還原各代肺石之原貌，然于鉤稽爬梳中亦可窺其一二。據(jù)上大略可知，肺石約置于宮城闕前，為民眾向君主訴訟而設。唐代于太極、大明兩宮置肺石，亦可謂是對前代之繼承。

二、唐兩宮肺石建置考

經兩漢、魏晉南北朝的不斷演變，爰及有唐，肺石儼然變?yōu)橐环N向申訴冤抑的形式。但是，肺石在唐代是否存在及其功能實效為何，學者亦有爭論，如清人薛允升在《唐明律合編》卷二十四引《日知錄》言：“至鈞金、朿矢，嘉石、肺石之法，見于《周禮》，唐時己不行矣。惟迎車駕及擊登聞鼓，尚與立肺石之意相同?！盵12]檢諸史籍，則唐代肺石，史跡昭然，下文試考之。

唐代于何時置肺石，史料不詳，學者多以《唐六典》首載肺石，認為其系唐玄宗時設立。但是，據(jù)已有的史料可知，唐代肺石至遲在垂拱元年（685）既已設立，是年二月癸未，武則天詔：“朝堂所置登聞鼓及肺石，不須防守，有撾鼓立石者，令御史受狀以聞?！盵13]據(jù)此，垂拱元年二月前就已有肺石，此詔唯強調“不須防守”而已。但宋人王應麟所撰《玉?！分兄鲱H值得注意，《玉?！肪砭攀镀饔谩菲湮模骸啊稌罚猴@慶五年八月，東西京置嘉石。垂拱元年二月制：朝堂登聞鼓肺石不須防守，有撾鼓立石者，御史受狀為奏?！盵14]王應麟此引述提及嘉石，唐人李華《含元殿賦》亦言：“其（含元殿）前則置兩石以恤刑，張三侯以興武。告善之旌，登聞之鼓?！盵15]“兩石”者，或為肺石與嘉石，如《周禮》云：“左嘉石，平罷民焉；右肺石，達窮民焉?！盵2]《玉海》卷一百一十《音樂》亦云：“《唐會要》：顯慶五年八月，有人賚鼓于朝堂訴，上令東都置登聞鼓、嘉石，西京亦然。”[16]據(jù)此，顯慶五年八月（660），東、西兩京各置登聞鼓、嘉石，即登聞鼓與嘉石并立，而非唐中后期文獻所載的登聞鼓與肺石并立。李華為唐玄宗時人，其《含元殿賦》對含元殿的描述當反映出玄宗時的建置，是文作為目前還原大明宮含元殿的重要史料，其內容的記載已經被現(xiàn)在考古發(fā)掘所證明。若李華、王應麟所引無誤，則含元殿前似亦有嘉石，與周制同。順便提及，今本《唐會要》與王應麟所引之文有異，今本《唐會要》卷三十載：“顯慶五年八月，有抱屈人赍鼓于朝堂訴，上令東都置登聞鼓。西京亦然?！盵17]據(jù)此可言，太極宮肺石至早于不過顯慶五年至遲不晚于垂拱元年既已建立，而大明宮含元殿于龍朔三年（663）建成，故大明宮肺石似應晚于太極宮。

盡管肺石設置的具體時間有俟考證，然其于兩宮所置的位置卻是極為明確的。肺石設置在宮城正門闕前，已見諸多舊籍，如韋述《兩京新記》載：“（太極）宮城南面六門。正南承天門，門外兩觀、肺石、登聞鼓?！盵18]《長安志》亦記：“（承天門）外有朝堂。東有肺石，西有登聞鼓?！蓖瑯幽７绿珮O宮的大明宮也有同樣的設置，《唐六典》云：“與（大明宮含元）殿飛廊相接夾殿，東有通乾門，西有觀象門。閣下即朝堂，肺石、登聞鼓，乃承天之制?！盵19]據(jù)此，大體可以確定肺石分別在太極宮承天門之東和大明宮含元殿之東。

