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音璇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A陰老腔《人面桃花》
2016年的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上,歌手譚維維與來自快兩雙泉村的農(nóng)民藝人們以一曲《華陰老腔一聲喊》,讓中國傳統(tǒng)戲曲劇種“老腔”再次成為了社會熱議的話題。說是“再次”,是岡為在此之前,“老腔”已多次出現(xiàn)存不同的藝術(shù)形式之中,從20世紀80年代張藝謀的電影《活著》,到21世紀初林兆華的話劇《白鹿原》,再到近些年的電影《白鹿原》,以及今年1月份譚維維在《中同之星》舞臺上演唱的歌曲《給你一點顏色》?!袄锨弧睆奈措x開人們的視野。
如人們所見,老腔的音樂風格慷慨激昂、滄桑有勁,頗有“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的大氣豪邁。但很多人也許不知道,今天舞臺上的老腔并不是它最常見的表演形態(tài)。存民問,陜西老腔是以皮影戲為載體在百年間不斷傳承下來的,一般稱為“老腔皮影戲”,俗稱“老腔影子”。老腔足封閉傳承“家戲”,它代代相傳于陜西省華陰市衛(wèi)峪鄉(xiāng)雙泉村的張姓家族中,雙泉村是一個位于黃河、渭河、洛河三河交界處,從漢代給長安運糧食的皇家糧倉發(fā)展起來的村莊,存漢唐之間,一直是交通便利、繁忙、直達京都的水運碼頭。
關于老腔的起源,現(xiàn)存有三種觀點:其一,有專家猜測,由于雙泉村卉時為皂家糧倉,因此老腔可能是由船工拉糧的號子演變而來,后來才與皮影相結(jié)合,而現(xiàn)存敲的板凳木頭,可能是在模仿船槳打船的聲音;其二,據(jù)當?shù)孛耖g口傳,當年鎮(zhèn)守糧倉的士兵們在枯燥乏味的軍營生活中自娛自樂,便逐漸形成了老腔加皮影的演出形式;其三,傳說清代時期,雙泉村的張家收留了一位名叫“孟兒”的說書藝人,為了報恩,孟兒便將自己的技藝傳授給了張家人,因“孟兒”來自湖北老河口,故命名“老腔”。
老腔皮影的劇目與眾多皮影戲的傳統(tǒng)劇目一脈相稱.據(jù)藝人回憶曾有200多本,現(xiàn)今流傳的已不到100本,其中尤以武打戲最為出名。故事多取材于歷史小說與神話做事,以帝王將相的戰(zhàn)爭題材為主,三國戲占了近七成,例如《火燒赤壁》《定軍…》《出五關》《空城計》《一氣周瑜》《擒呂布》《長坂坡》《戰(zhàn)馬超》《取四郡》等。還有的則取材于《東周列國志》《說唐演義》等。它的演出形態(tài)比較原始簡單,舞臺一股由木椽和方板簡電搭建而成,關于舞臺的建設,藝人們是這樣記憶口傳的:“十長八短,八豁寬板,八頁席卷,六條繩子一挽,兩張桌子和板凳,一個拿當面,搭臺子的事甭管”,一般臺上只有5個人,也叫“五人忙”。分別為“前首”(主唱,演奏月琴及鼓板、戰(zhàn)鼓、手鑼等,兼任指揮,是最主要的核心人物);“簽手”(又名“攔門的”,在幕布后操縱皮影人);“上檔”(又名“胡胡手”,司板胡、大小鉸子等);“后槽”(司大鑼、馬鑼、碗碗、梆子);
“下檔”(準備皮影人,司喇叭、驚堂木等),其中,主唱“前首”是最關鍵的人物,因為一出戲中的生旦凈末丑全都要由他一人表現(xiàn)出來。
老腔的唱腔音樂屬于擅長變化的板腔體結(jié)構(gòu),常用的板式有慢板(一板三眼)、流水板(一板一眼)、飛板、滾板、走場、哭板、花占7種,這7種板式都圍繞著秦地音樂的特點——“花音”“苦音”旋律不斷展開。同時,老腔氣勢磅礴、慷慨激昂、一瀉千里之勢還與其“一唱眾和”的幫腔形式密不可分,這種形式在民間俗稱“拉波”,也叫“滿堂吼”。即在主唱演唱到樂句或樂段末尾時,舞臺上的其余演員一齊演唱拖腔,渲染氣氛,形成“一人唱、眾人和”的磅礴氣勢,淋漓盡致、余音繞粱。
據(jù)已故的老腔藝人張全生講述,老腔皮影的鼎盛時期在清代光緒年間到民國初期,當時的老腔藝人身價不菲、富貴顯達。但如今,雙泉村只剩下一個“喜民班”仍在演出,它的班主張喜民就是與譚維維合作的老藝人,他家中的保險箱里還珍藏著100多本祖?zhèn)鞯睦锨粦虮?,從古至今,老腔皮影一直秉承“傳?nèi)不傳外,傳男不傳女”的家訓,在張姓家族中內(nèi)部流傳,因此老腔的發(fā)展傳承一直處于一個比較封閉的環(huán)境,也因此保留下來了比較原始的藝術(shù)形態(tài)。直至近代,才開始有外姓人參與到學藝與演出中,王振中老先生就是其中最著名的藝人,他全程指導演唱了張藝謀電影《活著》中的老腔唱段,同時他在老腔伴奏中加入了一把二胡與一把高胡,改良了老腔的表現(xiàn)張力。如今,華陰老腔已不只皮影戲一種表演形態(tài)常常登上舞臺直接演出,而其“只傳張姓子孫”的家規(guī)早已不復存在,張家后人都表示,只要想學老腔,都會收他們?yōu)橥?,但至今仍然少人問津?/p>
2006年,華陰老腔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華陰市車站前的廣場上,也豎立起了王振中、張喜民等藝人們演唱老腔的群像雕塑。愿百年之后,這支“黃土地上的搖滾”——“歲歲年年此門中,人面老腔相應和,人面不知何處去,老腔依舊笑春風”。