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軍
摘 要:秦始皇是大秦帝國的締造者,中國統一的封建王朝的開創(chuàng)者,他是法家思想體系在秦帝國實施和推行的強力推動者、踐行者,“任法而治”思想形成的社會歷史條件與秦始皇的權力威勢、個人性格、世界觀緊密相聯,保障了“任法而治”政治態(tài)勢的長足發(fā)展。
關鍵詞:秦始皇;任法而治;法家思想
中圖分類號:K2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03-0061-03
一、構成秦始皇“任法而治”思想的社會歷史因素
(一)法家思想在秦的歷史發(fā)展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據《史記》卷五《秦本紀》記載,“西戎犬戎與申侯伐周,殺幽王酈山下。而秦襄公將兵救周,戰(zhàn)甚力,有功。周避犬戎難,東徙洛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周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之歧以西之地。曰:戎無道,侵奪我歧、豐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與誓,封爵之。襄公于是始國,與諸侯通使聘亭之禮。”于是,這個落后的秦部落中出現了國家政權,確立了階級統治,使其脫離了原始社會。同時,這也促進了秦自身政治、經濟的發(fā)展。秦文公二十年(公元前746年),“法初有三族之罪”[1],即所謂“夷三族”。“夷三族”是對無限制的族刑的一種限制,客觀上具有保護社會生產力的進步作用。到秦穆公時期,“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逐霸西戎”。隨著生產關系的出現和發(fā)展,代表新型地主階級改革派的秦獻公深受法家思想的熏陶,進行了一系列改革:首先宣布“止從死”;其次,又“為戶籍相伍”,等等。這反映了新型地主階級發(fā)展個體農業(yè)和加強對人民進行嚴密統治的要求。即位后的秦孝公為了實現富國強兵的目的,大力支持“少好刑名之學”的商鞅進行改革,其改革內容是:法律上,將《法經》加以修改補充,改“法”為“律”,并增入“連坐法”,作為《秦律》予以公布,厲行“法治”;政治上,獎勵軍功,廢除世襲世祿制,主張按軍功大小給予一定的社會地位,“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還規(guī)定“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明尊卑秩等級,各以差次明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貴無所芬華。從而形成了封建等級制;在社會組織上,實行“令民為什伍,而相牧司連坐”[2]等措施。再加上實行“授田制”和對耕戰(zhàn)實行重賞重罰的政策,在短期內就發(fā)揮出小農經濟的巨大潛力,創(chuàng)造出奴隸制時期所未曾有過的勞動生產率?!镀邍肌芬何牡邸兜湔摗氛f:“當七國爭斗,秦粟如山。”[3]商鞅在孝公的支持下,依法辦事,做到了“法令至行,公平無私,法不諱強大,賞不私親近,法及太子,黥劓其傅”[4]。這樣,法家“立法去私”的精神推行到社會各個角落,深入人心。同時,秦又利用嚴刑酷法,使社會上出現了“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民”[5]的景象。特別是在政治上,依法打擊宗室貴族和世襲大臣的特權,把政治權力集中到專制君主的手中;實行郡縣制,把君主的統治權擴展到全境,對人民進行直接統治。這樣,政治權力的高度集中完全有利于君主集中全境的人力物力進行兼并戰(zhàn)爭,也便于在戰(zhàn)爭中采取靈活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以確保戰(zhàn)爭的勝利。
正是由于采用法家思想秦國出現了“秦人富強,天子制胙于孝公,諸侯畢賀”的局面。秦孝公死后,雖然惠文王借“欲反”的罪名車裂了商鞅,但任用商鞅所制定的法令和重大改革成果都得到了保留,法家代表人物韓非所說“及孝公,商君死,惠王繼位,秦法未敗也”[6]。從惠文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到莊襄王,歷經5王90余年,繼續(xù)堅持“依法治國”,推行獎勵耕戰(zhàn)、重刑主義等政策,秦國的生產進一步發(fā)展,國力日趨強盛。如武王時期,甘茂率軍攻韓的宜陽,久攻不下,“于是出私金以益公賞,明日鼓之,而宜陽拔”[7]。這說明商鞅重賞的法治原則仍在軍隊中堅持執(zhí)行。