承天門是宮城南面正門，位于皇城之內。皇城之設隋前不聞，清人徐松言：“自兩漢以后至于晉、齊、梁、陳，并有人家在宮闕之間。隋文帝以為不便于事，于是皇城之內惟列府寺，不使雜居，公私有辨，風俗齊整，實隋文之新意也。”[20]隋文帝“公私有辨”之新意會對置于皇城之內的肺石產生何種影響呢？因大明宮與太極宮的布局相異，故需分別考辨?！短坡伞芬?guī)定：“諸闌入宮門，徒二年。闌入宮城門，亦同?！盵21]唐開元七年（720）《宮衛(wèi)令》規(guī)定：“諸明德等門為京城門，朱雀等門為皇城門，承天等門為宮城門?！盵22]可見，承天門系宮城門，在皇城之內，不得無籍闌入。朱雀等皇城門，不在禁限，故承天門所置肺石可為庶民訴事而用。

大明宮的布局與太極宮稍有差異，有學者認為原先由承天門所扮演的“外朝”，在大明宮由含元殿扮演，故《唐六典》言含元殿前的布局“乃承天之制”。[23]實際上，據(jù)杜文玉教授考證，原先承天門的“外朝”角色是由大明宮丹鳳門和含元殿共同承擔的，[24]這無疑就使得含元殿的性質更為復雜。唐《宮衛(wèi)令》規(guī)定：“諸京司，應以籍入宮、殿門者，皆本司著其官爵姓名，以移牒其官，以門司送監(jiān)門勘同，然后聽入?！盵22]可見，宮城門憑籍而入，闌入宮城門者，徒二年。故而，若將大明宮丹鳳門定義為宮城門，則庶民難以進入，更遑論立肺石申冤了。反之，則含元殿前的肺石與承天門的肺石性質一致，庶民均可觸及。大明宮諸門的籍牒制度，對于理解肺石、登聞鼓、匭函等直訴形式甚為關鍵，但其非本文范圍所能討論，唯俟專文探討之。

唐大明宮布局圖（采自程大昌撰,黃永年點校.雍錄：卷十[M].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

三、唐代肺石的形制及功能

上文已簡要辨析唐代在太極宮、大明宮肺石的建置時間及位置，然而就肺石的形制及功能而言，仍有諸多模糊之處，下文試析之。

唐代肺石究竟何制，由于唐末長安城被毀，肺石不存于世，難以詳考。幸而宋人沈括曾目睹唐代肺石之殘遺，《夢溪筆談》言：“長安故宮闕前，有唐肺石尚在，其制如佛寺所擊響石，而甚大，可長八九尺，形如垂肺，亦有款志，但漫剝不可讀?！盵25]從沈括對唐肺石的記載中頗可一窺其形制，但其是否如漢儒“肺石，赤石也”之解，沈括并沒有明確交代。初觀“如佛寺所擊響石響石”之語，似以肺石是可以敲擊的，如登聞鼓一樣。南宋朱熹亦認為：“肺石，其形若肺，擊之有聲，民許其擊此石，如今登聞鼓。唐人亦有肺石。”[26]

實際上，關于唐代肺石歷來有“擊肺石”和“立肺石”之討論?！吨芏Y》之肺石言“立于肺石”，上引“垂拱元年二月癸未制”亦曰“撾鼓立石”，《唐六典》、唐《公式令》言：“若煢獨老幼不能自申者，乃立肺石之下。”[22]據(jù)此，立于肺石之制甚明，然因何又有“擊肺石”之說法呢？據(jù)考察，言“擊肺石”者，其依據(jù)大抵有二：一是上引沈括之語；二是《唐會要》之記載。[1]下文試分別考辨之。

第一，沈括言肺石可擊，主要系其推測，其在介紹完唐代肺石形制后，又對《周禮》肺石作如下論述：“按秋官大司寇‘以肺石達窮民’，原其義，乃申冤者擊之，立其下，然后土聽其辭，如今之撾登聞鼓也。所以肺形者，便于垂，又肺主聲，聲所以達其冤也?！盵25]其言“申冤者擊之”極易會讓研究者認為唐肺石是“有聲有義”的，即肺石通過捶打出聲的，與等聞鼓相類。[27]然而，這不過是沈括的揣測之語，關于此點宋人程大昌早有辨正，程氏云：“然則鼓可撾矣，而肺石不可擊也，但見人立石旁，即知其有冤欲直也。垂拱元年敕：朝堂所置登聞鼓及肺石，不須防守，其有撾鼓、立石者，令御史受狀為奏。則與沈語又復乖異也。沈以意料，而《六典》《會要》自載其時制法，其可疑可信，固有間矣?！盵28]

