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群
做好午飯,在小桌旁翻看報紙,女兒從書房里奔出來,嘴里直嚷嚷要吃飯。看了看手機,離老公下班還有一刻鐘。從冰箱里拿出一小串女兒最愛吃的葡萄,輕輕地放在她手上。
“寶貝,咱等等爸爸好不好?”女兒眉頭微皺了一下,邊吃葡萄邊又看書去了。
記得我小時候放學(xué)回家,桌子上散發(fā)著裊裊香氣的飯菜,總引得餓蟲和讒蟲同時鬧起來,好想立即坐下來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跟媽吵著要吃飯,媽總是摸摸我的頭:“寶貝,咱們等等你爸好不好?”
那時我一直想不通家里等人吃飯的規(guī)矩。等不等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可我怎樣撒嬌、耍潑,都不能改變媽的決定。只要爸回家吃飯,必定是要等的。后來我也就養(yǎng)成了習(xí)慣,放下書包,乖乖地端張小板凳,坐在家門口小河邊,兩手撐著腮幫,眺望著爸回家的路口,急切地盼著熟悉的身影早點出現(xiàn)。見著爸,歡呼雀躍地迎上去,接過手中的包,拽著爸的手往飯桌旁奔。
日子艱苦,飯桌上的菜簡單得很,可我們吃得香噴噴。媽瞧著爸和我們幾個孩子津津有味地吃飯,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爸因他的正直秉性,一生屢經(jīng)挫折,曾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成“漢奸”、“反革命”。在殘無人道的折磨中,爸始終保持著生存勇氣的原因,便是頭腦里有媽和孩子們渴盼的眼神。自己再疲憊,只要想起飯桌邊家人在等待自己吃飯,就明白自己絕不能倒下,腳上便會生起力氣來。
長大后才真正理解等爸吃飯這件事。我工作時,爸媽都已經(jīng)退休,家里吃飯等人的規(guī)矩沒變,只是已經(jīng)變成等我了。
每次到家,推開院門,總瞧見爸媽就像約定好,爸迅速除下老花鏡,收拾好桌子上的報紙、茶杯,媽便開始上飯菜。等我換衣、洗手坐好,剛剛好可以拈起筷子吃飯。
因為這,我不知道推掉了多少外面的應(yīng)酬。下班路上,想著爸媽在等我吃飯,心里總是暖暖的,兩腳拼命踩著車輪,恨不得一步到家。
結(jié)婚后,老公下班時間遲點,每次都是我做好飯菜等他。就是餓了,也沒一人吃飯的興致,常邊聞著飯菜的香味,邊看書等他。聽著院門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便擱下書,盛好飯菜,等他坐下,也剛剛好拈起筷子吃飯。
等孩子會鬧著要吃飯時,我總是想方設(shè)法拖延著時間。孩子眼中的我,也必定跟當(dāng)初我眼中的媽一樣不可思議!不過習(xí)慣成自然,我想孩子已經(jīng)習(xí)慣這飯桌旁的守侯了。
那天,央視放“你幸福嗎”這一期訪談節(jié)目時,我正把飯碗放在老公面前。他微笑著問我:“老婆,你知道我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嗎?”“什么?”“就是你和閨女在飯桌邊等我吃飯!”是啊,只有最在意你的親人,才會永遠在等你吃飯!我在心里悄聲說,老公,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等你吃飯??!
飯桌前的等待,變的是等待的人,不變的是等待的心情。從等爸爸到等我,再到現(xiàn)在的等老公,我早已經(jīng)明白: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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