同時,從商鞅變法到秦始皇即位以前,秦經過五代君主,特別是經過惠文王、秦昭王兩代君主堅持法治原則,堅持不斷進行法制建設,使秦已經有了比較完備的法律制度,并且在實踐中逐漸形成一種“事皆決于法”的法制傳統。與此同時,在軍事上,盡管關東諸侯曾“合從締交,相與為一”,“曾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而攻秦”,秦卻能“開關延敵”“因利乘便”“無亡失遺鏃之費”,而使諸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奉秦”[8]。所有這些都與依法治國政治國情緊密相連。在戰(zhàn)國七雄之間長期的力量角逐中,秦國最終取得了絕對的優(yōu)勢地位,特別是秦始皇即位之初,這種優(yōu)勢已成為不可逆轉的定局。
(二)戰(zhàn)國末期,只有“法治”可以救亂世
“法治”幾乎成為一股壓倒一切的強勁的社會思潮,即使是以弘揚仁義為己任的儒家思想大師也公然將“法治”塞進自己的學說中,以此來迎合時代的需要。秦始皇沐浴在這樣的時代氣氛中,自然要受到在這種時代風氣的熏陶。他從年輕時代起就在秦國特殊的文化環(huán)境熏陶下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法家人物,從而表現出極強的“法治”精神。他如饑似渴地閱讀法家理論書籍,對法家大師韓非欽佩的五體投地,四處網羅各地的法家人物,堅決按照法家的“君主集權論”和“暴力萬能論”來建構新國家模型,堅決推行武力統一中國的鐵血政策。在消滅嫪毐、呂不韋集團后,秦始皇起用與自己思想相通的李斯、尉繚等人,憑借商鞅變法以來所造成的有利形勢,采納了尉繚的政治收買各國權臣與軍事進攻相結合的策略,經過激烈奮戰(zhàn),用了10年時間完成統一,成為歷史上統一中國的第一人,成為實行“任法而治”堅定的推行者。
二、秦始皇權力威勢為其“任法而治”思想的形成提供了可能性
宏觀來說,秦代專制集權統治的確立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在這種歷史必然中起著重要作用的因素很多,本文僅討論春秋戰(zhàn)國漫長時期戰(zhàn)爭實踐的特殊作用:
(一)戰(zhàn)爭塑造和包裝了秦始皇的絕對權力威勢
古往今來的戰(zhàn)爭都在呼喚著強權,這是就一般意義而言的,戰(zhàn)爭取勝的規(guī)律決定了這一點。在戰(zhàn)勝了所有由當時戰(zhàn)爭塑造出來的群雄之后,秦始皇自然而然地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威,“威單旁達,莫不賓服”[9]。這種權威的獲取是相對特殊的,其程度之高也是平常年代所無法達到的。憑借這種特殊的歷史條件,他的天子加英雄的地位牢固的奠定了。戰(zhàn)爭的勝利對敵方來說,不僅意味著肉體的摧殘,更重要的是整體意志被摧垮。戰(zhàn)爭呼喚權勢,呼喚集權,甚至呼喚專制。社會在一種類似失控的狀態(tài)下,即接近于極端無序的時候,秩序的呼喚就會變得很強烈,接受向心力的幅度會變得很大。而權力與威勢先天就有著特殊聯系,對權力的控制程度越高,其威勢愈大;同樣,對威勢垂望愈烈,對權力控制欲愈強,這是一種形成權力絕對集中的天然的催化劑。恰巧的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遍及全國曠日持久的全面戰(zhàn)爭賦予了秦始皇獨一無二的歷史地位。
(二)霸道政治的累世積淀為秦始皇專制統治培育出難得的統治集團受體
一種高度的專制的統治說到底是社會選擇的結果,其中包括統治集團的認同和整個社會的認可。秦國統治集團是較早認可這種適應戰(zhàn)爭生存的霸道政治的,這也是秦國在戰(zhàn)爭環(huán)境里能夠取勝的原因之一。秦穆公時,秦國稱霸西戎,秦孝公以“吾且尊官,與之分土”的賭注求能強秦的謀士,反映了列國爭霸中統治者在一場特殊的政治選擇面前的心態(tài)。秦孝公和商鞅選擇的政治模式即法家政治模式,其核心是以所謂的是非親疏一斷于法的政治思想來統一和規(guī)范社會思想和行為,“一農”“一戰(zhàn)”,富國強兵,廢分封,強公室,鞏固君主的絕對權力。這場改革為秦國在戰(zhàn)爭爭霸中最終取勝奠定了基礎,同時,在實行變法過程中“禁游宦之民”“燔詩書明法令”的一系列做法已經埋下了由倡導集權而趨向專制政治發(fā)展的種子。韓非和秦始皇后來的專制統治正是在這種思想基礎上趨向極端發(fā)展的結果。
(三)秦代專制集權統治的確立是秦始皇刻意塑造的結果