第二，依據(jù)《唐會要》而論者，主要系對其中一段載文的解讀，是書卷六十二云：“朝堂所置登聞鼓及肺石，不須防守，其有捶鼓石者，令御史受狀為奏?！盵2]可見，《資治通鑒》和《唐會要》的記載大略相同，然而就文字而言，唯在肺石的實施方式上前后相抵，前者言“撾鼓立石”，后者言“捶鼓石”。若按后者理解，肺石似與登聞鼓一樣是敲擊的。但是，無論就《周禮》還是《唐六典》之文而論，《唐會要》之記載實不知所本。檢索史料，頗可一窺其端倪。《雍錄》卷十《登聞鼓、肺石》對《唐會要》此文的引用為：“垂拱元年敕：‘朝堂登聞鼓及肺石不須防守，其有撾鼓、立石者，令御史受狀為奏?！盵28]《玉?！肪砭攀镀饔谩芬嘁短茣吩唬骸俺玫锹劰姆问豁毞朗兀袚牍牧⑹?，御史受狀為奏?！盵14]故而，今本《唐會要》“捶鼓石”之記載可能為輾轉抄錄過程中發(fā)生的舛訛，所以有學者引《唐會要》之記載，言肺石存在“登聞鼓化”的趨勢也就非常值得商榷了。[1]

順帶提及，《周禮》所載肺石之制，亦只云“立”而未言具體當如何，但大多學者將此解釋為立于肺石之上，①這點可參見楊天宇編著：《周禮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但也有學者提出不同意見，如溫慧輝認為周制應是先擊打肺石，然后在站立上面三天，參見氏文：《<周禮>“肺石”之制與“路鼓”之制考》，載《史學月刊》2007年第6期。有的學者遂認為唐肺石也是立于肺石之上。但是，至少從上文所引《唐六典》“立于肺石之下”之語，能確定唐代非立于其“上”。此點在上文所引《夢溪筆談》可為佐證，其言唐肺石“形如垂肺”“便于垂”便是此理。在討論此問題時，學界多援引黃本驥所編《歷代職官表》所載：“唐代于東西朝堂分置肺石及登聞鼓，有冤不能自伸者，立肺石之下，或撾登聞鼓。立石者左監(jiān)門衛(wèi)奏聞，撾鼓者右監(jiān)門衛(wèi)奏聞?！盵29]然引用之時，均將“立肺石之下”作“立肺石之上”，雖只一字之差，但卻混淆了唐肺石制的真實形制，而這種舛誤顯然囿于《周禮》之肺石的傳統(tǒng)解讀。

就肺石的功能而言，其為直訴皇帝之憑借。據(jù)上可知，肺石與登聞鼓相鄰而設，兩者功能相類，皆為訴訟冤抑的方式，如唐《公式令》（開元七年令、開元二十五年令）“詞訴皆從下始”條規(guī)定：“詞訴皆從下始……經三司陳訴，又不伏者，上表。受表者又不達，聽撾登聞鼓，若煢獨老幼不能自申者，乃立肺石之下?！北咀⒃唬骸傲⒂谑?左監(jiān)門衛(wèi)奏聞；撾于鼓者,右監(jiān)門衛(wèi)奏聞。”[22]據(jù)此可見，唐代“立肺石”變?yōu)樵V訟審級的一環(huán)，與“撾登聞鼓”同類，是一項訴諸最高司法審級——皇帝救濟的制度。初觀此令似肺石逐級上控之最后救濟，但詳繹之則實不盡然，如唐人林廿五妻謝氏，在田地被侵占后，徑行徒步四千里赴京，坐肺石三日訴冤。[30]