“初并天下”之后,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秦王政想到的頭一件大事就是要改變自己的稱號。經過一番議論之后,他決定以“皇帝”作為國家最高統治者的稱謂。這說明,他認為僅僅用人間最高統治者的權威還不足以威懾臣民,必須借助神的力量為他的權威再涂上一層神秘的光環(huán),即將“君權神授”的觀念同人身隸屬關系結合起來,“用對壓迫者的神圣信仰來束縛被壓迫階級”[10]。依據法家所提供的理論,沿著商鞅變法以來的發(fā)展趨勢,秦始皇把對國家的一切決定權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中,最終形成了“天下之事無大小皆決于上”的政治局面。通常說的決定權,主要是立法權;而執(zhí)政權主要是行政權、財政權、司法權和軍權。“皆決于上”就是把國家的立法權、行政權、司法權全部集中到皇帝的手中,使之成為一種不可分割的絕對權力。這種絕對權力具有排他性不受任何力量的制約等特點。正如李斯所說“明君獨斷,故權不在臣也”,“主獨制于天下,而無所制也”[11],這樣,專制君主就可以為所欲為而沒有任何顧忌了。
加強君主專制,實行一人獨裁,在當時的條件下勢在必行,它能夠減少和防止最高統治層爭奪最高統治權的斗爭。但是,這種統治體制也潛伏著極大的危險性,由于君主在法律、制度、輿論上都是無限的,一旦君主濫用權力,就會把天下投入苦海,釀造更大的混亂。
三、秦始皇的性格是其“任法而治”思想形成的決定因素
作為一國之君的秦始皇,其性格的形成離不開其所處的環(huán)境,其統治心理也必然影響著秦朝的命運。
秦始皇于公元前259年出生于趙都邯鄲,其母原是歌姬?!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載:“呂不韋取邯鄲絕好善舞者與居,知其有身。子楚(即異人)從不韋飲,見而說之,因起為壽,請之。呂不韋怒,念已破家為子楚,欲以鉤奇,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子楚遂立姬為夫人?!笨梢?,秦始皇的母親作為歌姬不能自主,身處受人擺布的地位,心理必然受到壓抑。當她身為異人之妻后,地位發(fā)生巨大變化,又使她產生一種優(yōu)越感,以致秦始皇登上王位后,她又以王太后的身份自居,肆意與呂不韋、嫪毐淫亂。秦始皇童年時目睹了其母親淫亂的生活,這必然給他帶來一些負面的心理影響。而秦始皇的父親子楚(異人)是秦昭襄王之子贏柱與妃夏姬的兒子,子楚當時的身份是王孫,而不是公子。他祖父秦昭王在位時,父親安國君只是太子。況且,安國君有成群的妻妾和兒女,異人的生母夏姬甚不得寵,經年都見不到安國君一面。所以,子楚不但是庶出孽孫,而且是個不受喜愛的孽子,祖父和父親心中壓根就沒重視他這個人,只是把他當作“質子”長年留在趙國。由于秦、趙之間經常發(fā)生摩擦和戰(zhàn)爭,子楚在趙國的地位十分底下,“車乘進用不饒,居處困”[12],與他在秦國那種王族生活相比一落千丈,這不能不使他心里產生怨恨。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子楚在呂不韋的幫助下,于公元前249年回國登上王位,次年就出兵攻趙,一洗他在趙為“質子”之辱。秦始皇本人作為人質的兒子,自小身處異鄉(xiāng),還背上不清白的身世,屢遭他人鄙視。其父莊襄王必然也不會視其為親骨肉。事實上,他的出生變成了眾所周知的秘密。子楚故意延遲將其母子接回咸陽,反而善待以前齊國歌姬所生的兒子成蹻。秦始皇經歷了在趙國的痛苦磨難,回國后又親眼看見其父為人君的榮耀和威勢,再加上他對宮廷深處爾虞我詐的內幕的了解和把握,這些都促使他不再相信人的善良和真誠。這樣,他就很自然的向荀子、韓非的“性惡論”的說教靠攏,他對眼中的人除了“利”“害”二字外,別無它物。父親為了活命而棄他于不顧,母親為了尋歡作樂又讓他蒙受恥辱,更何況他人對他的態(tài)度了,他的心態(tài)在自卑中嚴重失衡,他對世態(tài)炎涼的扭曲理解在磨難中逐漸成熟。失衡的心態(tài)渴望平衡,理智就給他指出一條唯一可行之路,那就是孜孜不倦地追求絕對權力,冷酷無情的奴役他人。所以,秦始皇從很早的年輕時代就與“嚴而少恩”[13]的法家理論一拍即合。后來,順應時代的發(fā)展潮流,他繼續(xù)堅持秦國“緣法而治”的傳統,一舉統一全國,建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封建王朝,這次曠古未有的“奇功”又給與他莫大的心理滿足,從而使他更加相信法是萬能的,既然強大的宿敵都能在他的強力意志、優(yōu)勢意志下摧眉折腰、俯首稱臣,那么,千百萬手無寸鐵的黎民百姓又何足道哉!所以,秦帝國建立之后,秦始皇又用“法”這個冷酷無情的武器隨心所欲地驅使天下人,為滿足他的個人意志服務。
秦統一后,秦始皇更加迷信法家學說,無視法家思想的潛在危機。在沒有外部約束力量的情況下,秦始皇開始將法家思想推向極端。極端化的理論指導了極端化的政治實踐,使法家思想潛在危機表現為社會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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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