《資治通鑒》垂拱二年制載撾登聞鼓、立肺石者“御史受狀為奏”，而唐《令》改為“監(jiān)門衛(wèi)奏聞”。唐代宗大歷十二年（777年）四月于大明宮詔：“其擊登聞鼓者，金吾將軍收狀為進。”[31]如上所知，登聞鼓與肺石受理機關相類，則可推立肺石亦有金吾將軍收狀。據(jù)此，似肺石之受狀機構曾發(fā)生過變化，從“御史”到“監(jiān)門衛(wèi)”再到“金吾將軍”，至于這種變化之緣由，學者多語焉不詳。實際上，若從太極宮與大明宮布局的差異中去理解，則甚為便利。

唐代御史雖有“受辭訟，推覆理盡，然后彈之”之權，但“將有彈奏，則先牒監(jiān)門禁止，勿許其入”[32]御史衙署距肺石甚遠，且奏聞皇帝時仍需監(jiān)門衛(wèi)審查，遠沒監(jiān)門衛(wèi)受狀便利。《唐六典》：“左、右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將軍之職，掌諸門禁衛(wèi)、門籍之法。凡京司應以籍入宮殿門者，皆本司具其官爵、姓名，以移牒其門，以門司送于監(jiān)門，勘同，然后聽入。”[33]監(jiān)門衛(wèi)掌諸門禁，其意甚明，承天門為通藉得入之宮城門，于其前立肺石者，由監(jiān)門衛(wèi)奏聞，可謂便利。但是，大明宮之肺石置于含元殿前，而含元殿由金吾衛(wèi)負責警衛(wèi)，即李華《含元殿賦》所言“其下則鹖冠魚服，良家茂族，厲禁非宜，金吾領之”。[15]同時，含元殿前置有左右金吾仗院，[34]肺石離其不過咫尺，所以會有唐代宗大歷十二年“金吾將軍收狀”之詔。故而，監(jiān)門衛(wèi)和金吾衛(wèi)似應是分別針對太極宮和大明宮而言，即大明宮之登聞鼓、肺石由金吾衛(wèi)負責受狀奏聞，而太極宮則由監(jiān)門衛(wèi)負責。

四、結語

唐長安太極宮、大明宮所置之肺石，昭然于史。唐末長安因戰(zhàn)火而被毀，但肺石并未隨之湮沒，至宋初沈括仍見其殘存。五代時，亦有模仿肺石之制，如晉高祖天福元年（936）閏十一月壬午敕:“鳴諫鼓以侯讜言，列肺石以申冤滯?！盵31]“諫鼓”即登聞鼓，可見五代時肺石與登聞鼓并立之制仍然存在。綜上所論，可對有唐一代之肺石做如下概括：唐肺石之制源于《周禮》之文，其形如垂肺，長八九尺，書有文字，唐時在長安城太極宮承天門、大明宮含元殿前均有設置，如有冤抑不能伸，可立于肺石之下，由監(jiān)門衛(wèi)或金吾衛(wèi)負責呈遞訴狀于皇帝。但是，監(jiān)門衛(wèi)、金吾衛(wèi)皆為警衛(wèi)之官，只負責受理和轉呈訴狀，既非司法部門，亦非言事機構。唐代權力中心在各宮之間的轉移，也對法律的制定、實施產生了重大影響，這點在與皇權密切相關的登聞鼓、肺石上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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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卞建寧）

Researchon Lung-Stonein Chang’anDam ingPalaceand TaijiPalace in theTangDynasty

ZHAI Xiaoqiang
（School of Law，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Shanghai 200050，China）

Chang’an in the Tang Dynasty is a typical example of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 traditional palace and its affiliated buildings.There was a stone called Lung-Stone(Feishi)in each of Chang’an Daming Palace and Taiji Palace,but little attention is paid toit,such as where or when Lung-Stone is set,and its implementation.In order to seeking the complete picture of Lung-Stone in the aboved two Palaces,this paper would research the origin and establishment of Lung-Stone in the Tang Dynasty.

Tang Dynasty;Taiji Palace;Taiji Palace;Lung-Stone

K928.74

A

1671-9123（2016）04-0007-06

2016－10－26

翟曉強（1990-），男，安徽亳州人，華東政法大學法律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